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雷雨》中女性人物的不幸命运
2012-08-15宋雪梅
宋雪梅
(南通市通州区农业综合技术学校,江苏 南通 226363)
曹禺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剧作家,《雷雨》是他1933年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期写的处女作。《雷雨》是“五四”以后出现的第一部多幕话剧,是中国话剧史上有重大影响的一部杰作。这部剧作以20世纪20年代初期的中国社会为背景,通过一个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本家家庭内部错综复杂的矛盾展开了波澜迭起、撼人心魄的故事情节。剧作彻底撕去了资产阶级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了带有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的冷酷、残忍、与虚伪,较为广泛、深刻地反映了正在酝酿着一场大变动的中国社会现实,并令人信服地揭示了旧家庭、旧制度必趋灭亡的历史命运。周朴园是剧中的一个主要人物,他出身于封建家庭,虽到外国留过学,却尊崇旧道德。周朴园是当时社会上所谓最“正直”、最“仁厚”的上流人物,正如曹禺所说:“周朴园坏到了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1]在家庭生活中,他君临一切,简直像一个暴君,为了显示他自己的封建家长的威严,他的意见就是法律,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在《雷雨》中,周朴园是侍萍和蘩漪的人生不幸的罪魁元凶,是一颗“罪恶的种子”。
鲁侍萍和周蘩漪是周朴园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性人物,在那样一个黑暗的社会背景下,作为女性,他们承受了来自封建专制家庭和黑暗统治的双重压迫。她们忍受屈辱,追求幸福生活,但最终的结局都是不幸的。
一、侍萍的不幸命运
30多年前,周朴园是个大少爷,并不像他后来的儿子周萍那样胡闹。而鲁侍萍是周公馆女仆梅妈的女儿,也是周家的侍女,漂亮、伶俐,还读过些书。在日常的接触中,周朴园感到鲁侍萍很懂事,能听得懂他讲的话,服侍很周到,于是对鲁侍萍产生了感情,以后就发生了关系,生了两个孩子。周朴园的父母也是默认了的,鲁侍萍便成了周朴园的偏房。后来,周家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她生下周朴园的第二个儿子才三天,并且病得奄奄一息,就逼着她冒着大雪出去,要她离开周家的大门。大儿子他留下来了,就是周府大少爷周萍。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侍萍急得没法,只好跳河。跳河而没死,连孩子也被救起,这就是后来的鲁大海。由于生活所迫,她嫁给周家仆人鲁贵,生了一个女儿——四凤。本来,她一向不愿意女儿到人家的公馆去侍候人,根据她亲身的不幸,她对这一点有着“先天的警惕”。没想到,一下火车,就听说四凤竟也到大公馆去帮人了,更没有想到这公馆的主人就是30年前糟蹋她的周朴园。她悲愤欲绝,悔恨交加。但她既没有幻想,又不图报复,根本没有想到要让周朴园对她30年来所受的苦难给予补偿。她决心从周公馆带走四凤,以免这个善良纯洁的姑娘重蹈覆辙。但她没能如愿带走她的女儿,给她致命一击的事发生了——她的女儿四凤竟怀上了同母异父的周萍的孩子。为了爱护女儿,她宁愿自我牺牲,承担“命运”的惩罚。她的反抗是十分软弱的,她认命、信命,认为冤孽是她造的,“苦也应当我一个人尝”,“如果要罚,也罚在我一个人身上”。像鲁侍萍这样的妇女,当时她会有宿命论思想是很自然的。结果四凤羞愤触电而亡。她与周朴园见面相认后,不幸的遭遇便像恶浪一样,一次接一次向她袭来,她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疯了。
鲁侍萍是一个纯朴善良、饱经风霜而又有着顽强生活意志的劳动妇女。她的遭遇是那样悲惨,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明显的阶级对立,虽然侍萍还缺乏明确的阶级觉悟。作者把侍萍的不幸与黑暗的社会对一个善良妇女的迫害联系起来,通过尖锐的戏剧冲突,揭示侍萍所受到的封建势力的压迫和命运观念的精神摧残,从而激起人们对不幸妇女的同情,对黑暗社会的憎恶。她的不幸命运,深刻表现了封建势力的强大,对妇女压迫的深重,告诫人们反封建的重要性及长期性、艰巨性。同时,她没有摆脱命运观念的精神枷锁,她的反抗缺乏清醒的意识和明确的目标,启示人们:妇女解放,必须自身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才能进行有效的斗争。
二、蘩漪的不幸命运
周蘩漪是《雷雨》中最突出的女性人物。她的出身和生活道路与鲁侍萍不同。她是一个富家的阔小姐,有文化,读《西厢》,也读点《新青年》。她聪明美丽,有自己的憧憬和对幸福、爱情生活的追求。她嫁给周朴园,应该说是门当户对,但是并不幸福。她并不爱周朴园,她跟周朴园结婚后便被禁锢在封建家庭的牢笼里,18年来呼吸不到半点新鲜空气,人性受到了压抑,残酷的精神折磨把她渐渐得变为乖戾、悒郁、甚至阴鸷的人了。她被周朴园当做神经病来治疗,每天被强迫吃药。蘩漪不满于周朴园的专横、冷酷,与周朴园和鲁侍萍的长子周萍发生了暧昧关系。尽管周萍乱七八糟,后来又厌弃她,但她仍然采取恳求、报复等种种方法抓住周萍不放。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爱情。她追求的只不过是属于资产阶级个性解放范畴的爱情婚姻自由,“得到一个男人真正爱她的女人”的生活。她信奉的个性解放思想的局限性,也是造成她悲剧的思想根源。就在这一点上,她显得那么执拗,我们看见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损害了别人的幸福。自私、怯弱的周萍不久又去勾引使女四凤。蘩漪不堪忍受周家父子“两代的欺辱”,召来侍萍,企图断绝周萍与四凤的联系。最后为了阻止周萍、四凤的出走,当众揭出事实真相,羞愧难忍的四凤受不了强烈的刺激,冲出去触电自杀,蘩漪的亲生儿子周冲去拉四凤时也被电击死,周萍开枪自杀了。她毁灭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她终于疯了……这个罪恶的大家庭彻底地分崩离析了。
《雷雨》不是宣扬宿命论的作品,而是“描写当时现实的剧本”。[2]曹禺回顾他的家庭时说:“整个家庭都是郁闷的。每天都可以听到和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对周朴园逼蘩漪吃药那类事情,从我的亲戚、朋友的口里经常可以听到。”[3]事实上,在周公馆里蘩漪是一个被损害、受压迫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敢于冲破封建家庭束缚的“叛逆”。曹禺在《雷雨》里带着极大的怜悯和尊敬赞美蘩漪,赞美她“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她敢冲破一切的桎梏,做一次困兽的搏斗”。[4]这是蘩漪对人性长期受到压抑的一种反抗,一种冲击。她最痛恨周朴园专横、虚伪,她活得不像人样,她感到无比屈辱。因此,不管蘩漪个人的追求带有多少利己主义的动机,都不能掩盖封建社会的罪恶。蘩漪与周萍的乱伦关系,当然是畸形的,是人性被扭曲的折射,但与其说周萍把一个女人逼得太狠,不如说封建社会把女人逼得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蘩漪敢于蔑视传统伦理道德去爱周朴园前妻的儿子。在第四幕里,蘩漪推出周冲,叫来了周朴园,当着丈夫、儿子和仆人的面,毫无顾忌地宣告她在监狱似的周公馆里所受的精神折磨和自己对周萍的私情。在一个雷雨的夜里,她像一道闪电,把周朴园竭力维护的“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封建家庭劈得粉碎。蘩漪这个人物形象写得很真实,它的典型意义就在于通过尖锐的戏剧矛盾揭露了带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的罪恶,表明了作者对压抑人性、蔑视人的尊严的行为的深恶痛绝,从而激起了人们对不幸妇女悲惨命运的同情和对于人的地位、人的尊严、人的权利的深沉思考,把反封建家庭的罪恶与个性解放联系起来。
三、关注妇女解放问题
鲁侍萍和周蘩漪是两个不同的妇女典型。这两个女子都遭受封建势力的迫害,都没有得到她们所追求的爱情和幸福。透过侍萍和蘩漪的不幸命运,我们所想到的不仅是黑暗社会和统治阶级对女性的摧残,而是关于 “妇女解放问题”[5]。在旧势力压迫下,个性解放思想虽有一定的反封建作用,但不能解决妇女解放的问题。只有进行了社会改革,妇女追求个人的自由幸福,才能实现。妇女解放问题是现代社会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它的产生,既有深刻的社会根源,又有悠久的历史成因;既有男性和女性的生理、心理因素,又有社会对男女两性角色定位的外在要求,因此,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问题。千百年来,妇女问题乃至男女两性之间的关系问题,一直是人们比较关注的重要社会问题。但是,由于历史的局限,人们关于这一问题的许多观点和看法,既包含部分的真理性,又难以摆脱整体上的片面性,所以,使这一重要社会问题一直处于难解难分的状态。但是,人类的文明史,毕竟有了两千年的历程。无论是历史经验教训的积累和总结,还是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无论是人类实践能力的增强,还是人类认识水平的提高,都为我们解开这一历史之谜,奠定了有利的基础,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因此,妇女解放问题的现代诠释与探究,[6]便成为历史留给今天人们的现实任务。妇女解放的目标模式何谓妇女解放,妇女解放有一个什么样的价值取向,这是妇女解放问题的首要问题。从妇女解放问题的提出至今,关于妇女解放问题的理论和观点有多种,但得到人们共识的主要是妇女超出家庭的局限,参与社会活动,获得社会人格,争取男女平等,等等。
[1] 曹禺谈《雷雨》.人民戏剧,1979,(3).
[2] 曹禺.《雷雨》音译本序.《曹禺文集》(第1卷).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223.
[3] 张葆莘.曹禺同志谈剧作.文艺报,1957,(2).
[4] 雷雨.《曹禺文集》(第1卷)序·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215.
[5] 曹禺谈《雷雨》.语文学习,1981,(5).
[6] 姜键,姜兰.妇女解放问题的现代诠释.社会科学战线,2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