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插图及插图画家（四）首席封面画家——诺曼·洛克威尔

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洪涛

图1 三人自画像

20世纪70年代美国的一家民意测验公司发布过一条民意提问：您认为当代最著名的画家是谁？当时几乎所有接受询问的人都答复：“是诺曼·洛克威尔！”人们可能不知道那些在美术史上声名显赫的现代艺术家们，但却没有人不知这个一辈子以画封面画和广告画而知名的插图画家。

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1894年2月出生在纽约，到1978年8月在马萨诸塞州斯托克布利奇镇(Stockbridge)自己的家中去世。他一辈子都生活在美国东北部这块土地，虽然有几次出国旅游考察，但始终没有远离这里。他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画插图！他的画没有在展览馆里展示，而是发表在刊物的封面和内页上。他被纽约的《星期六晚邮报》杂志特聘为首席封面画家长达47年之久，作品数量之多难以统计，其广泛的影响力和美国人民的喜爱程度也都是同时代插图画家中少有的。

这位20世纪美国最有影响的插图画家，从20年代到80年代，在长达60年之久的创作生涯里，把美国将近一个世纪广泛的社会生活、沧桑变化和人间悲喜剧，用自己那只悲悯、幽默、生动和充满爱心的笔触真实地再现出来，创造出大量颂扬平凡和普通的艺术形象。无论是嬉戏的孩子、慈祥的老人、新婚的恋人、回家的士兵还是失业的工人、嚼舌的主妇，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国家元首，每一个人都个性鲜明，就像身边的邻居或朋友。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客厅里或厨房里，街头拐角或酒吧饭馆，球场上或车厢内等等这些最普通、最平常的场合。他所创造的这些生活中的普通人美丽、温馨而善良，每一个读者从他画中的人物及其所演绎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或同伴的影子，从这些“影子”身上回味到生活的苦辣酸甜。

图2 四大自由

从30年代起，罗克威尔就开始利用照相机作画，而且越到晚年依赖越多。然而他并不是照抄摄影，他的画与照相写实主义不同，照相机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辅助材料，是为他画中人物的真实，尤其是那些具体的细节作参考和依据用的，他的画没有一个情节能用照相机还原。洛克威尔的绘画是写实的，也是夸张的，他的夸张不是造型上的，而是对人物动态和神情的夸张。这种建立在生活原型上的夸张，加上巧妙的构思和精心刻画，入木三分地塑造了人物，使每一个形象都具有鲜明的个性，更加典型。夸张也使他的画具有一种淡淡的幽默，一种诙谐的趣味，虽不是漫画式，但同样可以使人惬意发笑，并且让读者在嫣然一笑之后品尝到对生活的回味。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对生活和人性的理解，没有细心的观察和解剖生活的能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洛克威尔的画里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只是凡人小事，然而就是对这些普通人以及对他们生活环境不厌其烦的细微描写，不经意间却记录了美国的历史。从经济大萧条到太空登月，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反种族歧视，从罗斯福颁布的四大自由政策到女权主义运动，包罗万象，面面俱到，留下了一部美国人民在20世纪生活的真实画卷。他持之以恒、一丝不苟地采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去画那些琐事，忠实地反映生活。正是如此他的画才赢得了美国人民的喜爱，并跨越了国界和地域，赢得其他国家人们的共鸣。20世纪洛克威尔的名字就远渡重洋来到中国，我们对美国人民生活的了解，一部分就是来自这位插图画家的作品。

1969年，斯托克布利奇小镇建成以诺曼·洛克威尔命名的美术馆，他的作品由一个管理机构保管，这个机构后来变更为洛克威尔基金会，负责博物馆管理工作。1977年洛克威尔获得了美国“总统自由奖章 ”，一年后他以84岁的高龄过逝。美国政府为了纪念这位艺术家，将他的家和他的画室开辟成纪念馆，后来又在离他所居住小镇不远的山坡上为他重修了一座美术馆，保管和展出着他的部分作品。现在离博物馆不远的山坡草地的尽头是按照原样重新建的画室，画室里的陈设也按照他生前的样子复原，而他所居住过的斯托克布利奇小镇依然保持着几十年前他画中的样子，宁静而质朴，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热爱他艺术的人来这里参观游览。

洛克威尔作品及说明

图1 三人自画像

这是洛克威尔1960年的作品，画中表现的是他对着镜子画自画像，但有意思的是画出来的形象并不是镜子里模样，画面中的他没戴眼镜，而镜子里他的眼睛却被眼镜片所遮盖，这是洛克威尔的小幽默。画中画板的左上角用图钉钉着他为自画像所作的几幅小草图。右上角钉着历史上的几位艺术大师的自画像，从上面排列，依次是丢勒、伦勃朗、毕加索、凡·高，显然这也是画家有意安排的，他巧妙地将自己与这些著名大师排在了一起。这幅作品在他去世15年后被设计成邮票发行，以纪念这位画家诞辰一百周年。而现在为纪念他重建的画室内，他的画架依然按照这幅画中的样子摆设着：架上有个古代头盔，旁边放个纸篓，画板上钉着画稿和大师们自画像的图片……

图2 四大自由 （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

这是洛克威尔在1943年完成的作品。“四大自由”是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提出来的。罗斯福向美国人民宣告，美国受到威胁，参战符合美国人民的利益，战胜法西斯将保证人民拥有“言论自由、信仰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等四个方面的自由。洛克威尔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把总统的这一口号变成了具体而形象的画面，一目了然，这四幅画被印制成大幅宣传画发行到全国，原作也相继在16个城市中巡回展出，产生了巨大的号召力，使美国人民更加懂得了战争的意义，大大增强了他们的爱国热情，

图3 汤姆历险记

图3 汤姆历险记

这是洛克威尔为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小说《汤姆·索亚历险记》所作插图的一张，表现的是小说中一个有趣的情节：主人公汤姆·索亚因淘气被姨妈惩罚去刷墙，汤姆却耍了个小聪明，他让街上的小伙伴感觉刷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以至于不惜用弹球和糖果来换取刷墙这份工作，而汤姆不但乐得逃避了劳动的惩罚，还得到了“实惠”。洛克威尔用夸张的动作和神情惟妙惟肖地将两个孩子不同的心理状态表现出来。为了画好这套作品，洛克威尔曾不辞辛苦地跑到马克·吐温的故乡密苏里州的小镇汉尼巴尔去搜集资料，画中人物的服装、道具就是来自汉尼巴尔镇。

图4 抽象与具象

五六十年代现代主义思潮在美国艺术领域兴起，洛克威尔对此嗤之以鼻。他所画的这幅题为《具象与抽象》的作品，将略带辛辣的笔锋直指那些不懂装懂、附庸风雅的人。占据画中主要面积的是著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波洛克的作品，一位身穿笔挺的服装、手拿礼帽的绅士正面对此画作欣赏状。因为背对着观者，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还是可以通过他的动态体会到他的神情。洛克威尔将抽象与具象这个命题用形象的手段巧妙地安排在画面上，让读者自己去思考，而他自己的艺术主张也不言而喻了。

图4 抽象与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