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仲勋在1978年11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

马 超 张凤霞

1978年10月，中共广东省委接到中央办公厅关于准备召开中央工作会议的通知。时任广东省委第二书记的习仲勋对参加这次会议非常重视，先后四次主持召开常委会议，研究起草关于广东工作问题的汇报材料。直到11月8日，汇报提纲经过反复讨论研究，才最后定稿。11月9日，习仲勋和广东省委分管工交工作的省委书记王全国以及分管农业的省委常委薛光军，乘飞机赴京参加中央工作会议。11月10日至12月15日，中央工作会议在北京京西宾馆隆重举行，中央各部门及各省、市、自治区和各大军区的负责人210多人出席了会议。这次会议意义重大，它为随后召开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在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上，习仲勋就广东省的有关发展情况向中央作了具体汇报，建议中央给予广东更多的优惠条件，让广东省能够优先发展，在对外开放中起到龙头作用；同时全力支持中央解决 “文化大革命”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同意中央有关人事安排意见。

就广东发展农业举措进行了汇报，请求中央给予广东更大的支持

从11月14日开始，习仲勋参加了中南组讨论关于农业问题的两个文件。习仲勋在发言中回顾了从本年6月7日开始的中共广东省委带头整风的情况。他说，省委把整风作为抓纲治粤、拨乱反正的重大举措。这次整风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动员全党集中力量解决广东农业落后的问题。林彪、 “四人帮”对广东农业的破坏十分严重，粮食每年增长低于全国水平。在祖国的南大门，群众却吃不饱肚子。习仲勋指出了林彪、 “四人帮”对广东农业的破坏，主要表现为破坏了以农业为基础的总方针和 “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出发点。习仲勋讲到这次整风中揭露出来的有关农业的种种问题，说明了要扭转广东农业落后的被动局面，打好农业仗，关键还是要深入揭批林彪、“四人帮”，特别是要肃清假左真右的流毒。

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的习仲勋(左)和叶剑英元帅在一起

随后，习仲勋就广东如何大干快上的问题发表意见。他认为，中心问题是要坚决把农业搞上去。他语气沉重地说，近十年来，广东农业发展缓慢，农民吃不饱肚子，城市副食品供应紧张，可以说人民群众到了怨声载道的地步。然后，习仲勋谈了广东省的一些想法。第一，要重新认识农业问题。首先，对 “农”字要解放思想，放宽眼界。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吃饭问题还是解决得不好，工作越来越被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对农业理解得比较片面，生产布局不当。习仲勋指出吸取教训，一定要按照农、林、牧、副、渔五业同时并举，农业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因地制宜，适当集中的原则，争取尽快作出成效，以提高群众的生活水平和增加国家的出口。其次，在生产布局上，习仲勋认为，要大胆发挥广东的特点，广辟生产门路，把经济工作做活做好。在保证粮食自给的前提之下，让广东放手发展经济作物，外贸出口工业，加强与港澳、华侨的各种经济合作。动员全省人民，为国家作出更大贡献。三是要维护政策的严肃性。习仲勋指出，坚持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原则，这是一个大政策，要用各种办法，保证实施。当务之急是适当减少生产队负担，中央对此已有专门指示，我们坚决执行。总之，凡是行之有效的各项经济政策，都必须维护其严肃性，取信于民，长期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改变。四是经济管理体制，要按照新形势、新任务的要求，果断而又迅速地作出相适应的改变，在中央的统一计划下，要发挥各级企业的积极性。习仲勋在会议上提出，希望中央能给予广东更大的支持，同时多给地方处理问题的机动余地。比如农业机械化，如果中央允许我们吸收港澳、华侨资金，从香港引进一批先进设备和技术，购买电力，进口部分饲料，就可以一方面先把一些国营农场等搞起来，作为示范，培养人才，取得经验；另一方面在近香港的地方搞拆船业，解决农具制造所需的钢材，建立强有力的支农工业。习仲勋在会议的发言中还谈到如何发展畜牧业、经济作物、海水养殖业和海洋捕渔业，开发海南岛以及副食品供应等问题。

根据华国锋在第二次会议上的意见，农业问题只讨论6天，也就是到11月19日结束这项议题。但在讨论中，与会者提出了很多意见，要求修改和重写两个农业文件。这样，就不可能按时结束讨论了。

就广东如何加强与港澳经济联系及调动华侨积极建设祖国发表意见

在讨论中，对于对外开放，许多与会者认为闭关自守等于慢性自杀，要下定决心引进外国的先进技术和设备，引进资金，进行国内建设。

当各省还在临渊羡鱼的时候，广东早已付诸实施了。习仲勋在中南组发言中，结合广东具体实际，谈到了如何加强与港澳的经济联系和调动华侨建设祖国的积极性等话题。习仲勋介绍说，根据中央的指示，广东从港澳引进技术、设备、资金等搞加工装配业务的工作，现正初步展开。截至1978年9月底，签订协议合同近100种，金额3350万美元。积极开展这项工作，不仅有利于开辟劳动力的出路，而且对提高技术、促进外贸、发展工业，也大有好处。习仲勋建议中央考虑：鉴于广东与港澳来往密切，希望能允许广东在香港设立一个办事处，加强调查研究，与港澳厂商建立直接的联系；凡是来料加工、补偿贸易等方面的经济业务，授权广东决断处理，以便减少不必要的层次和手续。

习仲勋指出，调动华侨建设侨乡的积极性，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1978年以来，除华侨商人要求搞加工装配外，有些人还提出在广东建设高级宾馆，协助开展旅游和华侨回国观光业务；有的人提出捐款兴办学校等社会福利事业以及修建快速公路等。习仲勋说，为了适应华侨建设祖国的需要，我们研究决定将采取以下措施：一是恢复华侨投资公司，资金统一筹措，单独核算，计划安排，合理使用；二是请求国家优先安排，帮助广州的建筑行业尽快实现现代化。

习仲勋在这次会议上的发言，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他谈到了农、林、牧、副、渔五业并举和农副产品加工业、商业并举，发挥广东优势，放手发展经济作物、畜牧业和渔业，放手发展外贸出口工业，给地方更大自主权，吸收外资，加强广东与港澳经济合作，以及调动华侨建设祖国积极性等一系列问题。这些实际上成为后来广东要求中央放权，让广东在改革开放中先走一步的先声。

习仲勋关于广东如何实施对外开放的发言，切实可行，具有广东毗邻港澳、华侨众多的地方特色，与会代表都赞成他的观点和所提做法。习仲勋等与会者的意见，使中央工作会议关于改革开放方针的酝酿，进一步具体化了，正式作出改革开放的条件已经成熟。

支持中央“拨乱反正”，肯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观点

中央工作会议开始讨论工作重点的转移时，谭震林等与会者提出了一些需要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特别是11月12日，中央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云在东北组的发言中突破议题，明确指出：发展安定团结是我们党的工作重点顺利转移的关键。为此，我们必须解决 “文化大革命”中遗留的一批重大问题和一些重要领导人的功过是非问题，要为薄一波等61人所谓叛徒集团案件、为在 “文化大革命”中被定为 “叛徒”的人平反，要肯定彭德怀同志对党和革命的贡献很大，要肯定 “天安门事件”是 “一次伟大的群众运动”，要批判康生的严重错误。陈云的这一发言，赢得了代表们热烈的掌声。他提出，希望大会将他的发言发个简报，得到了小组成员的一致同意。当天，会议秘书组就印发登载了陈云发言的简报。

习仲勋看了这一简报后，反映十分强烈，表示热烈拥护和赞成。他觉得陈云不愧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杰出领导人之一，代表了大多数与会者的意愿，说出了自己想说而没有说出的心里话。陈云提出的这些问题中，其中两个问题，即彭德怀平反问题以及康生的罪行问题，都与习仲勋密切相关。彭德怀功勋卓著，举世公认，把他打成 “反党集团”头子，实属冤案。而习仲勋随后被打成 “彭、高、习反党集团”头目之一，更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提起康生，习仲勋就怒火冲天。就是康生一手造成 “西北反党集团”冤案，致使自己和一大批西北地区出身的干部惨遭残酷迫害。这次会议彻底清算了康生的罪行，终于把他钉在了历史耻辱柱上。在这次会议上，大家发扬延安整风的精神，解放思想，畅所欲言，总结经验教训，分清大是大非。华国锋代表中央政治局在会议上宣布为“文化大革命”中受错误批判的同志平反，恢复名誉，要求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实事求是地对地方性重大案件加以处理，有错必纠。习仲勋和与会代表们看到中央政治局基本上接受大家提出的意见，感到比较满意。

在华国锋代表中央对一些重大事件表明态度，也就是说基本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之后，与会代表们围绕指导思想和思想路线又一次展开了交锋，对于真理标准问题和坚持 “两个凡是”问题顿时成为会议讨论的重大问题。在分组讨论中，大多数与会者对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表示肯定和支持，中南组的代表对真理标准问题也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习仲勋对这一问题的态度非常鲜明。早在全国开始对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的时候，他就密切关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在全国地方领导者之中，习仲勋是第三个明确表明他自己是支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观点的。在这次会议上，习仲勋对 “两个凡是”的观点再次提出了中肯和适当的批评。

根据与会代表们的要求，中央主要领导人就 “两个凡是”和真理标准讨论的问题做了检讨和说明。自此，打破僵化、解放思想已经成为势不可挡的潮流。

被提名增选为中央委员，同意并支持中央人事安排意见

在第三次全体会议后，许多与会者感到今后的工作需要中央有一个更好的领导班子，他们在发言中提出了包括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治局委员和中央委员在内的人事问题。12月1日，邓小平、李先念代表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南组、东北组代表谈话，对中央的人事安排只加人、不减人的问题作了指示。邓小平明确地表示中央对任何人都不能下，只能上。在这次会议上，邓小平提议增加陈云、邓颖超、胡耀邦为政治局委员，提议补选习仲勋、王任重、周惠、宋任穷、韩光、胡乔木、陈再道为中央委员。其中习仲勋、宋任穷、韩光、胡乔木早在1956年就是中共八大选出的中央委员或候补委员，他们之中，大都由于 “左”倾错误思想和 “文化大革命”而受到严重迫害。

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左一)、叶剑英元帅(左二)、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左三)和广东省委第二书记杨尚昆(右一)在广东

会上，习仲勋与大家热烈讨论了中央人事安排问题，他完全同意中央对政治局几位犯错误的同志可揭发批判，但政治局成员只增不减的办法，认为采取这个办法有利于稳定大局，比较好。他完全同意邓小平有关人事安排的意见。习仲勋和中南组全体代表，一致推荐胡耀邦出任党中央秘书长。习仲勋在中共八大时当选为中央委员，这次被提名增选为中央委员，说明党中央对他的信任。他深深感到我们党实事求是，能客观地评估他的功过是非。12月11日，各组一致同意中央政治局人事安排意见。

12月13日下午4时，中央工作会议在京西宾馆第一会议室举行闭幕会议，邓小平作了重要讲话。他肯定了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在党的历史上有着重要意义。他主要讲了一个问题，就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邓小平指出，解放思想是当前的一个重大政治问题，民主是解放思想的重要条件，目前处理遗留问题是为了向前看，必须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邓小平讲话之后，叶剑英和华国锋也分别对这次会议作了评价和总结。

习仲勋和其他与会者认为邓小平等人的讲话非常重要，于是提议要求会议延长两天来进行学习和讨论。12月14日至15日，各组讨论了邓小平、叶剑英和华国锋在闭幕会上的讲话以及汪东兴的书面发言。习仲勋和中南组的其他代表们踊跃发言，表示拥护邓小平、叶剑英、华国锋的讲话，高度评价了这次会议的民主风气和所解决的问题，对今后的工作也提出了不少的建议。

12月15日，为期36天的中央工作会议结束，这次会议为随后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一系列决策掀开了序幕。

题图 习仲勋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