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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欲望叙事及其意义限度

2012-08-15叶旭明

关键词:湘西沈从文理念

叶旭明

论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欲望叙事及其意义限度

叶旭明

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以欲望叙事的策略构设了一个凄美纯洁又不乏野性的两性情欲世界,它是沈从文的文学创作理念与内在情感欲求的话语表达,显示了与商业、政治文学迥异的文学新格调,然而这种对男女情爱乌托邦世界的营造,毕竟是作者情感浸染的产物,其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开掘深度略显不够,对原始情欲的大胆裸露在现代伦理价值体系的评判标准中亦会丧失其现实的人文意义。

沈从文的湘西小说;欲望叙事;叙事张力;意义限度

沈从文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能够坚守自己文学理想的作家,他那传奇的文化背景与生活经历倍受人们注目,同时他又是一位饱受争议的作家,长期以来一直得不到客观的评价,直到80年后,随着政治文化环境的改观,审美视野的多元化,沈从文的文学理念及其创作实践才逐渐得到学界的充分肯定,并被认为是中国现代文学杰出的作家之一。沈从文之所以饱受争议在于其小说创作理念与时代文学主潮发生偏离,其实早在1927年,评论者就对沈从文的小说作了评论,评论的要点是围绕其小说的“阶级性与艺术性”而展开。不少评论者以阶级性、政治性的眼光来评价沈从文创作的小说,认为其小说内容“空洞无物”,带有情欲叙事的倾向。对于这一点,1948年郭沫若在《斥反动文艺》中就指出,沈从文不仅是“桃红色”的代表,“作文字上的裸体画,甚至写文字上的春宫”,而且“存心不良,软化人们的斗争情绪,甚至一直有意识的作为反动派活动着。”[1]从文学的审美艺术价值来看,郭沫若对沈从文的批判显然有失公允,但他道出沈从文文学创作带有“欲望叙事”的特点无疑是值得肯定的。虽然时代的政治气候与审美评判标准发生了改变,文学作品审美价值的评价标准也相应发生了变更,但他小说创作表现出的情欲叙事的基调是不变的。纵观沈从文的小说创作,尤其是湘西题材的小说创作,多以男女情感纠葛作为文本内容,其小说中描写两性关系的“粗野色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郭沫若所说的“桃红色”,但从叙事学的角度看,这种小说文本内容的“桃红色”基调并非一种书写色情的趣味取向,而是一种欲望叙事的策略。所谓欲望叙事包括两层含义:一是指叙事的欲望,即自我情感与文学理念的表达需求;二是指文本内容上的情欲化趋向。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欲望叙事策略是沈从文的文学创作理念与内在情感欲求的话语表达,显示了与商业、政治文学迥异的文学新格调,然而这种对男女情爱乌托邦世界的营造,毕竟是作者情感浸染的产物,其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开掘深度略显不够,对原始情欲的大胆裸露在现代伦理价值体系的评判标准中亦会丧失其现实的人文意义。

一、情感与理念的表达需求

文学创作是人情感表达的需求。古语云:“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发愤以抒情”,“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文学与音乐、绘画一样,是人们抒发情感,疗救自我心灵的重要媒介。现代创作心理学认为,文学创作是创作主体在内心体验到情感变化征兆产生警觉后自觉采取的抵御行为,以此达到疏导情感与认知体验,从而达到身心平衡。从沈从文现有所遗留的文字资料来看,沈从文文学创作的动机是源于个人情感与创作理念的表达需求。沈从文曾宣称,他写作的目的就是要“建造一座小庙,把人的天性供奉其间。而男女两性之爱,作为人性中最原始最深沉的质核,自然也就成了他视点的中心,创作的原动力,观照社会、反思历史、找寻人生真谛的基点。”[2]男女两性之爱作为他创作“视点的中心”在他湘西题材的小说中得以体现,甚至是他所创作的小说的主题之一。从《柏子》《媚金·豹子与那羊》、《旅店》《夫妇》到《萧萧》《边城》《长河》,“自由的性爱”与“野性的生命”是沈从文小说创作的两大主题,而后者往往是通过前者表现出来的。如《柏子》中描写的水手柏子与妓女的野性生命形态,并非是在一个纯洁的田园牧歌的环境中所展开,而是通过粗野的性爱追求去展示,和色情小说不同的是作者是在用一种艺术化的手法去表示,没有淫秽不堪之感。沈从文创作上的这种取向除了受他个人的生活经历、生长环境的影响外,也与他的情感个性密切相关。沈从文内心情感丰富,个性“脆弱,羞怯,孤独,顽野而富于幻想。与自然景物易亲近,却拙于人与人之间的适应,”碍于人与人之间情感交流的不适,沈从文的情感日益转向于个人的小天地,但“拘限于那个小范围现实,自然向幻想作种种发展弥补。尤其是由之而来的屈辱,抵抗报复既无从,即堆积于小小生命中深处,支配到生命,形成一种生命动力来源。”[3]这种生命情感的沉积,是沈从文走上文学创作道路不可或缺的情感动力,也是沈从文构筑自己文学世界中的人性“神庙”的重要情感基础。

理念是情感的积淀与升华。沈从文认为:“一个伟大的作品,总是表现人性最真切的欲望”。[4]沈从文的文学理念与创作实践实际上是对当时政治权力一种无声的“抗议”,以原始生命形态的“爱”与“美”去对抗政治权力的残暴冷酷,在乌托邦世界的营造中寻找一种精神情感的归宿。沈从文将自己的创造看成是“一堆习作”,一种“情绪的体操”,就是情感与理念表达的需求,这“一种体操,属于精神或情感那方面的。一种使情感‘凝聚成为深潭,平铺成为湖泊’的体操。一种‘扭曲文字试验它的韧性,重摔文字试验它的硬性’的体操”,而驾驭这种“体操”得“控驭情感,才能够运用情感”[5],这种情感并非是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发泄,其实隐含着作者的一种“爱”与“美”的文学理念。在情绪的抒发中表达理念,而理念也必须依靠情绪的抒发作为手段。如在《边城》中,浓郁凄美的情感弥漫全文,边城田园牧歌世界的人和事都带着纯净之美,作者浓郁而不张扬的情感随着笔下清俊文字的流动徐徐舒展,“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6]这段优美的环境描写为作者展现边城人情世界的美奠定了情感基础。王国维曾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景物的书写是包含着作者的情感在里面的。从边城优美自然的环境中可以看出作者对“农人与兵士,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7],以及作者对美好人性的一种希冀。这是理念的表达从后来沈从文的描述中可以得到印证。《边城》中翠翠是泸溪县城绒线铺卖绒线的小女孩,作者对于这个女孩印象极好,是美的象征,故而将她写进了小说中。翠翠的祖父是北平西城一个善良的卖煤油的老头子,他在沈从文最穷困潦倒时伸出过援助之手,让沈从文感觉到人间的温情,并将他的那点善意扩大到作品中,这就是《边城》中翠翠和祖父的原型。从这个事例中可以看出作者实际上是在借用文本表达一种原始的“爱”与“美”的理念。这也是沈从文文学作品的艺术魅力所在。当然,这种魅力不是凭空产生,而是作者文学理念的表达。湘西崇尚生命蛮力的社会环境与沈从文从军时所看到无数生命遭受屠戮的惨状对沈从文的思想观念以及日后的文学理念产生了重要影响。沈从文曾说:“一个人不应仅仅能平安生存即以足,尚必需在生存愿望中,有些超越普通动物肉体基本的欲望,比饱食暖衣保全首领以终老更多一点的贪心或幻想,方能把生命引导向一个更崇高的理想上去发展。这种激发生命离开一个动物的人生观,向抽象发展与追求的欲望或意志,恰恰是人类一切进步的象征,这工作自然也就是人类最艰难伟大的工作。我认为推动或执行这个工作,文学作品实在比较别的东西更其相宜。”[8]正是这种特殊的生命价值取向与人生经历奠定了沈从文从事文学创作的思想与情感基础,并最终形成了与商业文学、政治文学迥异的文学理念。可见,沈从文的文学创作是个人情感与创作理念的表达需求。

二、肉欲与神圣的叙事张力

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欲望叙事在文本中体现为内容的情欲化倾向,但这种情欲倾向不同于郁达夫、张资平、叶灵凤等人赤裸裸的肉欲裸露,而是带着神圣纯洁的“光环”,肉欲而不淫秽,神圣却不缺乏世俗的因子,既相互背离也相互依存,从而构成一种肉欲与神圣的叙事张力,推动故事情节的进展。文学文本内容的情欲化倾向有着久远的历史传统,并非自沈从文开始,无论是《诗经》中倾诉男女之爱的古朴诗歌,还是《金瓶梅》中肆意的肉欲描写,这种叙事的倾向都显而易见。从某种程度上说,欲望叙事是创作主体表达生理心理需求的一种话语方式,也是人性解放的一个标志,特别是在文化禁锢的年代,这种叙事倾向无疑带有文化觉醒的内在涵义。郁达夫说过:“五四运动的最大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现。”[9]人从被遮蔽到被发现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而是伴随着历史的曲折发展历程而缓慢进行,既有外来异质文化的熏染,本土政治历史环境的影响,也有人类自身发展规律的制约。人的发现说到底就是人主体意识的觉醒与人对欲望的理性化追求,即将自我从封建的伦理道统与礼仪习俗中解放出来,恢复人的主体性,确立人的价值尊严,追求人性的自由。这种价值理念在小说创作中表现为欲望叙事策略的自觉运用。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欲望化叙事策略在文本中具体表现为:一方面描绘出了一个两性肉欲或两性情感纠葛的生命原生态世界,如《连长》《柏子》《龙珠》《夫妇》《神巫之爱》《月下小景》等;另一方面这种肉欲倾向带着神圣的色彩。沈从文为什么要选取男女两性性爱关系作为文本的内容组成部分,为何这种肉欲倾向却带有神圣的色彩?究其原因,在于自由的男女性爱关系在人们精神世界中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同时也是庄重严肃的,这种自由的性爱关系可激发人们对纯真的“爱”与“美”的追求。如《柏子》中的水手柏子每月一次花掉用自己血汗赚来的钱去和自己相好的妓女约会,这种生活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无疑是“病态”的,但他自己却觉得很满足,每次和妇人约会完后,柏子觉得“妇人的笑,妇人的动,也死死的像蚂蝗一样钉在心上。这就够了。他的所得抵得过一个月的一切劳苦,抵得过船只来去路上的风雨太阳……花了钱,得到些什么,他是不去追究的。钱是在什么情况下得来,又在什么情况下失去,柏子不能拿这个来比较。”[10]这种欲望的追求和满足是一种生活在封闭的原始乡村环境中的生命的 “自在状态”的展示,人有所需求就去寻求满足,至于这种方式是否符合现代的人伦道德,是否值得自己付出血汗的代价,就不去追究了。同样有着粗野两性关系的描写的内容在《萧萧》中也有所体现。年仅十二岁的萧萧嫁给了比她少九岁的小丈夫,在娘家受不住长工花狗调情的歌声的诱惑,糊里糊涂失去了自己的童贞,变成了妇人的萧萧并没有因自己失去童贞而悔恨痛苦,只是“仿佛明白作了一点糊涂事”,至于真正“糊涂”在什么地方她并不十分清楚,让她恐惧的是日益胀大的肚子,而对于自己悲惨命运的遭遇却浑然不知。最终萧萧没有被沉潭或发卖,全在于娘家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宽容。这种宽容也体现出一种生命“自在状态”,而对自己生命的不幸遭遇却毫无知觉。

沈从文小说中一些以男女两性为主题的山歌唱词内容也显得粗野大胆,这是沈从文小说欲望叙事的另一个体现。如《萧萧》中花狗唱给萧萧的山歌:“天上起云云重云,地下埋坟坟重坟,娇妹洗碗碗重碗,娇妹床上人重人。”[11]《神巫之爱》中五羊鼓励主人神巫勇敢追求所爱的山歌唱词:“笼中蓄养的鸟它飞不远,家中生长的人却不容易寻见。我若是有爱情交把女子的人,纵半夜三更也得敲她的门。”[12]唱山歌原本是湘西边地乡民抒发与交流感情的一种习俗,带有乡土粗犷肆意的色彩,沈从文将山歌唱词引进小说中契合小说营造的语境,同时也显示出小说欲望叙事的特征。可见,沈从文湘西题材的小说确实表现出欲望叙事的特征,虽带有肉欲的色彩却体现出神圣凄美的格调,同时又带有淡淡的悲剧意识。肉欲而不淫秽,神圣却不缺乏艺术真实的美,这本身就构成一种叙事张力,也正是这种叙事张力推动着文本故事情节的发展。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之所以出现这样肉欲与神圣的叙事张力原因在于,以追求自然人性为基点的自由意识对沈从文的小说创作的影响,使他身居都市却将自己的笔触转向对乡野男女的自然生命形态的描写。沈从文自由意识的生成既有先天生活环境、人生阅历的影响,也有后天文化的熏陶。从地域环境看,湘西闭塞偏远,居住在这的苗、土家、瑶、侗、汉等杂居的民族很少受到现代伦理道德观念和近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影响,自然古朴的信仰、道德、风尚得以保留,呈现出了崇自然、尚道义、尊人性、敬鬼神的自由精神风貌。沈从文自幼生长于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对自由人性的追求是持肯定态度的,从军生活中所看到的蛮横血腥的杀人场面更一步坚定了对人性“爱”与“美”的追求。对人性美的肯定与讴歌使他笔下男女两性的世界呈现出一种纯洁自然的色彩,而没有猥亵不堪的感觉。

三、欲望与伦理的价值反思

从心理学角度看,欲望是指能给以愉快或满足的事物或经验的愿望。动物也有食欲与交配的欲求,但那是在动物本能支配下的行动,是一种缺乏理性支配的生理反应。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人既具有动物性的一面又有社会性的一面,而社会性的一面主要体现于人的伦理道德准则。对于人而言,欲望不仅是指由人的本性所产生的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而且包括某种对于自身价值的理性追求。然而在沈从文的湘西小说创作中,如 《夫妇》《雨后》《连长》《柏子》《龙珠》《月下小景》《媚金·豹子·与那羊》等作品中,虽然作者以凄美俊逸的笔调描绘了人性原始情欲的“骚动”,但展现出来更多的是人的动物性需求的一面。这些文本有的描写乡野男女白昼在山野尽情欢爱;有的描写水手与妇人、或者商人与妇人的纵意合欢;有的描写追求男女之爱而不得的苦闷;有的描写男女双方因为习俗的阻碍无法结合而双双殉情;有的描写山野农夫忍受屈辱让自己的妻子出外卖身……将人的原始情欲表现得淋漓尽致,从而构建了一个与现代伦理道德体系相抵触的人情世界。现代伦理道德也提倡人性的自由,尊重人对爱情的追求与拥有,但是受社会伦理秩序的制约,而没有沈从文笔下人物所表现出的那种肆意与狂热。如《月下小景》中的男女主人公,为反抗女人只能与第一个男人相恋而与第二个男人结婚的习俗,在情不自禁中发生两性关系,而又因无法在现实习俗中结合而双双服毒自尽,以死殉情。《媚金·豹子·与那羊》中的豹子为寻找辟邪的白羊不能准时赴约,媚金误以为豹子失约而拔刀自尽,豹子最后也自杀殉情。沈从文在这些题材中所展现的是一个与现代都市社会相距较远的原生态世界,奇怪的是沈从文并未对他小说中构建的人情世界加以批判,反而对小说中人物狂热追求情欲的满足持一种肯定的态度。这种态度与沈从文所持的文化价值取向是密切相关的,沈从文常以“乡下人”自居,在他的文化取向中,他所认为的“爱”与“美”实际上是对原始生命状态的肯定,与现代都市社会的伦理价值体系所认为的“爱”与“美”有所不同。沈从文精心构筑的湘西世界与都市世界,表面上表现为乡村与都市、野蛮与文明、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与对立,背后实则暗含作者对健康朝气的民族文化气息的呼唤。沈从文在 《〈凤子〉题记》中曾说道:“这个民族如今就正似乎由于过去文化所拘束,故弄得那么懦弱无力的。这个民族的恶德,如自大、骄矜,以及懒惰,私心,浅见,无能,就似乎莫不因为保有了过去文化遗产过多所致。这里是一堆古人吃饭游乐的用具,那里又是一堆古人思索辩难的工具,因此我们多数活人,把‘如何方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也就完全忘掉了。明白了那些古典的名贵的庄严,救不了目前四万万人的活命,为了生存,为了作者感到了自己与自己身后在这块地面还得继续活下去的人,如何方能够活下去那一些欲望,使文学贴近一般人生,在一个俨然‘俗气’的情形中发展;然而这俗气也就正是所谓生气,文学中有它,无论如何总比没有它好一些!”[13]正是目睹了古老民族在传统文化的压缩下逐渐变得萎缩,沈从文希冀一股新鲜的体液注入老态龙钟的文化躯体内,这一愿望在湘西小说中体现为对自然与生命欲望的赞赏与肯定。

对生命欲望与自然美的推崇是沈从文湘西小说的文化内涵所在,但是将其放置现代道德伦理体系中来观照,过于彰显野性狂放的生命欲望必然会导致其陷入现代道德伦理体系的“陷阱”中而无法传达作者“爱”与“美”的价值理念。这是沈从文湘西小说的局限,也是中国现代道德伦理的局限。作为一种社会形态,道德是指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规范与准则,代表着社会的正面价值取向;而伦理是指一系列指导人行为的观念,是从概念角度上对道德现象的哲学思考。它不仅包含着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处理中的行为规范,而且也深刻地蕴涵着依照一定原则来规范行为的深刻道理。道德可以成为伦理规范的一个重要标准,但是当这种伦理规范是建立在一种不合理的文化体制基础之上,伦理却又成了限制道德的紧箍咒,致使道德的判断标准发生偏颇甚至错位,这就是道德与伦理的悖论。中国传统伦理价值观是建构在一种现世情感的基础之上,这种文化是以情感为核心,重视人间世俗情感的快乐,如人伦亲情的和睦融洽带给人身心的愉悦,同时也讲究一定的伦理道德秩序,尤其是在男女两性的观念上,和西方的文化观念相比,依然比较保守。这种原因归根结底在于中国伦理文化是以家国为本位的文化,讲究血缘的纯正与统一。男女两性的道德观念是伦理道德的基础,家庭与家族是社会体系的基本单元,动摇了两性的道德观念就会动摇整个社会的伦理价值取向。随着社会的发展,思想的解放,个性感性的存在在当下越来越受到重视,人的自然情欲得到空前的解放。沈从文以欲望叙事所建构的人性“神庙”是自我情感与文学理念的一种表达,但却是建立在一种乌托邦世界的虚构立足点上,带有虚幻的色彩,其带有欲望叙事色彩的湘西小说所展示的人物的精神世界是处于一种与现代都市文明隔绝,既带有动物原始本能欲望反映的需求,又有着纯真朴素善良的思想观念的精神世界,处于一种平面化叙事的层面,开掘深度略显不够,在现代伦理价值体系的评判标准中亦会丧失其现实的人文意义。

[1]转引阎浩岗主编.中国现代小说研究概览[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339.

[2]谭贻楚.沈从文情爱文学简论[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2).

[3]沈从文.一个人的自白·抽象的抒情[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294.

[4]沈从文.给志在写作者[M]//沈从文全集:第1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13.

[5]沈从文.情绪的体操[M]//沈从文全集:第1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16.

[6]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61.

[7]沈从文.边城·题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

[8]沈从文.小说作者和读者·抽象的抒情[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18.

[9]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集导言[M]//郁达夫文集:第6 卷.广州:花城出版社,1982:257.

[10]沈从文.柏子[M]//沈从文全集:第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5-46.

[11]沈从文.萧萧[M]//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57.

[12]沈从文.神巫之爱[M]//沈从文全集:第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00.

[13]沈从文.《凤子》题记[M]//沈从文全集:第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79-80.

I206.6

A

1673-1999(2012)09-0096-04

叶旭明(1986-),男 ,广东茂名人,西南大学(重庆400715)文学院 2010级硕士研究生。

201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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