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骚扰在美国

文 _ 栗月静

美国共和党候选人凯恩因为受到几名女子指控性骚扰而退出了总统竞选，这只是美国不断涌现的性骚扰丑闻之一。

“性骚扰”是中国人改革开放之后跟着西洋人学习的新名词。中国早先称之为“揩油”，对此鲁迅先生曾经有过妙论：“恰如从油水汪洋的处所揩了一下，于人无损，于揩者却是有益的……”

美国这些年以来，提到办公室就要提到性骚扰，从总统选举到隔壁办公室，性骚扰这个词无处不在。

在美国，办公室性骚扰从1860年第一位女性开始在美国财政部上班之后就出现了。

在新书《性和办公室：有关性别、权力和欲望的历史》一书中，美国西沃恩大学历史学教授和女性研究项目主任朱莉研究了丰富的资料，从广告、咨询手册、有关男性和女性雇员的实际经历的档案中寻找线索，揭示了在过去的一个半世纪中，我们对待性骚扰态度的转变历程。

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女性第一次进入办公室工作。到1870年，全美办公室里的女性职员仍然不足2000人。到了1891年，美国职业女性的数量达到7.5万人，占文职人员的20%。职业女性的增长引起了保守人士的攻击。1900年，亚特兰大传教士莱恩·布劳顿发表演说，声称男性雇佣女性工作引起了道德堕落。他坚信，很多女性速记员的文凭只不过是生活淫荡的执照。

到了20世纪初，“在紧闭的门后怀里抱着一个速记员”是白领男性幻想的成功标志之一，而拥有一个迷人的自愿的办公室情人意味着男性事业上的成就。此时，职业女性的人数继续增长，1910年左右，文职工作中的女性人数已经占40%，达到140万人。20世纪早期出现的一幅题为“我繁忙的一天”的讽刺漫画就描述了一个揩油的男人——这位所谓成功男士的头靠在女秘书的肩上，拉着女秘书的手，两人非常亲密。

到了20世纪20年代，当时的社会风气普遍认为，任何一个“摩登”到去上班的女性都聪明到可以应付“偶尔的触摸”。心理学家告诉公众，对女职员动手动脚的男人是无害的，他们不过是通过调情来度过中年危机。当时，在“性骚扰”发生之后，被骚扰者要么羞于启齿，要么有口难辩，面对着无耻的“性骚扰”多半也只能不了了之。

20世纪30年代好莱坞上映了一部名为“职场太太”的有声电影，影片探讨了办公室里的浪漫陷阱，讲述了一位男性恋上他的女秘书的故事。紧跟着，许多大众文化作品开始描述办公室里的诱惑。当时的职业咨询手册对职业女性提出忠告：与好色老板机智地周旋是她们工作的内容之一，“女员工必须学会，不要去看他太过炽热的目光，不要去感受他落在身上的手”。

二战之后，职场规则发生了新转变，新的管理学理论强调工作场所提高士气的重要性，动手动脚当然不被鼓励。但是战后的工作伦理同时鼓励领导者不仅仅是一个管理者，还要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以征服感为特征的性欲正是男性特征的最好证明。

随着女性解放运动的蓬勃发展，20世纪70年代一些激进团体也将注意力聚焦于职场问题。除了为更好的工资和机遇而斗争，女权主义者还开始关注职业女性特别是女秘书的工作环境问题，尤其是她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向雇主屈服、忍受性骚扰。

1975年，康奈尔大学的女权主义者提出了“性骚扰”的概念。起因是这些女权主义者遇到了一位在科学部门工作的受到老板性骚扰的女士。她辞职后找不到新的工作，想申请失业保险却遭到拒绝，因为她被认定是无故辞职，人们认为她应该忍受老板的行为。

“性骚扰”一经提出就成了社会活动家和女权主义者团结起来的术语，并演化成一场社会运动，很快导致法律、工作纪律和人们态度上的改变。1980年，美国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发布了《性别歧视准则》，该文件声明，在《民权法案》第7章的规定下，性骚扰是被禁止的。随之，各个公司开始匆匆制订反性骚扰的政策和相关的培训项目。

尽管有了这些转变，但是有关男性气概的观念还是20世纪50年代强调以征服为特征的男性气概的变种，与此相连的观念是女性会以性为工具来利用男人。该观念认为，乳沟是女性职场的秘密武器，性感是女性的升职资本。

如今对多数人来说，性骚扰当然是一个严重的污点，但是接二连三的丑闻已经不再让人震惊了。随着媒体传播的推波助澜，不时传出政治家、财富500强企业的老总、体育和影视明星与其雇员的性骚扰丑闻，但是这些消息引起的愤怒或者关心超不过一两天。有位评论家总结说：“我们已经知道，领导者也是人啊。 ”

这种流行态度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它把办公室性骚扰简化成了男性的性欲望，淡化了刺激这种行为的文化观念，忽视了这种行为对性别平等的伤害。对受伤害的一方来说，她们或者他们只能降低自己的职业理想，另找工作或者屈服等待事情结束。对于职业妇女来说，学习“忍受男人的本性”毫无意义，调查数据发现，五分之一的女性受到过或轻或重的性骚扰。

朱莉提醒读者，“男性在办公室里的成就感直接指向性，而女人则觉得获得提升或者好处的途径是通过床”不过是谎言和陈词滥调，是时候重新思考性别观念造成的办公室性骚扰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