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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整理及研究

2012-08-15李占鹏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戏文南戏金钗

李占鹏

(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刘希必金钗记》是1975年12月23日在广东省潮安县凤塘公社书图村后陇山园地的一处明初一夫妇合葬墓中发现的。随同出土的陪葬物还有铜镜一面,毛笔一支,残墨一块,小白瓷碟一个,涂漆麻织冠一顶,以及一些荔枝干和龙眼干。陈历明《明初南戏演出本〈刘希必金钗记〉》云:

……

1975年12 月,潮安县西山溪排涝工程进行到凤塘公社书图大队靠近后陇山的园地上,在地表下2米深处,发现两座并列的贝灰墓葬。左侧墓圹内有长方形棺木的碎片,骨架不存,只有银钗等饰物和一面直径十多厘米的铜镜,镜背有鸟兽图案,右边直刻“吉安路胡东石作”阳文楷书七字。显然这是一穴女墓。右侧男墓墓盖为三层三十多厘米厚的贝灰沙三合土组成。……此两墓当是夫妇并列分葬墓。

《刘希必金钗记》发现于男墓头骨之下,用褐色苎布包裹。《金钗记》为对折纸本,纸捻装订,长39、宽26厘米,封面左上方有朱书“迎春集”三字。《金钗记》占七十五页,后附锣鼓谱“三棒鼓”“得胜鼓”一页;南散曲《黑麻序》“唱四季”二页。封三中有中楷直书“通册内有柒拾伍皮”字样,则是《金钗记》正文页数。

《金钗记》每页对折两面,每面八行,行三十五字左右,墨书行体,系两人笔记。全文四万多字,基本完整。其内容,在第一出末角出场作了介绍:“刘文龙(按即刘希必),父母六旬,娶妻萧氏三日,背琴书赴选长安。一举手攀丹桂,奉使直下西番,单于以女妻之,一十八载不回还。公婆拟将萧氏改嫁,(媳妇)日夜泪偷弹。宋忠要与结良缘,奈文龙(归来)复续弦。吉公(按媒翁姓名)宋忠自投河,(夫妻)再团圆。”

全剧共六十七出。中缺第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出。据封三右方写有“媒婆一出、太公一出、皇门一出”字样,恰好是第三十五出宋忠托媒之后,三十六出“媒婆”求亲,三十七出“太公”应允,三十八出刘文龙“皇门”受命使番。接下去正与三十九出刘文龙在番邦,公主邀游百花亭的情节相吻合,弥补了戏文断缺的部分,保持了剧本的完整。

《金钗记》第五页,第四出的装订线附近写有“宣德六年六月十九日”字样;在全剧末尾写有两行文字:“新编全相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卷终下”,“宣德柒年六月日在胜寺梨园置立”。宣德七年(1432)应是《金钗记》成书的确凿年代。

此剧渊源甚古,明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篇有《刘文龙菱花镜》;《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中有元传奇《刘文龙》残曲,均与此剧基本相同。可见此剧是宋元南戏流传下来的珍本。从“在胜寺梨园置立”字样和剧本末尾两处用小字写有“奉神禳谢弟子廖仲”看,可以表明剧本的所有者是艺人,墓葬出土的秀才巾、墨锭、兔毫笔、瓷墨碟等,也与这身份相合。又说明《金钗记》是艺人抄写的演出本。

明早期传奇,传世的不少,但明早期南戏的演出本,则国内还未见过。《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对于中国戏曲史的研究来说,就更有重要价值了。[1]

陈历明的记载交代了《刘希必金钗记》发现的时间、地点,详细介绍了剧本的文本特征和剧情梗概,还根据剧本所标注的时间推断了它的创作年代,又从剧本的其他材料证明它是宋元南戏流传下来的演出的珍本。他的记载和介绍使人们对《刘希必金钗记》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和认识。

刘念兹《〈蔡伯皆〉与〈刘希必〉》有云:

宣德写本《刘希必》,是1975年12月发现的,出土于广东省潮安县西山溪的一座明代墓葬中,现在收藏于潮安县博物馆。写本是用当时民间通用的无格麻纸抄写的,高39厘米,宽26厘米,共七十五页,每页两面,每面约八行,每行约20~30余字不等。全剧标明出数,共六十七出。经过校订整理发现实际上只有六十三出戏文,写本原缺四出。[2]

饶宗颐《明本潮州戏文五种说略》有云: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潮州市凤塘公社后陇山园地出土对折纸本《刘希必金钗记》,封面朱书“迎春集”三字,第五页第四出,上面写明“宣德六年六月十九日”,全剧末尾又写“宣德七年六月日在胜寺梨园置”等字样,年代非常明确。……还附有锣鼓经,更觉宝贵。……这一册宣德六、七年间写本的《金钗记》,早于成化本卅余年,而且还是手写本,不是刊刻,这才是我国目前所见最早的戏文写本,其价值可想而知。[3]

饶宗颐指出了《金钗记》在中国戏曲史上的价值,说它不仅比成化本早30年,而且是我国目前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戏文写本。此前发现的戏曲文献都是刻印本,还未见过手抄本。《刘希必金钗记》则使我们看到了明初南戏写本的情况。

杨越、王贵忱《明本潮州戏文五种后记·一宣德抄本〈新编全相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云:

此本卷首题《刘希必金钗记》,包括分出戏文六十七出。正文七十二叶,附锣鼓谱《三棒鼓》、《得胜鼓》一叶,南散曲《黑麻子》二叶,总七十五叶。半叶八行,行三十余字不等。书本高市制(下同)一尺五寸,宽七寸七分五。卷末题为“新编全相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卷终下”。行楷书写本,书法娴熟,草纸本。潮州市博物馆藏。

此本是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在潮安县凤塘公社西山溪明初一夫妇合葬墓中发现的。……验之戏文,间有用朱墨笔圈点的演唱处理记号,夹杂潮州方言,可知是潮州艺人演出本,可能这个本子就是墓主所写。在戏文第四出左边有草书“宣德六年六月十九日”九字一行,卷末又有记年款识“宣德七年在胜寺梨园置立”十一字一行,盖为宣德年间写本。此为南戏失传本,未见著录,明徐渭《南戏叙录·宋元旧篇》著录有《刘文龙菱花镜》,《永乐大典·戏文九》收录《刘文龙》戏文。按《刘希必金钗记》主角刘文龙,字希必,可知是同一人的故事,《刘文龙菱花镜》、《刘文龙》两戏文与《金钗记》当出自同一祖本。[4]

此后记除了与前面的文献有相似的叙述外,可贵的地方是指出了它与南戏《刘文龙菱花镜》、《刘文龙》的渊源,使它的戏曲版本的流变显得相对清晰。

赵景深《小说戏曲新考》引《剧学月刊》第5卷第1期云士批评钱南扬《宋元南戏百一录》时说的话:

有些极平常的材料,一向被人视为极其鄙俗的,钱先生却也把他们忽略了。即以本事而论,《刘文龙菱花镜》一戏,所演情节,今已不可考,但乱弹戏里的《小上坟》,至今还常常上演,其中的主角,一个是萧素贞,一个是刘文龙(有的已讹为刘六敬),而《菱花镜》一事,在这戏中也约略可看出六七分,此外如《阴功报》之与《冯京三元记》,《血手印》之与《林招得三负心》,《金凤钗记》之与《薛云卿鬼做媒》等,都是可以印证的。[5]

赵景深据此以为京剧中的《小上坟》是从《刘文龙菱花镜》演变而来,因为《小上坟》的女主角也叫萧素贞,而男主角刘六敬当是刘文龙之讹。但是当时《刘希必金钗记》还没有发现,钱南扬没有过多追究,赵景深、冯沅君却对它在近代的流变有所探索,这种探索可以说使后人多少窥见了此剧题材的一些演化痕迹。

王兆乾《南戏〈刘文龙〉的演变及其遗存》在叙述刘文龙故事在清末及近现代的留存时说:

1952年初春,我意外地在安徽池州刘街乡发现一部清光绪年间手写本《刘文龙赶考》,是清末著名的暖红室主人刘世珩故乡南山刘村的傩戏演出本。我曾在1953年7月号上海出版的《文艺月报》发表《谈傩戏》一文,提到此剧目。并且在安庆市文化馆工作的班友书先生还将此剧本油印刊布于世,可惜未能引起学术界注意。继之,我又惊奇地发现,池州东南乡众多村庄的傩戏,几乎都有刘文龙的剧目。情节、场次、人物、声腔、唱词各不相同,显然并非出自同一时代、同一手笔。在全国,唯独池州一地拥有如此密集的刘文龙剧目,确为戏曲史所罕见。[6]

接着他列举了当代演出刘文龙剧目的近40个村庄,著录了自己历年来收集的10多种刘文龙剧本,指出“傩戏《刘文龙》的发现,特别是它尚能演出的曲牌体剧本《和番记》的发现,对研究青阳腔在池州一带的基本面貌、青阳腔的形成、傩戏与南戏的关系、刘文龙故事的演变、民间说唱与青阳滚调的关系等等,都提供了可贵的资料。”可见刘文龙故事在现当代戏曲中的遗存还是很丰富的。

从这些流变看,《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可以说解决了刘文龙故事的源头问题。

潮州出土的《刘希必金钗记》全称《新编全像南北插科忠孝正字刘希必金钗记》,共67出,以行草书写,每页两面,每面8行,曲辞和宾白字号相同,分出,标出角色名称和演唱提示。由于埋于地下年代久远,文字多处脱落漫漶,致使剧本有不少残缺,对贯通文意造成一定影响,但并未损害剧情的完整性。作者为无名氏。剧写西汉元帝时邓州南阳书生刘希必字文龙,娶妻三日,便上京会试,以求功名。临行前,其妻萧氏赠以金钗半支、菱花镜半面、绣鞋一只,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洗马河桥边,许下八大誓愿,希望丈夫高中后早日还家。刘希必果然考中状元,曹丞相意欲将女儿许配给他,因被拒绝而触怒曹丞相。文龙上朝恳求辞官归里,圣旨不允。在曹丞相的怂恿下,圣上命他护送王昭君去匈奴和亲。文龙历尽艰辛到匈奴,又被单于召为驸马,并赐以左贤王爵位,如此羁留匈奴十八年。文龙日夜思念故国和亲人,恳求公主放他归汉,并以二十四孝故事打动公主。公主终于瞒住父王,私放文龙。元帝得知文龙归来,嘉其忠孝节义,封为列侯,荣归故里。自文龙赴试后,萧氏日夜思念丈夫,侍奉公婆。文龙曾托客商带回书信,但途中被强盗阻劫,致使多年音讯杳无。家人以为他早已客死异乡。歹人宋忠请吉公为媒,想娶萧氏为妻,公婆也因家境困难,逼她改嫁。萧氏无奈,提出要为文龙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宋忠再来逼婚。萧氏无奈,到洗马河边正要投水,被太白星君所救。适逢文龙乔装还乡,遇见萧氏,她已认不出丈夫。文龙寄居乡邻家,碰到宋忠迎娶萧氏,叫人取来一条鲤鱼、一根竹竿、一盆水,如果宋忠拜得鲤鱼上竿,就让他迎亲。宋忠办不到。文龙拜得鲤鱼上竿,然后出示三件信物,于是一家人大团圆(见李修生主编《古本戏曲剧目提要·金钗记》)。全剧结构完整,剧情曲折生动,以南方语言为主,保持了入声字,同时也押中原音韵,正文还保留着许多朱笔圈点的演唱处理记号,正文后附录着《三棒鼓》、《得胜鼓》之类的锣鼓谱,并有南散曲《黑麻序》,所以,它不仅是单纯的文学剧本,也是一个经常使用的舞台演出本。

此剧情节构思跟《琵琶记》有相似之处,男主人公都是新婚燕尔赴京中应试,妻子在家侍奉公婆。但更多不同的是,刘希必高中后拒绝了曹丞相的招赘,被曹所嫉恨,导致了到匈奴被招为驸马,羁留异乡十八年的苦难。他的妻子萧氏与赵五娘也不同,她面对宋忠的求婚,坚贞不屈,而刘文龙与宋忠的较量也体现了他对萧氏的深厚情谊。从剧情的处理看,《刘希必金钗记》比《琵琶记》更符合情理。全剧分为三大部分,从开场到第13出刘文龙中状元为第一部分,写刘文龙高中前对家乡父母和新婚妻子的眷恋;从第14出到第56出为第二部分,写刘文龙被丞相逼婚与入赘单于国为驸马,是全剧的重点所在;从第57出到结局为第三部分,写刘文龙逃回帝京后受封赏及返乡省亲事。整个剧作以刘文龙为中心,以他赴考为线索,集中写他中举后婚姻的变故。它所写的是元明以来戏曲惯用的内容和情节,所表现的“无非是作为读书人的刘希必面对富贵权势而不动摇,从不辱君命到不忘糟糠之妻,矢志不渝地忠于君王、父母与发妻,忠孝两全,贞烈兼备。通过21年悲欢离合的情事,展现刘文龙诚信耿直的个性品格。至于发妻萧氏之从一而终,拒绝富贵权势者之逼婚,甚至不惜一死以殉节,忠贞节烈,也是剧本所要着力褒扬的。”[7]这种主题既有其合理的因素,同时也有其积极的意义。此剧共用了104个曲牌,既有宋词调名,又有元散曲叶儿,还有一大部分是所谓的“里巷歌谣”,在音乐曲调方面,比较集中地表现了早期戏文的特色。它的演唱腔调应该从题目“正字”一词来看,据吴国钦考证,这个“正字”与正字戏的“正字”有所不同,许多学者和辞书都误以为它们是一种东西,其实是两回事。《刘希必金钗记》所谓“正字”“既不是指正字戏剧种,也不是指中州官话演唱,更非广告性文字,而是指用潮州话的正音演唱”[7],剧本发的是潮州话的“正音”,剧作是戏文《刘文龙菱花镜》在潮汕地区的一个改编本。它的时代应该是迄今所见潮州戏文的最早本子,是潮州戏。从来源考察,戏文《刘文龙菱花镜》估计是从福建传入潮州而被改编成潮州戏文《刘希必金钗记》的。

正如前文所言,戏曲目录著作中尚无以《刘希必金钗记》著录者。与此剧情节相似的有南戏《刘文龙》,见《永乐大典》卷13973《戏文》九著录,已佚。明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篇》题作“刘文龙菱花镜”,今亦无传本。《寒山堂曲谱》著录元史敬德和马致远曾经合撰“萧淑贞祭坟重会姻缘记”,原注云“一名刘文龙传”。在《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沈璟《南九宫谱》、沈自晋《南词新谱》等词谱、曲谱中,残存有关“刘文龙”的佚曲22支,并注明是“元传奇”或“旧传奇”。这些佚曲所表现的内容与今发现的《刘希必金钗记》相同情节的内容十分接近,只是个别字句不同而已。而剧中的番奴所唱小曲还杂入了一些蒙古语。从这些特征来看,《刘希必金钗记》必定出自元代,虽原本已散失,但肯定与上述著录剧本都是同一祖本的南戏,只不过它是晚出的写定本而已。

《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在中国戏曲史上具有重要的文献意义。它为早期南戏提供了剧本。早期南戏剧本今存者很少,这些今存剧本只能使后人看到南戏的一个侧面,发现的剧本越多,南戏的风貌就会展示得越全面。《刘希必金钗记》就是南戏的一个例证。它还为南戏“刘文龙故事”的演变和版本更迭提供了证据。“刘文龙故事”在近现代都有较广泛的流传,但在《刘希必金钗记》前面的作品都散失了,它是今存最早的也是惟一的关于这一题材的南戏剧本,对了解和认识这一题材并加深研究无疑很有价值。它还是一个地方戏剧本,在早期南戏中,还很少见到地方戏剧本,不论是宋元南戏,还是明初南戏,都未标示出地方戏的特征,只有《刘希必金钗记》标明是潮州戏,这说明在明初以至更远的元代中国戏曲地方化的倾向,它极可能是温州杂剧的演化和流传,从它可以看出潮州戏的演唱情形。它又是一个手抄本,从这个手抄本我们可以窥见舞台演出的形态。尤其它还附有锣鼓谱,为后世研究早期南戏的演出提供了坚实的文物依据。虽然只有一本,但它在中国戏曲史上的意义却不同寻常。

关于《刘希必金钗记》的整理,最初是发掘出来后,考古工作者对它进行了二度的装裱,这使它刚出土时的易散易朽的形态得到完善和保存;1958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影印出版《明本潮州戏文五种》[8],其中第一种即是《刘希必金钗记》,这是它获得广泛传布的最好途径,也是学界深入了解和认识它的开始;同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刘念兹《宣德写本金钗记校注》[9],这是对它进行全面清理的一部著作。199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王季思主编的《全元戏曲》[10],在第11册收录了它,并进行了校勘,还附录了潮州出土《刘希必金钗记》残稿与《刘文龙菱花镜》佚曲,它与刘念兹的校注本一样,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版本,随着《全元戏曲》的出版,它的传布将更为广泛。关于它的研究,先有陈历明《明初南戏演出本〈刘希必金钗记〉》[1]一文对它的发现时间、地点及其文本特征和价值作了简要介绍,稍后他在《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所立的辞条中对它的内容和形制作了精炼的概括,认为它是据元代南戏《刘文龙菱花镜》改编的[11]。吴南生《明潮州戏文五种序》从潮州文化的角度对它的价值进行了肯定[12]。饶宗颐《明本潮州戏文五种说略》的论述更为细致,不仅对它的价值作了肯定,而且对它所附的锣鼓谱的意义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3]。杨越、王贵忱《明本潮州戏文五种后记》则对它作了提要式的介绍[4]。其后一些辞书像《中国曲学大辞典》、戏曲史像廖奔、刘彦君《中国戏曲发展史》、戏曲学专著像刘念兹《南戏新证》对它都有评述,但多是介绍和评述,真正的研究还很有限,然而康保成《潮州出土刘希必金钗记述考》则是研究此剧的一篇很有份量的论文[13]。

对它进行全面探讨的是陈历明撰写的《〈金钗记〉及其研究》。此著为《潮汕文库》之一种。篇首有吴南生《潮汕文库》序与隗芾序。全著分上下两卷,上卷《〈金钗记〉研究》,由“《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及其面貌”、“从《金钗记》看明代前期的戏曲文学”、“以《金钗记》透视明代前期戏曲舞台艺术”、“《金钗记》与明代潮州戏剧”四部分组成;下卷《刘希必金钗记》重校本,由“出土戏文《〈刘希必金钗记〉补校序略》”、“剧本正文”及“残文或附言”组成。这是一部全面研究《金钗记》的专著,上卷第一部分“《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及其面貌”,从“《迎春集》喜见天日”、“何来的改编戏文”、“不是书斋珍秘”、“有来由的孤本”四个方面对《刘希必金钗记》的发现时间、地点、形态及随同出土的其他物件作了详细的介绍,对剧本编成的时代、剧本的结构、改编的性质也做了深入考证,认为它“是一个距今560来年的南戏‘新编本子’,是一个完整的南戏剧本”,断定它是一个舞台演出本,“不是文人雅士书斋里的珍藏赏品”,更值得注意的是它还是一个孤本,因此使它的价值尤其非同寻常。第二部分从“《金钗记》看明代前期的戏曲文学”,“由‘律’下的坦途”、“各得其美”、“精妙的织锦”、“掷地发金声”、“谁走在前头”、“清流交汇”、“沃土的华光”组成,先概括了它的忠孝节义的主题思想,从六个方面对它所反映的明代前期政治、经济、文化、民族诸社会实质进行了全面的归纳;接着分析了它的人物形象,总结出男主人公刘希必多情、正直、聪慧、机敏、果敢的性格特征,也对萧氏的善良、温情、坚贞的性格特征作了概括,还详细分析了剧本中的次要人物,总结了它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的六大手法。其后分析了它“巧妙而又朴素的艺术构思”,认为它“从矛盾冲突到情节安排,都有不少独到之处”,指出了它在语言方面的独特性。最后把它与《琵琶记》作了比较,指出它们之间的传承关系,还把它放在中国戏曲史上进行观照,肯定了它的戏曲史地位。第三部分由“把你抓住了”、“开拓再开拓”、“风筝有线”、“弦外有音”、“个性的孕育”、“天马行空”、“市场”和“神”八个方面分别对它的开场、分出体制、曲牌联缀、角色演唱、伴奏方式、角色扮演、舞台提示、贯串动作以及演出活动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从而肯定了此剧在剧本形态方面的独特性。第四部分由“青春期的信息”、“两路齐下”、“落地的路标”、“多轨走向的一线”、“多轨走向的又是一线”、“新生命的成熟”、“阳光雨露并蓄”、“多轨走向的第三线”、“交叉的长青藤”九个方面构成,主要从潮州腔流变发展的角度对它进行了观照,指出了它对潮州腔发展的作用和贡献。下卷是《刘希必金钗记》重校本,从“出土戏文《刘希必金钗记》补校叙略”看,著者主要做了十一方面的工作,一是使内容充实,二是对于情节的点明、理顺,三是补正对于情景的形象描写,四是对地方性语言的保留,五是对外来语的运用的订正与处理,六是对害意的字句的校正,七是对曲白及断句的订正,八是补充残文并弄明与正文的关系,九是对残文中的独立作品的补整,十是对音乐导演处理提示的再现,十一是使本子全貌的明晰。文末还对二十四条“残文或附言”作了校注。通过著者的校勘,《金钗记》终于有了一个适合阅读和研究的文本。陈历明的研究,虽然标题显得过于文学化,但实际内容却甚为严谨。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对此剧本的感情太深厚的缘故。除此专著,陈历明还写过《〈刘希必金钗记〉的来龙去脉》、《一个出土的南戏演出本〈刘希必金钗记〉》等论文[14]。

与此剧有关的《刘文龙赶考》即《刘文龙菱花镜》,剧本已佚,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辑得佚曲21支。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永乐大典·戏文九》著录为《刘文龙》,《九宫正始》引题《刘文龙》,注云“元传奇”。《寒山堂曲谱》有《萧淑贞祭坟重会姻缘记》,并注云“一名《刘文龙传》,《雍熙乐府》第一种,史敬德、马致远合著”。赵景深在《元明南戏考略》中对史、马合著本剧表示怀疑,他还写过《宣德抄本南戏〈金钗钗记〉的发现》一文对《金钗记》作了较为深入的论述[15]。1952年初春,王兆乾在安徽贵池刘街乡发现了一部清光绪年间的手写本《刘文龙赶考》,“是清末著名的暖红室主人刘世珩故乡南山刘村的傩戏演出本,1953年7月号上海出版的《文艺月报》发表《谈傩戏》一文,提到此剧目,当时在安庆文化馆工作的班友书还将此剧本油印刊布于世,可惜未能引起学术界注意。”此当为《刘文龙菱花镜》在清代的流传[6]。从这些叙述看,在20世纪发现的戏曲作品单行本中,《金钗记》的整理和研究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1] 陈历明.明初南戏演出本《刘希必金钗记》[J].文物,1982,(11).

[2] 刘念兹.《蔡伯皆》与《刘希必》[J].文物天地,1984,(1).

[3] 饶宗颐.明本潮州戏文五种说略[A].明本潮州戏文五种[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

[4] 杨越,王贵忱.明本潮州戏文五种后记[A].明本潮州戏文五种[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

[5] 赵景深.小说戏曲新考[M].世界书局中华民国二十八年(1939)版.

[6] 王兆乾.南戏《刘文龙》的演变及其遗存[A].温州市文化局.南戏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C].北京:中华书局,2001.

[7] 吴国钦.论明本潮州戏文《刘希必金钗记》[J].中山大学学报,1997,(5).(后收入黄天骥主编《中国古代戏曲与古代文学研究论集》,中华书局,2001.)

[8] 明本潮州戏文五种[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

[9] 刘念兹.宣德写本《刘希必金钗记》校注[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宣德写本《金钗记》校后记[J].学术研究,1982,(4).

[10] 王季思.全元戏曲(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11] 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Z].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3.

[12] 吴南生.明潮州戏文五种序[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

[13] 齐森华.中国曲学大辞典[Z].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廖奔,刘彦君.中国戏曲发展史[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0.刘念兹.南戏新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6.康保成.潮州出土刘希必金钗记述考[J].文献,1992,(3).

[14] 陈历明.《金钗记》及其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刘希必金钗记》的来龙去脉[J].戏剧艺术资料,1980,(3).一个出土的南演出本《刘希必金钗记》[J].戏剧艺术资料,1980,(3).读宣德写本《刘希必金钗记》札记[J].文学遗产,1982,(1).《金钗记》的出土及其研究[J].炎黄世界,1995,(5).

[15] 赵景深.元明南戏考略[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宣德抄本南戏《金钗记》的发现[J].文学遗产,19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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