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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制度视角探析“八大”党代会常任制

2012-08-15李婷

天中学刊 2012年3期
关键词:代表大会党代会党章

李婷

(河南检察职业学院 政治处,河南 郑州 451191)

从制度视角探析“八大”党代会常任制

李婷

(河南检察职业学院 政治处,河南 郑州 451191)

“八大”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常任制改革,是中国共产党思考执政条件下如何把加强党的建设与推进执政方式现代化结合起来的伟大尝试,是中国共产党以苏为鉴,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开拓创新,它是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智慧结晶。尽管改革初试即遭遇挫折,但考察这一时期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理论阐述和实践过程,可为今天的改革探索提供理论依据、实践经验和有益借鉴。

“八大”;中国共产党;党的代表大会制度;常任制;改革;制度建设

“八大”作为中国共产党取得政权后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为党解决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等一系列问题指明了正确方向,初步实现了由革命党到执政党的转变,对于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推进党内民主的制度化建设,有着极其深远的意义。尤其是“八大”提出的“党代会常任制”,更展示了一个具有改革创新精神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在理论上的创新勇气和在实践中的开拓精神。

一、改革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时代背景

如果说“七大”改党的代表大会年会制为党的代表大会定期制,在一定程度上是受苏共体制影响的结果,那么党代会常任制则是中共第一代领导集体在以苏为鉴的基础上,把马列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践结合起来,开始探索走有自己特色的党建之路而取得的辉煌成果。考察“八大”前后的历史可以看出,党代会常任制的提出有其深刻的现实条件和社会背景。

(一) 从世界范围看,至少有三个重要方面的问题是“八大”决策不可忽略的

首先,国际局势逐渐趋向缓和。从局部来看,中国人民英勇抗击美帝国主义,取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从国际的总体形势来看,民族解放运动的蓬勃兴起进一步推动着世界格局向着有利于和平的方面发展。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以此为契机,积极开展外交活动,为在国内进行有计划的、大规模的社会主义建设和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创造有利的国际和平条件。

其次,新科技革命浪潮开始涌动。战后,一场科学技术的革命在全世界范围内兴起。一方面,新科技革命使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逐渐得到调整和恢复,并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另一方面,社会主义国家也在利用科技革命的成果医治战争创伤,努力恢复和发展经济。中国共产党敏锐地感觉到了新科技革命赋予的时代特征,积极把握机遇。这势必对“八大”尊重科学、创新思路、适应时代的发展、确立正确的政治路线产生一定的影响。

再次,苏共二十大反对斯大林个人崇拜事件的发生,促成了中国共产党以苏为鉴走自身发展道路的转变。苏共二十大对斯大林错误的揭露,在国际共运内部一度引起极大的震荡。对此,中共中央领导人采取了辩证唯物主义态度,毛泽东总结出四点:第一,共产主义运动历史短暂,不可能不犯错误,共产党能够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克服错误;第二,社会主义依然存在矛盾,只不过斗争的性质和形式不同于阶级社会;第三,斯大林犯过严重错误,但他一生中还有伟大功绩;第四,斯大林问题的揭露,有利于反对教条主义。他着重强调,不要再硬搬苏联的一切了,“照抄是很危险的,成功的经验,在这个国家是成功的,但在另一个国家如果不同本国的情况相结合而一模一样地照搬就会导向失败”[1]64。必须“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具体实际,并且同今后世界革命的具体实际,尽可能好一些地结合起来,从实践中一步一步地认识斗争的客观规律”[2]302。

(二) 从国内环境来看,执政党面临着加快经济发展、加强自身建设的艰巨任务

首先,和平的执政环境以及相对落后的国民经济,给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尽快发展经济的时代任务。尽管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建国初期千疮百孔的经济烂摊子得到了一定的改变,但恢复和发展经济仍是党工作的当务之急。和平的国际国内环境,既为发展经济提供了可能,也势必要求党的工作重心向经济建设转移。如何尽快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促进社会主义经济的高速发展,是党面临的紧迫课题。毛泽东提出,“要使几亿人口的中国人生活得好,要把我们这个经济落后、文化落后的国家,建设成为富裕的、强盛的、具有高度文化的国家”[1]275,必须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因为“没有高度的民主,不可能有高度的集中,而没有高度的集中,就不可能建立社会主义经济”[2]296―297。因此,加快建设社会主义经济的历史任务为党在执政条件下充分发扬民主、加强自身建设提出了现实要求。

其次,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既为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提供了有利条件,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一方面,执政条件下,党获得了发展自身的稳定社会环境、较好的物质基础和有利的政治地位。另一方面,执政党的地位,很容易在共产党员身上滋长骄傲自满情绪和官僚主义、命令主义作风,加大了脱离群众和脱离实际的危险。尽管早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就提出了“两个务必”的思想,然而执政以后,党内仍然出现了一些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的现象。邓小平认为,要反对“三个主义”和警戒“两个脱离”,“关键都在于发展党和国家的民主生活”[3]215。因此,注重执政党的特点,遵循党在执政条件下进行自身建设的规律,是“八大”创新党的建设新思路的理论基础。

再次,党的团结统一局面的形成,为党形成统一的政策共识奠定了组织基础。一方面,经过整风学习和整党工作,党加强了自身建设,增进了团结统一。从“反冒进”事件①的过程来看,党的领导层在政策上、工作上有了分歧后,尚能够经过党内的正常讨论协调意见,或达成共识或尊重集体决策。一个团结统一的党,必然是一个战斗力和凝聚力很强的党,这是形成“八大”路线最重要的组织保证。另一方面,对于代表大会经常不能按期召开,因而成为“党内民主一个不可避免的缺点”的认识,在党内有一定的思想认同基础。对此,早在1948年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就形成了共识,并通过了相应的决议,要求按照党章定期召开党的代表大会,以此来充分发扬党内民主。随着党成为执政党之后的地位变化、工作重心的转移、工作环境以及生活条件的改善,中共中央再次意识到,只有把党内民主建设与党的思想建设、作风建设、组织建设等结合起来,才能使党在新形势下永葆革命本色。1952年6月,中央发出了《关于争取胜利结束“三反”运动中的若干问题的指示》,强调组织建设和制度建设的中心内容之一就是建立健全民主制度。民主制度的关键在于首先健全党内机关的民主生活,而党员代表大会和代表会议,则是最适当的组织形式,应定期召开[4]227。有鉴于上述认识,“现在情况改变了,完全可以经常开。有常任代表,可以经常展开批评,民主生活可以发展”[5]124。这是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能够顺利写入党章的思想基础和关键因素。

二、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提出

新中国成立之后,面对和平的执政环境,党的代表大会年会制思想在党内日渐复苏。1951年3月,刘少奇在全国第一次组织工作会议上提出了“党内要每年进行一次选举”的观点。中央在同年12月下发的《关于党、政、军系统各级直属党委会每年至少召开一次党的代表大会的指示》中,明确了“每年至少召开一次党的代表大会”[6]113的要求。1954年,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在我国正式确立并实施,在人民代表大会设立了常务委员会并实行人大代表常任制的基础上,闭会期间的人大代表较好地发挥了联系群众、收集民意、反映民情的桥梁作用。毛泽东从人民代表大会的运作机制中受到启发,在1956年4月28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谈到“八大”修改党章的问题:“是否可以仿照人民代表大会的办法,设党的常任代表。我们有人民的国会,有党的国会,党的国会就是党的代表大会。设常任代表有什么好处呢?就是可以一年开一次代表大会。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开党的代表大会了,有了常任代表制度,每年就非开会不可。是不是可以考虑采用这个办法,比如五年一任。这还没有写到党章草案上去,提出来请大家考虑,看是否可以。”[1]54从这里可以看出,毛泽东最初的建议是仿照人大设立“常任代表”,尚未提及“党代会”的常任。

根据毛泽东和刘少奇的意见,在听取了省、市、自治区党委负责人的意见之后,邓小平主持党章修改小组进行了第三次修改。中央政治局于1956年5月 17、19、21日,连续三次召开会议,仔细讨论党章修改问题。根据政治局委员们的意见,邓小平代拟了中共中央《关于讨论修改党章的通知》下发给省、市、自治区党委。该通知说:“在党章修改稿中,请你们特别注意:(一) 草稿中规定全国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代表大会采用常任制度,并且规定各级代表大会每年开会一次,这是一个重大的改变,请你们考虑这种制度是否妥当……”[7]241在这个通知中,邓小平把毛泽东设想的“代表常任”发展为“党代会常任制度”。从通知的要求看,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具体讨论,主要集中于要不要实行常任制,对于如何实行常任制这样比较具体的问题则尚未考虑到,因此“八大”从开始决定实行这一重大改革起,思虑就不甚周全。在1956年8月22日的中共七届七中全会上,毛泽东再次着重强调了关于代表常任制的问题,“我们这个党章草案上有个常任代表制。这是鉴于,过去11年没有开会,有各种原因,其中有一种原因就是惰性。总而言之,战争那么忙是难开的。现在情况变了,完全可以经常开。有常任代表,可以经常展开批评,民主生活可以发展”[5]124。1956年9月15日,中共“八大”在北京举行。“八大”通过的《党章》规定:“全国代表大会会议由中央委员会每年召开一次,省、自治区、直辖市代表大会会议由省、自治区、直辖市委员会每年召开一次,县、自治县、市代表大会会议由县、自治县、市委员会每年召开一次。”[8]330中国共产党代表大会常任制度在党章层面正式确立了。

三、党代会常任制的形式与内涵

在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邓小平代表中共中央做了《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全面、充分地阐述了党代会常任制的制度内涵。

(一) 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具体运作形式

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是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年会制思想的基础上,在充分分析建国以来党的自身状况和现实国情的前提下,对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改革和创新。根据《报告》的阐释,“八大”时期党代会常任制的具体运作形式为:第一,每年必须召开一次党的代表大会,就像“人大”会需要每年召开一次一样;第二,党的代表大会讨论党的最重要的决定;第三,党代表的任期与代表大会任期相同;第四,常任制党代表在闭会期间要经常联系党员群众和选举单位,增强代表性;第五,常任制党代表在闭会期间行使监督党的机关的监督权;第六,党代会年会上,各级委员会要向代表大会报告工作,接受党代表的询问与监督。

(二) 实行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价值意义

总结邓小平《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的阐述,实行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价值意义体现如下:

第一,充分保障党代会最高机关的权威地位。“按照新的制度,党的最重要的决定,都可以经过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代表大会常任制的最大好处,是使代表大会可以成为党的充分有效的最高决策机关和最高监督机关,它的效果,是几年开会一次和每次重新选举代表的原有制度所难达到的”。

第二,提升党的民主生活水平。早在1948年9月8日,毛泽东就曾指出:“实现党内民主的办法,是实行代表大会及代表会议的制度。我们党内是有民主的,但是还不足或者缺乏,现在要增加”[9]137。而实行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正是一项可以“把党的民主生活提高到更高的水平”[3]233的根本改革。

第三,强化党内监督。“党的中央、省、县委员会每年必须向它报告工作,听取它的批评,答复它的询问”;“代表由于是常任的,要向选举他们的选举单位负责”,他们“在代表大会闭会期间,也可以按照适当的方式,监督党的机关的工作”[3]233。

第四,简化会议程序。与代表大会定期制相比,由于每年开会,代表大会的会议也就可以开得简便一些;代表是常任的,与代表大会年会制相比,可以大大减少代表选举工作的负担。

第五,密切党与人民群众的关系。代表由于是常任的,可以“经常地集中下级组织的、党员群众的和人民群众的意见和经验,他们在代表大会会议上,就有了更大的代表性”[3]233。

(三) 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发挥作用的主要途径

途径之一,就是要通过常任的党代表充分发挥沟通联系党员群众的作用,增强代表的代表性和党委工作的科学性、民主性。“我们主张改进各级代表大会的制度,是为了使各级党的委员会更便于集中广大群众的意见,工作作得更正确有效”[3]234。

途径之二,就是要使党代会年会成为充分发扬党内民主生活的讲坛。因为,我们党是依靠全体党员和全党的各个组织,来联系广大的人民群众的,为了使党的下级组织“有充分的便利和保证,可以及时地无所顾忌地批评上级机关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使党和国家的各种会议,特别是各级党的代表大会和人民代表大会,成为充分反映群众意见、开展批评和争论的讲坛”[3]223―224,使党的各项决策能够充分反映群众的意见,总结群众的经验。

可见,“八大”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改革目标主要是致力于发挥“常任代表”密切联系群众、反映群众需求的桥梁枢纽作用以及党的代表大会吸收群众意见和总结经验的组织平台作用。这一方面增强了党代表、党员和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另一方面,增强了党委工作的有效性,体现了党的领导工作和执政工作的科学性,为党集中精力发展国民经济奠定了组织基础。

四、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短暂实践

1956年9月“八大”召开之后,按照党章的规定,“八大”二次会议原本应于1957年9月召开。然而,由于在社会主义改造和经济建设方面存在急躁冒进,某些干部存在官僚主义作风,加之国际上波兰事件、匈牙利事件的影响,国内政治和经济生活方面暴露出了不少严重问题。因而这一时期,党主要集中于调整若干方面的经济关系和在全党范围开展整风运动。而且1956年11月和1957年秋分别召开了党的八届二中和三中全会,因此“八大”二次会议没能按期提上党的会议日程。直到1958年5月5日至23日,“八大”二次会议作为“八大”以后的第一次年会才得以召开。与此同时,全国各省、直辖市和自治区(除西藏外)一级的党的代表大会,包括全国1500个左右县(自治县、市)在内的县一级党的代表大会也都从当届起,开始正式实行常任制。“八大”二次会议通过了社会主义总路线,并错误地提出存在“两个剥削阶级”的思想,改变了“八大”一次会议的正确路线和指导方针,给社会主义建设和党的自身建设带来严重的消极影响,也使党的代表大会制度建设的探索出现曲折。

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曾明确提出要求:“明年五月开三届大会,请做准备。”[10]202然而事实上,由于党内民主生活非正常化的趋向已日渐暴露,“八大”三次会议在1959年没能及时召开,之后原定于1960年6月26日举行的八届九中全会及“八大”三次会议又再次延期。以后,随着“左”倾错误指导思想的发展,“八大”三次会议也没再召开。因此,中国共产党对党代会常任制的探索,事实上只有“八大”二次会议的短暂实践,之后就被迫中断,因而“八大”二次会议也就成了中共党史上惟一的一次全国年会。

五、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分析与评价

从前面的论述来看,党代会常任制的提出适合了当时的现实国情和党的历史任务,“八大”对于常任制的运作形式、作用途径、价值意义的论述也较全面。然而,经过党内高层多次论证而推行的常任制为什么仅召开了一次会议之后就止步了呢?原因是多方面的,笔者仅从制度建设的角度来分析。

(一) “人治”体制无法为常任制改革提供稳固的制度支撑

受中国几千年封建专制传统的影响和长期革命战争环境的局限,中国共产党未能把党的制度建设提高到与党的思想建设、作风建设和组织建设相同的高度来对待。而因“民主法制传统很少”[11]332的历史因素和革命党生存发展的逻辑需求,使党内逐渐形成了轻视一切法律及制度的思想观念与行为逻辑。毛泽东多次提到,“法律这个东西没有也不行,但我们有我们这一套……不能靠法律治多数人。民法、刑法那么多条谁记得了……我们基本上不靠那些,主要靠决议,开会,一年搞四次,不靠民法、刑法来维持秩序。人民代表大会、国务院开会有它们那一套,我们还是靠我们那一套。刘少奇提出,到底是法治还是人治?看来实际靠人,法律只能作为办事的参考”[12]102。

“人治”思维对制度建设侵蚀的直接后果,是制度的权威性不足、稳定性差,人的制度建设意识普遍不强。这一后果体现于制度本身,就表现为党章的稳定性差,党内法规的刚性不足,存在有法不依、执行不力的现象;体现于政治实践,就表现为党和国家的某些重大决定往往会因为“领导人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因为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八大”之后,党内民主生活空间日益受到挤压,加上党内制度本身的脆弱性,党章的权威遭到侵蚀,致使权力能够轻易越过制度的边界,改变代表大会的决议和党章的部分规定,使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改革尝试被迫中断。

(二) 改革的推进缺乏一系列具体的配套制度和程序机制

要使党的代表大会制度成为推动党的建设和党内民主发展的重要资源与长效机制,必须使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一切运作过程都有科学的制度设计和严密的程序机制保障。然而,回顾“八大”的常任制改革历程,改革创新缺乏系统化、程序化的机制保障。

“八大”《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明确指出,常任制改革的根本目的是使党的代表大会成为党的“充分有效的最高决策机关和最高监督机关”。通过每年召开一次党的代表大会,党内重要决策都经过大会讨论决定,发挥闭会期间党代表联系群众、监督党的领导机关的作用,提高党的决策与执行的科学性、民主性,并通过“党的中央、省、县委员会每年向代表大会报告工作,听取它的批评和答复它的询问”来提高党内民主水平。然而,对于如何使党内重要决策都必须由代表大会讨论决定、如何规范委员会向代表大会报告工作、常任代表的权责如何界定、如何为代表闭会期行使职权提供保障均缺乏具体的制度规定和程序规范。当时除了发布《关于党的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前召开的地方各级党的代表大会实行常任制问题的规定》和《关于党的地方各级代表大会代表名额和代表改选、补选问题的规定》两项规定外,对于常任制的推广与运作再无相关制度约束,而主要依靠党内教育和党委的组织领导来贯彻。

而且仅从时间来看,“常任代表”发展到“代表大会常任制”,再到正式在党章层面确立,期间仅有短短四个多月时间。显然,相关的制度建设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跟上实际运作的步子,因而改革的推进必然要受到制度建设滞后的阻碍。再加上“八大”领导层对于常任制改革的定位仅仅围绕形式层面的“代表常任”和“一年召开一次会议”来进行,缺乏从“机制体制入手”的改革设想,因而中央对于常任制的运作缺乏从机制配套、程序操作等层面的通盘考虑和制度跟进。缺乏具体制度保障的改革,一旦党内民主生活不正常,一旦倡导者的注意力改变,其推进就必然受阻,这是“八大”党的代表大会制度改革初试即止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 改革缺乏基层组织和普通党员的参与

党的代表大会制度是指由党员选举产生党代表,党代表接受广大党员授权组成党的代表大会,讨论决定党内重大问题的民主代议制度。因此,党代会常任制如果缺乏广大基层党员的参与,必然会使改革由于缺乏主体动力而无法在实质层面取得突破。

从“八大”党代会常任制改革的过程来看,不论是制度的提出还是实施,都强调自上而下的推进。如前所述,毛泽东首先提出“党代表常任”的制度设想是在1956年4月间,邓小平在听取了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党委负责人的意见后,主持党章修改小组在第二次修改稿中加写了“从中央到县一级的党代表采用常任制”等重要内容。5月间,中央发出的《关于讨论党章修改稿的通知》仍然是面向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和中央各部委党组、党委。这些事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一制度创新的提出缺乏广泛的、充分的基层讨论。而为了推行党代会常任制,省级领导干部们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讨论,中央政治局进行了连续三天的研究,中央为此专门做出了决定。从表面上看,实行党代会常任制似乎已经达成了党内上下一致的共识,“八大”之后,党代会常任制也在上级的指导和推动下准备实施。而事实上,此时基层的许多干部和群众对党代会常任制既缺乏制度意义的认同,也缺乏运作模式的了解。从1957年10月中央组织部《关于地方各级党代表大会实行常任制问题向中央的报告》所述内容可以看出,各地方党组织在推行常任制的实践中,并没有进行必要的、充分的宣传和组织。由于缺乏相应的教育和引导,群众不了解组织的具体意图,“只是跟着党组织的风向转”,因而存在不可避免的缺陷:“有的代表,系少数人指定,大多数党员不承认他作为代表;有的虽被选为代表,但本人怕麻烦不愿履行代表的职责;代表常任后,拥有什么样的权利,怎样经常地开展活动,中央没有明确的说法”[6]583。正如黎见春所说:“八大路线没能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形成广泛的共识,从而导致执行党的正确路线的自觉性和坚定性不够。”[13]正因为广大的普通党员没能积极参与到制度建设的讨论和决策中来,使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缺少了改革设计和制度推动的生力军,从而导致贯彻落实党代会常任制缺乏必要的社会基础。

事实启示我们,“凡是需要群众参加的工作,如果没有群众的自觉和自愿,就会流于徒有形式而失败”[14]1012。因此,改革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路径不应是封闭式的,而应是开放式的。只有开放性的路径结构,才能使代表大会制度的建设保持生机与活力。

综上所述,在制度建设层面,“八大”党代会常任制改革由于片面地把常任制等同于年会制与常任代表的简单相加,忽视从体制机制入手加强具体的程序与配套制度建设,再加上改革缺乏基层的参与和认同,实施起来不可避免地流于形式化,无法充分体现制度创新的优越性。而“八大”之后党内指导思想的左倾错误发展,更给“人治”体制对制度权威的侵蚀提供了便利。这些因素的综合影响,使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改革被迫中断。

但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尽管常任制改革初试即遭遇挫折,但“八大”对于党的代表大会制度改革的初步尝试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首先,“八大”关于党的代表大会制度的常任制改革,是中国共产党思考执政条件下如何把加强党的建设与推进执政方式现代化结合起来的伟大尝试,是中国共产党以苏为鉴,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开拓创新。作为初掌政权的党,能有这样的改革勇气和创新智慧,是中国共产党先进性的集中体现。

其次,“八大”提出的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是源于中国本土的制度运作模式,它是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智慧结晶。“八大”前后对于党的代表大会常任制的理论阐述和实践过程,为党今后的改革探索提供了理论依据、实践经验和有益借鉴。同时,这一制度运作模式,也为世界无产阶级政党进一步完善自身代表大会制度提供了改革思路。

注释:

① 1955年底“反右倾保守思想”的提出,使1956年上半年的国内经济形势出现了全面紧张的局面。为了扭转紧张局面,1956年6月10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确认了5月中央会议讨论的我国经济发展要实行“既反右倾保守,又反急躁冒进”,在综合平衡中稳步前进的方针。6月20日,人民日报也发表了《要反对保守主义,也要反对急躁冒进情绪》的社论。在反对急躁冒进问题上,党的领导层存在着相当大的分歧。毛泽东对社论批示的“不看了”三个字,表露出他对于反急躁冒进的极端不满情绪。但在当时党内政治生活还比较正常的情况下,毛泽东尽管有不同意见,对中央的集体决策还是采取了尊重态度。

[1] 毛泽东文集: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 毛泽东文集: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3] 邓小平文选: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4] 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3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5] 石仲泉,等.中共“八大”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6] 中央组织部: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9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7] 杨胜群,等.五十年的回望:中共“八大”纪实[M].北京:三联书店,2006.

[8] 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9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9] 毛泽东文集: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0]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7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11] 邓小平文选: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2] 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研究室.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四十年[M].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1991.

[13] 黎见春.中共“八大”路线中断的原因新探[J].毛泽东思想研究,2000(4).

[14] 毛泽东选集: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The Permanent System of the 8thParty Congres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stem Construction

LI Ting
(Henan Procuratorial College, Zhengzhou Henan 451191, China)

The reform of the permanent system of the Party Congress system in the eighth session is a great test of the CPC to combine the construction of party 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its administration. The CPC takes the Soviet Union as reference and combines innovatively the basic Marxist principles with China’s concrete practice, which is a crystallization of the wisdom of the first generation of collective leadership. Exploring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he permanent system of the Party Congress can provide a theoretical base for today’s reform experience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arty’s Congress System; permanent system; reform; system construction

D220

A

1006-5261(2012)03-0045-06

2011-12-21

河南省教育厅项目(2011-QN-324)

李婷(1974―),女,江西上高人,讲师,博士。

〔责任编辑 叶厚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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