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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佑:用自己埋葬自己

2012-07-26王小峰

视野 2012年8期
关键词:罗大佑主人翁周杰伦

王小峰

采访周杰伦,曾问过他一个特无聊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能超越罗大佑?”周杰伦倒也实在,不假思索地说:“两年。”说这个问题无聊,是因为无论周杰伦怎么回答,好像都是正确的,没有正确答案的答案当然就无聊了。这又不是分析潜力股和绩优股,罗大佑和周杰伦之间没法量化。

所以,没有人能超越罗大佑,只能让他自己去超越,可是他超越自己已经不再现实了。2004年,距他上一张专辑出版的时间相隔九年,罗大佑先生终于出版了新专辑《美丽岛》。当我听完这张专辑,突然想到美国人当年评价猫王的一段话:“只要让当时已经上了年纪并变得肥胖的普雷斯利放弃他拉斯维加斯-好莱坞式的生活方式,并把他关在一间放有一台装满他早期唱片的自动电唱机的房间里,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曾是如此伟大,于是他就会重新开始同自我的竞争,从而恢复他昔日的荣耀。”我在听完《美丽岛》之后,也有类似的念头,让大佑先生去听听《童年》《光阴的故事》《乡愁四韵》《是否》《爱的箴言》……他就知道,用一架钢琴或一把木吉他完全可以让自己重塑经典。

我不知道罗大佑是否会这样做,但是我听完《美丽岛》,便把《之乎者也》《未来的主人翁》和《青春舞曲》拿出来听了一遍,听得我还是那么激动,他的歌声在今天还是那么慷慨激昂。什么叫慷慨激昂?就像打雷前的闪光。但是他十年来的音乐结晶在今天混沌的音乐环境中有点不知去向。或许,当我们再重温他当年格言式的歌词时,会发现他早已在《未来的主人翁》中写就了他的未来:“当未来的世界充满了一些陌生的旋律,你或许会想起现在这首古老的歌曲。飘来飘去,就这么飘来飘去。”这首启示录式的歌曲在今天终于让人嗅出残酷的味道,为什么罗大佑在警示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没能逃脱出这个宿命呢?

2002年,罗大佑在北京开音乐工厂,当时听了几首他的新歌,我的直觉是写得非常一般。当时有个人在解析罗大佑的新歌,说他在音乐里加入了很多新鲜的音乐元素,摇滚啊、说唱啊、电子啊……我当时听了就直皱眉头,罗大佑同志还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宝刀不老吗?

我倒是很佩服罗大佑那种愿赌不服输的劲头,但我也知道,这背后是他面对新的音乐时代和社会环境的一种挣扎,虽然他口头上不承认自己已登上过音乐的巅峰,但是他内心早就高处不胜寒,他希望用事实来证明那个罗大佑又回来了。是的,罗大佑回来了,但是他的魂没有回来。

一个人的才华是有限的,你不可能要求他一直才华横溢。所以,听《美丽岛》让我感到很矛盾,我是把它当成罗大佑的最新专辑去听还是当成一个普通歌手的新专辑去听?如果是前者,我看到了一个传奇人物在做艰难的挣扎,他的音乐变得越来越不自信,他的歌词变得越来越软绵无力,不管是讽刺陈水扁、李登辉的《绿色恐怖分子》《阿辉饲了一条狗》,还是思考数字时代的《网路》,都少了一针见血的痛快。甚至,罗大佑最擅长的抒情也在《美丽岛》中黯然沉没。如果是后者,那么它还算是一张不错的唱片,内容还算丰富,没那么多流于俗套的烂歌,在今天俗不可耐的歌坛还算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清新。可是,我们用这样的标准去看罗大佑,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他了?这样比批评他还让他难受。看来这是一张既让罗大佑自己难受也让听者难受的专辑。

罗大佑像是一个正处在变态期的蛹,他在挣扎着希望完成一次蜕变,然后变成美丽的蝴蝶。从这几年罗大佑的“行为艺术”来看,他希望通过各种秀来改头换面,但这对他的音乐毫无帮助;从音乐上来看,他在音乐中加入了那么多零碎,希望脱胎换骨,可画蛇添足太多,就成了蜈蚣,这又不能不让人联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必呢?

挣扎,意味着想挣脱,可是《美丽岛》没让我看到她的美丽,倒让我看到了一个迷失的、江郎才尽的、语焉不详的罗大佑,他没有挣脱这一切,反而因才情的丧失被卷进了本不属于他的音乐潮流之中,在随波逐流中,罗大佑沦为一种平庸。

就像当年人们怀旧罗大佑,用青春残存下来的最后一丝冲动来完成一次膜拜,也完成了对青春的埋葬一样,罗大佑用十多年的心血完成的《美丽岛》,却安详地埋葬了一个时代的传奇。

(魏彭摘自重庆出版社 《答案从未在风中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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