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的干涉探析
2012-08-15贺喜
贺喜
(南开大学世界近现代史研究中心,天津300071)
美国对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的干涉探析
贺喜
(南开大学世界近现代史研究中心,天津300071)
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弗雷和阿连德展开了激烈竞争。此次选举结果不仅关系到未来六年智利政局的走向,而且也是对美国外交的严峻考验。基于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的双重因素,白宫对智利发动了大规模干涉行动。美国采取经济上援助基民党、舆论上抹黑阿连德、军事上炫耀武力等方式,把弗雷送进莫内达宫,阻止了阿连德当选,成功达到预期目的。美国的干涉深刻影响了智利政局的发展和美智关系的走向。
美国;干涉;智利;阿连德;弗雷
1964年总统选举,是智利史上极为重要的政治事件。此次选举结果不仅将决定未来六年智利政局的走向,而且也是对美国外交的严峻考验。为了防止智利变成西半球的第二个古巴,保护美国的经济利益,白宫发动了大规模的干涉行动。美国耗费巨资把爱德华多·弗雷(Eduardo Frei Montalva)送进莫内达宫,破坏了萨尔瓦多·阿连德(Salvador Isabelino Allende Gossens)的总统梦想,成功实现了预期目的。美国的干涉深刻影响了智利政局和美智关系的未来走向。
关于美国对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的干涉,国外学术界一般在论述阿连德时代美智关系时顺带提及,国内学术界尚未见到专门的研究文章①。近年来,相关外交文献的解密为我们研究这一问题提供了丰富的一手资料②。本文在充分掌握原始资料的基础上,首先阐述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各方候选人的基本情况;其次分析美国干涉的原因;再次论述白宫干涉的手段;最后分析美国干涉带来的影响。
一、各派候选人基本情况
1964年总统选举,智利各派政治力量都参与了总统宝座的角逐。基督教民主党(以下简称基民党)推选弗雷为候选人,他代表智利中间派的利益,竞选口号是“在自由中进行革命(Revolution in Liberty)”。弗雷的施政纲领包括:以“智利化”方式改造美资铜矿公司;推行土地改革,满足无地农民对土地的渴求;扩张政府公共开支,为穷人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设施;加大社会保障覆盖面等[1]。弗雷主张用改良主义方式,使国家政权更加有效地运转,解决困扰智利发展的经济社会问题。
阿连德代表智利左翼政党联盟继续参加竞选,这已是他第三次参选了。左派认为,美帝国主义及其代理人的剥削,造成了国家的落后和不发达。阿连德呼吁迅速征收美资铜矿公司;推行土地改革,给无地农民分配土地,消灭大地产制;在现存政治体制框架内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激进党推出胡利奥·杜兰(DF.Julio Duran)为候选人。豪尔赫·普拉特(Jorge Prat)以独立身份参加竞选,他得到前总统亚历山德里的支持。由于杜兰和普拉特缺乏实质性竞争力,该年度总统选举成为弗雷和阿连德之间的两强较量。
从表面上看,弗雷和阿连德的政纲有一定相似之处。双方都主张对美资铜矿公司进行改革,加强对本国铜矿资源的控制;推行土地改革,满足无地农民对土地的渴求;双方的施政纲领都是根据各自政党的政治理念,给国家的经济社会问题开出的药方。
但从本质上看,弗雷和阿连德有着很大的区别。弗雷主张改良而非革命,他推崇阶级间合作,主张用基督教的仁爱精神代替阶级斗争,通过渐进式改良,在现存政治框架内解决智利的经济社会问题。阿连德把智利的不发达归罪于美帝国主义的剥削,强调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挽救国家。在美国最为关注的对美资铜矿公司的政策方面,弗雷和阿连德也有明显的分歧。弗雷提出“智利化”政策,主张以购买方式取得美资公司的部分所有权,利用从铜矿公司新取得的利润维系经济运转。阿连德主张征收美资铜矿公司,彻底取得对本国铜业资源的控制权。左派把征收美资铜矿公司看作是取得国家的第二次独立,即经济独立的必经之路。两者对如何实行土地改革的看法也不一样,弗雷主张用“集体化”手段推进土改,阿连德号召摧毁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大地产制,满足农民对土地的渴求[2]。
尽管美国并非完全赞同基民党的施政纲领,甚至曾一度考虑是否应继续支持该党,但由于不能接受阿连德胜出,白宫重新下决心支持弗雷,有学者把这种态度的转变称为“两害相权取其轻”[3]19-26。尽管弗雷不能让美国完全满意,但和阿连德相比,他至少不是最坏的选择。
二、美国干涉的原因
考虑到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对美国外交界的严峻挑战,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白宫就开始未雨绸缪。1962年4月,中情局下属的“5412特别行动小组”达成共识,以经济援助为主,支持基民党候选人赢得两年后的总统选举[4]。以此为标志,美国干涉的序幕缓缓拉开。白宫之所以如此上心,有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的双重原因。
意识形态方面,美国担心阿连德胜出后,智利会沦为西半球的第二个古巴,美国在拉美的霸权地位将岌岌可危。自门罗宣言发表以来,美国就把拉美视为天然的后院。然而,古巴革命的爆发使得美国的后院不再平静。卡斯特罗大规模没收美国在该国的投资,并逐步倒向苏联怀抱,大力支持拉美各国游击队力量。美国的巨额投资瞬间化为乌有;苏联触角也第一次伸入拉美,白宫遇到意识形态和地缘政治方面的严峻挑战。
整个20世纪60年代,防止西半球出现第二个古巴、竭力维护美国在拉美的传统势力范围,成为白宫对该地区外交政策最重要的目标。1963年,肯尼迪会晤中美洲各国总统时,曾明确表示:“美国将围绕古巴建一座围墙,这座墙不是用水泥、砖块和铁丝网来建,而是由致力于维护国家主权和个人自由的仁人志士组成。”[5]美国软硬兼施来实现这一目标:一方面,白宫以“争取进步联盟”计划为框架,大量投放经济援助,破坏共产主义产生的社会根基;另一方面,美国政府则积极干涉拉美各国左翼政治势力,防止他们上台。
具体到智利,20世纪60年代初期,该国形势仍然无法让美国放心。1958年总统选举,阿连德获得352915张票,仅仅比获胜者亚历山德里少34382张票。选举结果表明智利左翼政治力量正飞速赢得普通民众的支持[6]。考虑到左派牧师安东尼奥·劳尔·萨莫拉诺神父(Father Antonio Raul Zamorano)以独立候选人参选,并赢得4万张票;如果不是他分流了一部分左派选票,那么阿连德早已稳操胜券[7]。选举结果让美国外交界大为震惊。从那时起,白宫就把阻止以阿连德为首的左翼势力当政,作为对智利外交最重要的目标。1960年,时任美国驻智利大使的沃尔特·豪(Walt How)给白宫写信,智利政局正朝着对美国不利的方向发展。为阻止智利左翼政治家赢得下一轮选举,美国必须重新规划对智利的外交政策[8]。他提议,支持智利各中右翼政党,是阻止阿连德上台的最好方式。豪的建议得到白宫采纳,为艾森豪威尔、肯尼迪、约翰逊三届政府对智利的外交定下了基调。
1962年8月,中情局、国际发展局和白宫的官员在联合举行的智利政局磋商会上达成共识:对付阿连德的最佳方式是支持弗雷及基民党赢得总统选举。弗雷在两年后能否胜出,不仅关系到美国的拉美霸主地位能否稳固,还会影响“争取进步联盟”的实施功效,白宫必须予以高度重视。1963年初,美国政府制订《关于智利问题的政策与行动纲领的指导性文件》(Guidelines For Policy and Operationsin Chile),详细阐述了干涉智利的原因:智利是拉美民主的榜样,有着成熟的民主政治和强大的中产阶级;一旦该国落入共产主义手中,将会对南美产生极坏的影响。如果来年弗雷输给阿连德,那将意味着“争取进步联盟”尚未完全实施就已走向破产。因此,美国绝不能坐以待毙,而是要积极行动,确保弗雷当选[9]123-124。
当然,美国的干涉也有经济方面的考虑。自“争取进步联盟”实施以来,智利一直是美国援助的重点国家。1961-1964年间,智利得到高达3.461亿美元的巨额援助[10]68。以安纳康达(Anaconda)、肯尼科特(Kennecott)和国际电话电报公司(International Telecom and Telegraph Company)为首的美资跨国公司在智利也得到了丰厚回报。白宫担心,阿连德上台后实行的激进式经济改革,不仅会使“争取进步联盟”的援助款项有去无回,而且美资跨国公司的巨额投资也面临着被征收的危险。从维护经济利益的角度考虑,白宫也要干涉智利。
三、美国干涉的手段
早在1962年,美国就拨专款18万美元,通过第三国渠道转交基民党,以体现白宫对弗雷的友好态度[11]12-13。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期间,美国的干涉行动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
第一,美国耗费巨资赞助了弗雷的竞选活动。从1962年开始,到1964年9月,美国赞助了基民党300万美元,占弗雷竞选费用的半壁江山[11]19。中情局负责交付赞助款项,该局拉美事务负责人菲利普·阿吉曾专程前往蒙得维的亚,从纽约城市银行乌拉圭分行取出20万美元,派专人前往智利送给弗雷[12]。美国企业界担心阿连德会征收他们在智利的投资,主动提议给中情局捐献150万美元,帮助其在智利展开隐蔽行动。尽管中情局拒绝接受此款项,但这笔钱仍通过私人渠道流向基民党[11]22。
第二,美国发动强大的宣传攻势,为弗雷大造舆论声势。美国驻智利大使馆发放了2.5万面印有“争取进步联盟”标识的旗帜和5.5万枚胸针、1万本儿童连环画册。选举前两周,美国在圣地亚哥播放电影,观众达17.7万人。美国大使馆还举办大型图片展览,宣传“争取进步联盟”与弗雷政纲的详细内容,参观民众达77万人[9]143。约200名美国专家从华盛顿或别的拉美国家出发,进入智利,帮助弗雷团队展开宣传工作[13]。这些公关专家和基民党一起,发动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为弗雷造势。
第三,中情局花费300万美元巨资,针对阿连德展开大规模的黑色宣传,极尽诋毁之能事[11]21。这是中情局最擅长的手段,也是美国干涉的重头戏。
美国宣传的切入点之一,是渲染阿连德和苏联、古巴的密切关系。中情局耸人听闻地说,阿连德上台后会全面依附莫斯科,智利将倒向社会主义阵营,成为苏联的卫星国。1963年,苏联曾援助智利共产党20万美元。与美国援助基民党的450万美元巨款相比,这笔资金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中情局抓住此事大做文章,极力夸大智共与苏联的密切关系,同时为支持弗雷寻找借口[14]。美国造谣的另一个话题是阿连德与古巴的密切关系。中情局恐吓智利民众,阿连德当政后,智利民主制度将在古巴的干涉下走向终结。
美国利用了智利的一切传媒途径,如出版物、收音机、电影、宣传册、海报、传单、散页印刷品、信件、墙壁画等,夸大阿连德和社会主义国家的密切关系,力争影响普通民众的政治选择[15]4。美国大使馆大量散发阿连德和卡斯特罗的合影,连篇累牍地宣传阿连德与古巴的密切关系[9]147。中情局资助的宣传小组,每天张贴3000张反对阿连德当选的海报,利用右翼广播电台播放时评,呼吁民众不要给左派投票[15]4。中情局还向智利右翼团体如右翼妇女组织、天主教会、贸易协会拨出活动经费,资助他们从事反对阿连德的宣传活动[16]。“智利妇女在行动”(Women’s Action in Chile)得到美国大力援助后,在特定频道每隔20秒就播放一次反对阿连德当选的口号,夸大共产主义对家庭生活的影响;每天在全国范围内更新数千张海报,呼吁民众选举弗雷。1964年9月选举结果揭晓前,该组织的宣传达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17]。
第四,1964年初,“库里科(Curico)补选事件”爆发后,杜兰曾一度考虑加入阿连德阵营。美国采取紧急公关措施,阻止激进党倒戈,使该党能以独立身份坚持到选举结束;此举分流了阿连德的选票,削弱了左翼政党的力量,对选举结果产生了关键性的影响。
1964年初,库里科补选事件爆发,各派政治力量的竞争提前半年就进入白热化状态。这一事件中,美国的干涉深刻影响了9月的总统选举结果。
库里科位于智利中央谷地,是库里科省省会,行政区划属马乌莱大区。1964年1月,该省一名代表在车祸中丧生。由于总统选举还有半年多才举行,根据智利传统,需要在3月中旬补选一名代表填补空缺。学术界称此事为“库里科补选事件”(Curico by-election)。各派政治力量把这次补选事件视为提前展示政治实力、先声夺人的好机会。总统大选提前半年就进入白热化竞争状态[18]。补选结果揭晓后,阿连德阵营的代表赢得空缺名额。各党派票数统计为:阿连德阵营代表奥斯卡·纳兰霍(Oscar Naranjo)得到9578张选票(占总票数39.5%);激进党候选人得到7955张选票(占总票数32.5%);基民党候选人得到6619张选票(占总票数28%)[9]135。
尽管激进党对这次补选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该党候选人以惨败收场的结果,使杜兰相当难堪。舆论普遍认为,杜兰的政治生命已走到尽头。接下来的问题是:激进党将何去何从?如果该党继续以独立身份参加9月总统选举,毫无疑问,杜兰会输掉,这将导致激进党解体,此种灾难性的后果正是杜兰想极力避免的。与别的政党不同,激进党没有明确的意识形态归属,在之前历届总统选举中,该党多次联合别的党派参加选举。当时,对杜兰最有吸引力的选择是放弃自己的政纲,加入阿连德或弗雷阵营,以期在新政府中分一杯羹。考虑到左翼政党联盟在“库里科补选事件”中的出色表现,激进党内一部分人呼吁倒向左派阵营,共同推选阿连德上台。弗雷对激进党的落败反应冷淡,没有向杜兰伸出橄榄枝。此种情况下,加入左派阵营,成为对激进党最具吸引力的选择[19]。这意味着总统选举还没正式拉开帷幕,阿连德就已收编了激进党,占据了舆论优势。
白宫得知消息后,深感事情重大,认为绝不能坐视激进党倒向阿连德阵营。美国驻智利大使馆外交官紧急出动,积极游说智利各党派,多管齐下,争取能力挽狂澜。美国外交官恐吓激进党高层:一旦该党加入左派阵营把阿连德送进莫内达宫,智利将遭到国际社会的孤立;美国大使向基民党施加压力,希望他们能向杜兰伸出橄榄枝,邀请该党加入弗雷阵营;中情局还和激进党要人紧急磋商,承诺只要不支持阿连德,就能得到一定的金钱犒赏[20]。美国的紧急公关取得了良好效果,智利国会中的基民党议员很快邀请激进党加入弗雷阵营。1969年4月,激进党声称仍以独立政党身份继续参选,不再考虑与阿连德联合[21]133-138。
第五,大选期间,美国和智利保持了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美国既向智利军方援助了武器,也明确表明了态度:白宫不欢迎阿连德当选。
早在1952年,美国军事顾问团就常驻圣地亚哥,成为智利唯一的外国军事使团[22]。1963年,美国驻智利军事顾问团就已有了45名美国军官;1964年大选前后,35名美国军官又趁机前往智利[23]92。美国国务院官员和智利军方展开沟通,并向智利军队提供了反暴乱武器[21]138-139。1964年6月,一部分智利右翼军官和极右翼组织声称,一旦阿连德赢得多数选票,他们将发动政变,阻止他上台。这些军官求助于中情局,希望得到经济资助。虽然中情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但仍坦白了白宫的立场:美国不欢迎阿连德上台[11]16-17。10月,美国又选择智利国会确认新总统任职资格前的敏感时刻,与智利军方展开“反叛乱演习”,发出恐吓信号[23]92。
1964年9月4日,选举结果揭晓,弗雷赢得1418101张选票(占总票数56.1%);阿连德获得982122张选票(占总票数38.9%);杜兰仅得到4.9%的选票[24]。弗雷赢得超过半数的选票,当选总统已成定局。考虑到多年来智利政坛一直是左中右三派力量并驾齐驱,这种胜利实属意外。
消息传来,美国朝野一片欢呼雀跃。白宫终于成功地把弗雷送上总统宝座,击败了阿连德的总统梦想,达到了干涉目的。美国的欣喜之情在白宫政要和新闻媒体的发言中表现得淋漓尽致。9月5日,约翰逊总统谈到:“弗雷的当选证明民主在智利乃至西半球仍有着强大生命力。弗雷的成功使我感到美洲的前途一片光明。”[25]当天的《纽约时报》也献上溢美之词,“弗雷代表着拉美未来的变革方向,他击败了阿连德,对整个拉美都有着重大意义。”
四、美国干涉的影响
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期间,美国的干涉不仅决定了未来六年智利政局的发展,而且也深刻影响了美智关系的走向。
第一,从智利政局的发展来看,美国的干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短期来看,美国的援助对弗雷当选功不可没。与之前历届总统选举不同,本次选举,弗雷赢得高达56.1%的选票,打破了多年来左中右三派并驾齐驱的传统。伴随着弗雷正式走马上任,基民党的信心开始极度膨胀;一部分党员天真地认为,他们党有能力至少把持总统宝座三十年[26]。
但从长远看,美国的援助却给基民党帮了倒忙。该党被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可以抛弃智利政治传统,依靠一党之力,推行各项改革措施。此举使得其他党派极为担忧,他们担心基民党会打破智利微妙的政治平衡,于是采取措施制衡基民党,防止其逐渐坐大。弗雷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右翼阶层的利益,他们决定不再支持基民党,而是单独组建民族党参加下一轮总统选举。此举严重动摇了基民党的民众基础。由于失去了智利右翼阶层的支持,基民党候选人在1970年总统选举中以惨败收场,也不足为奇。
第二,从实施效果看,经过此次选举,美国摸索出一套干涉智利总统大选的办法:白宫高层制订政策,中情局和美国驻智利大使馆实施具体事宜,通过资助智利中右翼党派和媒体、为符合美国利益的候选人大造舆论声势、专门开展抹黑左派领导人的宣传活动、适当施加军事压力等办法,干涉智利政局。1964年的成功,使得美国外交界认为这套方法对以阿连德为首的智利左翼政治力量还是行之有效的。因此,1970年,美国依然老调重弹,继续用这些手段干涉智利政局。
第三,从美智关系的未来走向看,大规模的美援仍未换来弗雷对美国的忠诚。美国出于冷战的需要而选择支持弗雷,两者本来就不合拍,所以,弗雷后期,美智关系渐行渐远也在意料之中。
1964年,美国之所以支持弗雷,完全出于冷战需要。尽管美国并非完全认同基民党的政纲,但为了阻止阿连德上台,除了支持弗雷,再无别的选择。学者们称为“两害相权取其轻”,支持基民党,至少不是美国最坏的选择[3]19-26。从现实利益来看,基民党主张对美资铜矿公司实行“智利化”改造,此举会伤害美国的经济利益;从意识形态方面衡量,基民党深受基督教精神影响,主张走中间道路,既反对社会主义,也反对资本主义,与美国的期望有很大差距;从外交取向考虑,弗雷政府搞独立外交,改善与社会主义阵营的关系,也让美国很不高兴。弗雷后期,美智两国关系出现裂痕。美国减少了对智利的援助,1967年,美国才给了0.258亿美元,只是弗雷上台之初1965年1.254亿美元的零头[10]68。弗雷在《外交事务》上撰文,尖锐批评“争取进步联盟”,质疑其实施功效[27]。白宫费尽心机的援助,并没有买来弗雷及基民党对美国的忠诚。
注释:
①关于美国干涉1964年智利选举,国外学术界有代表性的成果列举如下:杰弗里·塔夫特(Jeffrey F.Taffet,M.A.)的博士论文以“争取进步联盟”为解释框架,详细论述了美国干涉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的手段,参见:Jeffrey F.Taffet,M.A.,Alliance For What?:U.S.Development Assistance in Chile During the 1960s(PHD Thesis),Washington DC: Georgetown University,2001;克里斯蒂安?古斯塔夫森(Kristian Gustason)、詹姆斯?彼得拉克(James Petras)和莫里斯?莫利(Morris Morley)重点论述美国干涉阿连德政府的同时,对1964年智利总统选举期间白宫的干涉行为有所涉猎,参见:Kristian Gustafson,Hostile Intent:U.S.Covert Operations in Chile,1964-1974,Washington,D.C.:Potomac Books,2007;James Petras and Morris Morley,The United States and Chile:Imperialism and the Overthrow of the Allende Government,New York:Monthly Review Press,1975。
②本文写作依据的一手资料有:彼得·科恩布鲁赫(Peter Kornbluh)整理了20世纪60、70年代白宫、中情局和美国驻智利大使馆之间的往来电报,并做了简要的梳理和评论,参见:Peter Kornbluh,ed.,The Pinochet File:A Declassified Dossier on A-trocity and Accountability,New York:The New Press,2003;美国国会曾专门调查过20世纪60、70年代白宫对智利内政的干涉,正式出版了两份报告,参见:CIA Activities in Chile.http://www.archivochile.com/Imperialismo/us_contra_chile/UScon-trach0024.pdf;United States Senate,Covert Action in Chile,1963-1973:Staff Report of the Selected Committee to Study Governmental Operations with Respect to Intelligence Activities,Washington: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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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U.S.Intervention in Chile’s Presidential Election During 1964
HE Xi
(Research Center for the History of Modern World,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
During the 1964 presidential election in Chile,Frei and Allende fiercely competed with each other.The results of this election not only had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Chilean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the next six years,but also presented a major challenge to U.S.diplomacy.For ideological reasons and economic interests,the U.S.launched large-scale intervention in Chile.The United States provided financial assistance to the Chilean Christian Democratic Party,darkened the image of Allende,exerted military pressure and so on.Thus,it sent Frei to La Moneda Palace,shattered the dreams of Allende,and achieved the desired objectives.The U.S.intervention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Chilean political developments and the U.S.-Chilean relations.
U.S.;intervention;Chile;Allende; Frei
D87.712.9
A
2095-2074(2012)01-0065-07
2012-01-05
贺喜(1986-),男,山西乡宁人,南开大学世界近现代史研究中心世界史专业2008级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