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的身份认同与边缘创作
2012-08-15刘志芳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四平136000
⊙纪 颖 刘志芳 石 瑞[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吉林 四平 136000]
作 者:纪 颖、刘志芳,均为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石 瑞,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一、少数族裔女性文学的发展与现状
长期以来,少数族裔女性文学在美国文学史上是缺失的、空白的。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末期女权主义运动的兴起,少数族裔女性文学在其历史上的地位才逐渐被发现、被承认、被关注。从女性主义意义上讲,少数族裔女性文学通常是指由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的创作、少数族裔的女性身份意识、少数族裔的女性主题与女性话语呈现出的一种女性主义书写。少数族裔女性文学产生的最根本意义在于对少数族裔自身女性意识的反思与批判,少数族裔女性作家格外关注她们的种族、阶级、性别、家庭、身份等文化认同。
美国黑人女性文学是以18世纪黑人女奴诗人费丽思·惠特利为发端,经由19世纪和20世纪上半叶的沉默与冷遇时期,步入到20世纪70年代的厚积薄发阶段。70年代以来,黑人女性文学成为美国黑人文学、黑人研究进一步发展的“崭新的能量中心”①。在上个世纪90年代,黑人女性主义文学达到了一个高峰,艾丽丝·沃克、托尼·莫里森的作品深受读者和批评界的关注,并成为黑人女性文学的支柱。托尼·莫里森关心黑人社会中的种种关系,通过对这些关系的探讨,莫里森试图再现美国黑人的文化历史和生存状态。1993年,莫里森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美国华裔女性文学是由美国华裔女性作家创作,反映华裔妇女在美国的生活经历和精神历程的文学。它由华人文化养育,经历了认同西方文化传统,接受中华文化,再到中西方文化的融合,最后超越了种族、身份、文化的界限,关注世界、和平、人类生存状态等人类普遍性问题。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华裔女性作家艾迪丝·茂德·伊顿的短篇小说集《春香夫人》被誉为美国华裔文学的开篇之作。自70年代以来,汤亭亭的《女勇士》的出版标志着美国华裔文学在美国当代文坛上进入了繁荣时期。谭恩美1989年发表的《喜福会》体现了美国华裔女性文学已走入成熟,通过华裔女性的生存境遇诠释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现代主流文化的冲突。到了90年代,华裔女性作家的创作主题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如任璧莲的长篇小说《典型的美国人》描写了一个华人移民家庭在社会价值观方面的美国化过程,被誉为华裔作家描写华人追求“美国梦”最成功之作。美国少数族裔的女性主义者把“身份认同”与“边缘写作”批评作为她们创作和研究的主体范畴。
二、后殖民主义批评中的边缘写作与身份认同问题
当代美国少数族裔女性文学与批评是西方女权运动的发端与产物,身份批评与边缘写作是后殖民主义批评理论的核心范畴。黑人女性主义批评家贝尔·胡克斯在《女性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一书中就黑人女性主义的边缘位置评述道:“黑人妇女认识到我们的边缘性给予我们的特殊有利位置,并且利用这个视角来批判种族主义、阶级偏见、性别歧视的主流霸权……想象与创造一个反霸。”②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上,美国黑人女性作家糅杂了黑人的民族文化、民族传统,如大量运用黑人英语、民间口头语言、黑人音乐等表现形式,在美国文坛上独树一帜,重新书写了美国黑人女性文学的历史。与此同时,华裔女性作家的身份认同意识开始觉醒,打破了传统文学的束缚,围绕着华裔文化认同、对多维文化的协商和抗争、文化的变迁等独特的视角创作出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折射出种族、社会阶层、文化等相互交叉的女性问题,并在美国文化里成功地嵌入了中国元素,将华裔女性文学创作的边缘区逐渐推向美国文学创作的主导位置。由此可见,美国少数族裔女性文学的发展经历了女性作家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西方根深蒂固的男权意识及种族意识的抗争、再到要求恢复女性话语权,重新审视自己的边缘化地位,逐渐成为美国主流文化下的独特声音。
边缘写作是一种相对于中心的写作站位和写作状态。边缘写作者关注社会,关爱社会弱势族群,关切社会进步,他们不勉强自己去写自己所不熟悉的生活面和社会存在,不追求“全景式”的“史诗”写作,不试图承担“反映一个时代”的“创作使命”。他们只听命于自己的生命体验,写自己愿意写的文字。或许他们的写作中会融入他一定的政治情感和政治倾向,但他们的写作所追求的是超越政治的人类关怀和人性探索。③“边缘”,诠释了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的创作姿态和女性话语空间的地位,也体现了她们在主流文化中的生存境遇,并与男权主义、种族意识不断进行抗争的状态。
美国非裔和华裔女性长期遭受着种族、阶级与性别歧视,她们在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生活中处于权力与话语的边缘,她们在少数种族内外处于亚文化群体和“他者”的身份。少数族裔女性因话语权被剥夺而逐渐失去话语的能力,使她们在家庭中的主体地位也随之丧失,成为社会和家庭的边缘人。
少数族裔女性把边缘生存与边缘写作视为少数族裔女性发展的有利契机。她们通过自己写自己,通过对族群内部的描写来改变白人和本族裔的男性,以及白人男性和女性的变形的笔所勾勒出的扭曲的少数族裔女性形象和种族形象,将自己从被淹没的历史当中彰显出来。因此,作为一种边缘式的“反抗写作”,少数族裔女性写作以疏离西方中心话语的方式,以固有的种族性特质来摧毁文学史中的谎言,把少数族裔女性从种族、性别和阶级压迫中解救出来。换言之,少数族裔女性通过边缘化,对西方主流文学与批评加以纠偏,通过自身的边缘的言说,使中心变成可疑和不合法。④
作为一个身处他乡的寻梦者,都要面对身份的转换(transfer)或身份的认同(Identity)这两个双重境遇问题。其中,美国少数族裔的文化身份认同备受学界瞩目。文化身份认同,是美国少数族裔群体所经历的共性问题。在西方以白种人文化为主流的环境下,这种群体意识表现为对自己的身份、文化、归属地的思考。而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则处在文化身份认同的边缘状态,即承载着美国异域的文化经验、挣扎在多重文化身份之间、面对来自西方主流白人种族话语和族裔内部男权话语的压力。在重重压制之下,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积极寻找自己的文化身份,颠覆了以男权话语为主流的西方神话,少数族裔女性文学与批判最终成为美国少数族裔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
美国非裔和华裔女性作家作为美国少数族裔女性群体的一部分,一方面通过后殖民主义重塑美国少数族裔的族裔身份,拆解西方男权中心主义根深蒂固的种族意识;另一方面,她们还要构建女性的主体意识,恢复女性的话语权利,从而重新构建女性的自我社会身份认同和文化身份认同。带着这样的目的,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立足于少数族裔女性所处的现实矛盾,积极构建少数族裔女性的主体意识,她们不仅希望提升种族地位,而且要求实现性别平等,为自己被多重边缘化了的集体发言,为少数族裔女性的抗争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美国少数族裔妇女受到父权制和种族主义者的压迫,长期处于失声状态。为了改变少数族裔妇女的这种生存状态,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通过“阴性书写”,将少数族裔女性的声音、情感、欲望释放出来,并运用女性话语权,构建少数族裔女性的主体身份,对男性主宰的权力运作机制进行颠覆。
在父权文化尚存时,说故事就已成为美国少数族裔女性作家常常采用的一种言说传统。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在其代表作《紫颜色》中,运用书信的形式让深受压迫的黑人女性们直抒胸臆。这种内心独白的方式不仅展示了黑人女性复杂、矛盾而充满激情的内心世界,同时还表现了黑人女性的女性意识由沉睡到觉醒的心灵历程。由此,黑人女性的话语权得以恢复,性别身份和社会身份才得以被认同。
在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的文本中我们发现种族、阶级与性别等错综复杂的关系使读者对少数族裔女性的社会身份和边缘性写作状态有一个的全面认知。这也关系到对妇女受压迫的根源及长期被边缘化的历史再认识。然而,少数族裔女性的身份认同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性别歧视问题,它往往与阶级的、种族的、文化的、宗教的问题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既相互联系而又不能相互代替。因此,研究少数族裔女性作家的作品,不能单纯地从性别角度分析,还要运用后现代批评理论和女性主义的批评方法,从社会、种族、阶级、文化、宗教等多方面入手,挖掘少数族裔女性文学对西方文学传统的颠覆意义,以及作品中诠释的全球语境下普遍的社会意义。少数族裔女性文学与批评是建立具有民族特色的女性文学和女性主义文学理论,构建少数族裔女性意识是指作为创作主体的女性对创作对象的少数族裔女性重新进行历史的、文化的观照和批判思考,从而摆脱远离西方话语中心的“边缘”处境,最终争取少数族裔女性自由和解放的道路并与男性共同获救的光明前途。
① 米歇尔·华莱士.访小亨利·路易斯·盖茨[J].王家湘译.外国文学,1991,(04):85-87.
② 贝尔·胡克斯.女性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波士顿:南端出版社,1984:15.
③④ 王军,高雪.当代美国少数族裔女性文学研究概述[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9,(01):249-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