奥康纳长篇小说中的意象原型解读
2012-08-15戴淼
戴淼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湘潭,411100)
奥康纳长篇小说中的意象原型解读
戴淼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湘潭,411100)
在奥康纳的小说中蕴含着丰富的意象,其中最突出的莫过于“光”、“血”、“森林”和“路”,而这些意象均取材于《圣经》,它们在《圣经》中蕴含着各自不同的意义。在此以《圣经》为切入角度,旨在从两个方面探析弗兰纳里·奥康纳的长篇小说中意象的原型意义:一是“光”、“血”作为洗礼和救赎的象征;二是“森林”和“路”作为邪恶与歧途的象征。通过对这些原型意象的运用,奥康纳表达了自己对现代社会的内心期盼以及对现实的思考。
智血;暴力夺取;意象原型
根据瑞士著名的心理学家荣格对“原型”这一概念进行的阐释,“原型”就是集体无意识的内容,而集体无意识是自原始社会以来,在整个人类世世代代的心理经验积累下不断重复出现的非个人意象。荣格之后,二十世纪加拿大最著名的文学理论家诺思洛普·弗莱将原型概念从心理学领域应用到文学批评领域,“文学原型”是其原型批评理论的核心。自 1951年开始,在接近十年的时间里,经过弗莱不停的思考与探索,他对“原型”这一概念,做出了不同层次的归纳。其中说到“原型可以是意象、象征、主题、人物,也可以是结构单位,只要它们在不同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具有约定性的语义联想”[1]。而奥康纳作为一位笃信天主教的天主教作家,其一生的创作都与作为天主教经典的《圣经》息息相关,其小说中常出现的意象如“血”、“光”、“森林”、“路”等皆能从《圣经》中找到原型。
在奥康纳的长篇小说中蕴含着丰富的意象,最突出的莫过于“光”、“血”、“森林”和“路”,而这些不同的意象均取材于《圣经》,它们在《圣经》中蕴含着各自不同的意义,奥康纳通过在小说创作中大量运用《圣经》意象,从而增强了作品的文化内涵,加深了作品的真正含义,最终使其作品在美国文学史上永垂不朽。
一、光与血:洗礼和救赎
据《创世纪》记载,神首先创造了光,接着将光与黑暗分开,从而光普照大地,驱走蒙昧,给人世间带来光亮。其次,《圣经·约翰语音》第一章第一节中提到“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道即耶稣基督,他以人的形象出现在人间,像我们每一个人一样,有着悲哀、疼痛、软弱与希望,但同时他也是神,有着圣洁的灵魂,“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约翰福音1:4),他“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约翰福音 1:14),他的光普照世界,他对众人说:“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头,必要得着生命的光。”(约翰福音 8:12)
《圣经》中的这种“光意象”作为原型出现在奥康纳《智血》中:虽然黑兹尔被警察殴打致死,但当他被抬回来时,房东太太“仿佛看见前面有个光点……他正渐行渐远地离去,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黑暗之中,变成了那个光点”(蔡亦默213)。这个光点象征着黑兹尔的灵魂已彻底超越了这个荒谬的世界,到达了永恒的伯利恒——那是信仰的更高境界:黑滋尔完成了他的救赎之路,他复活了。也使得他最终明白了,有限的人必须依靠无限的上帝,才能获得精神上的解放,才能超越荒谬的世界。奥康纳正是利用黑兹尔的生命救赎之旅在“光意象”中完成,光亮构成了世界的明朗色调,这些光亮给人带来希望,正如约翰福音中所提到的“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约翰福音 1:5)。以此,奥康纳在其小说中暗示了其所塑造的人物对耶稣的忽视,及人们的无信仰状态,呼吁麻木的世人重拾丢失的信仰,人们回归到原来温暖、仁慈、和谐的世界中,“光意象”给人们以希望。其次,当房东太太看到了前面的光点,她“那无法开始的事情终于有了头绪”,她世俗的双眼被这“光点”打开了,并开始理解基督的神秘和信仰的重要(蔡亦默 213)。同样,在《暴力夺取》中,当塔沃特醒来时,太阳直接照射在他的头顶,小小的银色的太阳。他意识到自己在昏睡中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愤怒还是痛苦,他的意识告诉他:烧掉这一切。于是他“点燃了那块地方周围的所有灌木丛,直到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那片罪恶的土地,燃烧着那个陌生人碰过的每一个地方。”(仲召明 189)此时,仿佛只有火光才能让他摆脱罪恶纠缠,只有看到光,他才可以感觉到救赎的希望。在熊熊大火中,塔沃特顿时醒悟了,“他那被烤干的双眼不再显得空洞”,他开始相信上帝的存在并意识到他成为先知的命运(仲召明 190)。
“血”是奥康纳小说中又一个经常出现的重要意象。在《圣经》中,耶稣的血是与基督的救赎联系在一起的。耶稣为世人所犯的罪作出了抵偿,他把自己作为祭物献了出来,他“不用山羊和牛犊的血,乃用自己的血,只一次进入圣所,成了永远赎罪的事”(希伯来书 9:12)。耶稣用自己的鲜血洗净了世人的灵魂,使上帝不再惦记我们的罪过,因为,这些罪过因耶稣的受难牺牲而被赦免,从此,人类不用再为罪而献祭了,耶稣的赎罪成就了人类永恒的救赎。
在《智血》中,当索拉斯因为冒充黑兹尔当“先知”来骗钱而被黑兹尔发现,使得黑兹尔极度愤怒,最终被黑兹尔开车轧死,倒在血泊里。“流出的血在他的脑袋下面积成了大大的一摊”。这时,索拉斯终于忏悔了,“给我妈添了一辈子的麻烦……”“一辈子没让她安生过……偷了这辆车……从来没对我爹讲过实话……也没给过亨利什么东西……什么都没给过……”(蔡亦默188),他的的忏悔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罪恶。“血”最终洗去了他的罪恶,完成了救赎。耶稣用他的血洗净了这个污秽的世界,奥康纳正是以此为原型,使其人物在“血”的意象中获得启示,得到拯救。此外,作者以“慧血”命名小说,以此暗示“血”在文中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的。人类自称拥有智慧的血液,也就具有犯罪和堕落的潜质,主人公黑兹尔正是通过这种血腥的暴行才最终完成了他的救赎之旅。
由此可见,光”,“水”,“血”是《圣经》中常见的意象,“光”在《圣经》中,是神性和灵性的象征,因此,奥康纳将“光”的意象融入其作品当中,使其作品闪烁着特异的光芒。“水”和“血”在某种意义上都具有救赎的含义,水是生命之源,在《圣经》中,水具有净化的含义,施洗约翰用约旦河里的水为众人施洗,洗去了人身上的罪恶,使人获得拯救。而耶稣用自己宝血将世人的罪洗净,从而,“血”也具有了救赎的含义。奥康纳将这些意象运用到自己的小说创作中,为小说提供了原型的象征含义。
二、森林与路:邪恶和歧途
“森林”是由“树”构成。《圣经》中提到了各种各样的树,有“枝子好像佳美的香柏树”,还有无花果树、石榴树、苹果树、棕树(诗篇 80:10)。“树”本身的意象是一种生命之树,它为人类提供生命的果实和人生的智慧,但是,在《圣经》约珥书中有这样的情景:“葡萄树枯干,无花果树衰残,石榴树、棕树、苹果树,连田野一切的树木也都枯干;众人的喜乐尽都消灭”(约珥书 1:12)。可见,由“树”构成的“森林”却隐含着邪恶和危险,甚至意味着死亡。在《暴力夺取》中,在塔沃特给毕肖进行洗礼时,他动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淹死这个傻子。于是,他“朝着一丛黑色的灌木慢慢的划去”(仲召明 176)。“黑色”的灌木给人以阴森的感觉,暗示着后面塔沃特杀害其弱智侄子的不齿行为。这里的“灌木”犹如“森林”是罪恶的发生地,其中隐含着邪恶和危险,甚至意味着死亡。另外,在最后一章中,塔沃特淹死了毕肖之后,计划着回到堡德海德,途中搭乘了一个陌生人的便车,但被司机灌醉了,在沉默无声的森林里被这个男同性恋者强奸了。在尘土飞扬的马路旁的沉默的树林中进行的这次长达半个小时的强奸行为使得小塔瓦尔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奥康纳将这一切邪恶不齿的行为设在“森林”中,在“森林”中,使得她笔下的人物将邪恶演绎得更淋漓尽致。
弗莱曾说过,“在整部《圣经》中始终非常强调引导我们走向目的地的康庄大道与误人子弟的歧路邪道之间的对立”(弗莱 100),所以作为一位宗教作家,奥康纳将“路”的意象也注入自己的作品之中。《智血》中,黑兹尔退役回来,发现家乡已变成一片废墟,于是他决定选择托金汉姆作为自己宣扬新教之路,而托金汉姆却是一个到处散发着暴力气息之地,在那他做尽一切暴力之事:殴打伊诺克,开车轧死索拉斯,用石灰弄瞎双眼等等,也被人粗暴地践踏信仰,最终死在一水沟里。这都证明那是一条邪恶之路,死亡之路。在《暴力夺取》中,塔沃特在老塔沃特死后没有听其祖父的话留在海德堡德,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进城去投奔其叔叔雷拜,导致后来发生了淹死毕肖,被陌生人强奸这类邪恶悲惨之事。在《圣经》中,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走向了一条邪道,这暗示我们要回转头,找到真正的出发点,但是这一寻找的历程是十分艰难的。整部《圣经》概述了“从太初之时上帝创世万物,到世界末日上帝再临最后审判的全部人类的历史”[3]。这一历史过程就是人类亲近神——远离神——最终亲近神的道路选择历程,“也象征地表述了人从天真失落到苦难流离再到悔改归依的普遍命运”。黑兹尔和塔沃特正是经历了怀疑背叛到痛苦反抗再到醒悟皈依的信仰之路。黑兹尔选择的托金汉姆宣扬新教,塔沃特选择城镇来反抗自己作为先知的命运,这暗示了人类对上帝之路的背弃,而对上帝的背弃是要受到惩罚的,所以,黑兹尔弄瞎双眼,穿塞满玻璃和石子的鞋子来赎罪,塔沃特被一陌生人强奸。但惩罚过后,也意味着重生。《智血》黑兹尔最终超越了狭隘的自我,走向了通向永生之路,这条路通向天国,在天国中,他会与耶稣相遇。奥康纳用“路”的意象告诫人们,在一个信仰迷失的年代里,人还是需要有信仰的,人还是需要怀揣这份信仰走通往耶稣的路,虽要遭遇翻山越岭、荆棘刺痛之苦,但是,这条路可以带来灵魂的拯救。
可见,奥康纳长篇小说中的这些意象:光与血,森林与路皆源自《圣经》,通过对这些原型意象的运用,奥康纳表达了自己的思想与感情倾向。这些意象作为象征表达了希望和罪恶的主题,激起了人们对自身苦难命运的思考。奥康纳通过这些艺术意象所引发的在人类生存和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共同体验与感受引起了人们的共鸣,唤起了积淀在人们心灵深处的集体无意识,从而扩展了奥康纳长篇小说所表现出来的生活广度和生命力度。正如杨彩霞在《20世纪美国文学与圣经传统》中所说:“借用其古老的原型母题,与《圣经》中的遥远记载遥相呼应,从而揭示人类命运的永恒主题。对圣经相关内容的借鉴和运用,使读者在欣赏文学作品的同时,也能不断地从字里行间里体悟到人类自古以来那从不平静的共同命运。[2]15”
[1] 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17.
[2] 杨彩霞.20世纪美国文学与圣经传统[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3] 金丽.圣经与西方文学[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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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淼(1987-),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