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怪圈”如影随形

文/肖剑

韩国：“总统怪圈”如影随形

文/肖剑

李相得自然也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因此，当他到达大检察厅入口处时，留下了一句对弟弟和国民“非常抱歉”的话。——“俄罗斯之声”已经将他称为“出卖了弟弟和国家的兄长”。（图/IC）

韩国的“总统怪圈”再次“显灵”。

7月24日，总统李明博因胞兄李相得和“政治导师”崔时仲等人涉嫌受贿被捕，在面向全国的电视直播中公开向国民道歉。他面色凝重，态度恳切，说：“近来，在我的周围、我的家人中发生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让国民感到担忧了。”“当初我也想过，等待检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道歉是否更为妥当，但还是觉得提前向国民坦率地透露我的心情，这是在现在的情况下我能做到的最基本的事情，所以，我在此向国民低头道歉。”“我带着坚决的意志，决心做到廉洁从政。我将我的所有财产捐给了社会，每月捐赠了工资。说实话，从这种实际行动中，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廉洁从政。但就在我身边却发生了让人失望的事情，让我感到沉痛万分，实在感到不光彩。”

在再一次鞠躬后，他又说：“我承担全部责任，理应受到谴责。”

这也是李明博就任总统五年来第六次向国民道歉。如果说，前五次属于国事，那么，这一次，则更多的属于“家事”了——缘于胞兄以及“身边人”的腐败，“火”已经延烧到脚下。

回溯韩国现代宪政史，可以发现，李明博不是首个陷入“总统怪圈”的人，那个“怪圈”“追随”韩国总统居然如影随形。

“国兄”一夜沦为阶下之囚

想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就在去年9月，李明博还曾不无自得地宣称，自己的政权是“道德上最完美无缺的”。然而，话音刚落，一年未到，胞兄李相得就因涉嫌“收受非法政治资金”而被捕，等于狠狠扇了亲弟弟一个耳光。

7月10日深夜，李相得在民众的熟睡声中被悄然带进大检察厅。次日，韩国大检察厅即公开了对他的逮捕令。这样，曾风光无限的“国兄”便瞬间沦为了阶下之囚。

逮捕现任总统的胞兄，在韩国历史上尚属“第一次吃螃蟹”。

检方公布的信息显示，李相得涉嫌违反《政治资金法》，在2007年至2011年间从所罗门储蓄银行会长林锡、未来储蓄银行会长金赞京处，收受近6亿韩元（178韩元约合1元人民币）资金。同时，涉嫌阻止金融当局调查这两家银行，违反了《关于重罚特别犯罪的法律》。

除充当银行“保护伞”外，李相得涉嫌的罪名还包括：未经正常会计程序，以“咨询费”名义从科隆集团收受1.5亿韩元。

根据韩国法律，如果以上罪名成立，李相得可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或1000万韩元以下的罚款。

法院也信心满满地表示，有证据表明，李相得收受了巨额非法政治资金。

李相得自然也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因此，当他到达大检察厅入口处时，留下了一句对弟弟和国民“非常抱歉”的话。——“俄罗斯之声”已经将他称为“出卖了弟弟和国家的兄长”。

当然，他也知道，这次是无可逃遁。因为，已经“打草惊蛇”。7月8日，大检查厅中央搜查部下属的韩国储蓄银行非法行为联合调查团，以涉嫌贪污及渎职罪名，已正式拘捕行贿他的金赞京。此前的5月3日晚，金赞京携公款200亿韩元，在首尔西南约80公里的华城市宮坪港码头试图偷渡，被警方当场逮捕。同时，未来储蓄银行、所罗门储蓄银行等4家储蓄银行，都已被金融当局责令停业整顿。

此后，李相得、金赞京的“难兄难弟”林锡，也在7月15日晚被联合调查团拘捕。林锡涉嫌盗用公司170亿韩元资金，非法提供贷款1500亿韩元，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检方称，林锡将投入银行的2000多亿韩元资金用于收购船舶公司和证券公司，并在此收购过程中将部分资金挪为己用。

在质询阶段，李相得只承认收受了部分资金，否认了大部分的罪名。他坚称，所收的巨额款项“不是权钱交易，而是单纯对政党的援助金”。自然，民众并不认同，在出席质询时，李相得遭遇了大批银行停业的受害者的抗议，他们围住他，高喊“把我的钱还给我”，并向他投掷鸡蛋，有人甚至扯住他的领带，显见民众“出离”了愤怒。

“后盾”门庭若市“万事兄通”

李相得被捕，对李明博政权的冲击，确实是巨大的。

就在李相得被捕翌日，李明博立即取消了原定出席“人口日”纪念活动的行程。尽管总统府青瓦台一再否认行程的取消与李相得被捕有关，然而，依然没有消除媒体和民众的猜测。“考虑到警卫部署等筹备因素，总统日程至少提前一周确定，临时取消实属罕见。”韩国《朝鲜日报》如此评论。韩国《中央日报》7月12日则称，胞兄被捕加剧了总统的苦恼，李明博之所以取消行程，是因为要闭门谢客，就是否对国民道歉听取参谋们的意见，“执政党内部要求总统道歉的声音在加大”。

这是因为，整个韩国都知道，这个李相得非等闲之辈，在李明博政权里更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相得今年77岁，前后担任了六届国会议员，曾任国会副议长，在韩国政坛的影响力很少有人堪与比肩。他被称为“总统最大的后盾”，甚至被戏称为“执政党实际的老大”、“太上皇”，也有称其为“万事兄通（与‘万事亨通’韩语发音相同）”的。

这样的“称呼”显然并非空穴来风。

他的办公室自李明博上台执政就门庭若市。官商两界都盛传他掌控政府、国企、银行的人事安排。执政阵营的一位核心人士就坦承：“虽然李相得一有机会就强调，‘在我的办公室里堆着几千张履历书，可我决不介入人事’，但他实际上还是行使了人事权，他甚至在说话间不由自主地说，‘那个人是我使的劲’。……李明博上台后，到处有传说李相得对银行行长的人事行使影响力。有时直接从地方银行行长那里听说过一些相关事例。”其中一个“相关事例”便是，他收受贿赂后，帮助林锡所在的那家陷入困境的银行规避停业调查和处罚。

7月24日，总统李明博在面向全国的电视直播中公开向国民道歉。他面色凝重，态度恳切，说：“近来，在我的周围、我的家人中发生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让国民感到担忧了。……我在此向国民低头道歉。”在再一次鞠躬后，他又说：“我承担全部责任，理应受到谴责。”（图/IC）

有传言甚至指明道姓说，李相得的助理、前知识经济部次官朴永俊，就是因为有李相得这一后台，在政权过渡时期就对青瓦台和公共企业的人事行使了强大的影响力。更有并非是传言的是，他的另一助理朴培洙也涉嫌从一名商人那里受贿7亿韩元的现金和一块名表。

那么，李相得为何贪得无厌？他的一名熟人直言不讳：“李相得过节时给同事议员送礼物等就花了几千万韩元，对个别议员还非正式提供赞助金，能不需要钱吗？”

“污泥”一堆塌软总统选战

李明博确实深深地陷入了“总统怪圈”，除了胞兄这根政府的“顶梁柱”已轰然倒塌，他的周围更被媒体讥讽为“已然是污泥一堆”。

他的“政治导师”、前广播通信委员长崔时仲涉嫌从2007年5月开始接受一家物流公司8亿韩元的贿赂、在2007年至2008年间收受一家房产公司至少5亿韩元而被捕。崔时仲已承认收钱“部分属实”，并称钱用在了2007年李明博竞选的民调中。他的“心腹”、前知识经济部次官朴永俊因牵涉同一案件遭司法审查。李明博“掌权的头等功臣”郑斗彦因涉嫌从所罗门储蓄银行处收受非法资金而被检方申请拘留——目前遭国会否决，郑斗彦和李明博交情深厚，曾在2007年总统竞选团队中担任要职。

这些人物，都是检方已经“动手”的。

同时，与李相得撇不清关系的，也已冒出。青瓦台第一附属室长金禧中，已于7月13日黯然辞职。虽然他否认了自己涉嫌收受银行贿赂的质疑，但同时表示，“我的名字被提及，对此将负起道义上的责任”。金禧中的职位相当于负责管理总统日程的秘书官，可说是李明博最贴身的亲信之一，人称总统的“门把手”。他从1997年起就成为时任国会议员的李明博的秘书，追随至今。

此外，李明博夫人金润玉的堂兄金在洪涉嫌收受一家陷入困境的储蓄银行的贿赂，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助其摆脱困境。

目前，李明博已有多名亲戚被指涉嫌腐败，其中三人被捕、二人被起诉。

“顶梁柱”的倒塌，“一堆污泥”的“恶臭”，显然对执政党极为不利，尤其是在年末马上就将举行总统大选的关键时期。

恰在此“敏感”时刻，有“韩国撒切尔”之称的朴槿惠表态将“出战”总统大选，与执政党一较高下。

所以，李明博未“等待检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道歉”，虽然是为了及时表明“承担全部责任”的态度，更显然的是为及时“止血”，避免更加被动，并使执政党在选战中一蹶不振。

然而，分析人士认为，道歉作用非常有限。

一则，五年来，李明博已六次道歉，去年开始，已有媒体指责其“道歉，再道歉，其实什么都没变”。二则，最关键的是，检方后续的侦查如果“战果”进一步扩大，再诚恳的道歉也无济于事。

这一点，李明博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因此，在道歉的最后，他说：“但用自责和感慨解决不了今天国家的各种问题。目前，韩国内外的情况相当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非常重大，作为总统丝毫不能怠慢职责。”他甚至表示将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为国事付出最大的努力。

“怪圈”何时才能不再“显灵”

李明博显然还有“壮心”，不过，可以想象的是，已陷入“总统怪圈”的他，恐怕再没有脸面宣称自己的政权是“道德上最完美无缺的”了。

有点为曾经雄心勃勃的李明博感到悲哀。

是的，韩国的总统，似乎真的都摆脱不了这个“紧箍”一样的“怪圈”——总统“身边人”的贪腐几乎无法遏制。

韩国自1987年举行总统大选，迄今已历五届。想当初，每一任总统上台无不信誓旦旦，向国民承诺铲除腐败，结果是几乎每任总统无一善终，不得不就各种丑闻低头向国民谢罪道歉。军人出身的总统全斗焕、卢泰愚如此，政治人物当选的总统也复如此：上任伊始便号召政界开展“净手运动”因而深得民心的金泳三最后因儿子腐败丢尽颜面。民主斗士金大中上任后，推行南北和解的“阳光政策”，且沉着应对金融危机重振了经济而赢得了国民的高度支持，然而，居然有12名亲属涉嫌腐败，三个儿子都锒铛入狱，他不得不向国民道歉。此后，便是高调喊出创造“没有违规和腐败的世界”，同时标榜清廉自守的“平民总统”卢武铉，最后竟以惨烈的自杀谢罪。他跳崖的一刹那，清廉的信誉事实上也瞬间“破产”——哥哥卢建平因受贿已被判处4年徒刑，追缴5.7亿韩元；青瓦台原总务秘书郑相文从总统特殊活动费里贪污12.5亿韩元；夫人权良淑承认收受100万美元用于偿还债务。检察官甚至还指称卢武铉本人涉嫌收受大量钱财。

这样的接二连三，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如今，李明博居然也难逃这一“宿命”。

想当初，李明博2008年初上台伊始及其此后，一直是以强势反腐形象出现在国民面前的。他曾称“除非我们彻底铲除贪污风气，否则我们将无法成为一个走在世界前列的先进国家”。去年初，震惊全国的金融界腐败曝出后，他也多次强调“（腐败）已经到了底线，需要认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现在真的是到了国家整治公职不正之风问题的时候了”。哪承想，胞兄恰恰与金融界“剪不断理还乱”，涉入了那一场至今仍在发酵的金融腐败案。

当然，到目前为止，李明博本人至少看起来还是干净的。然而，检方并没有就此止步。媒体称，李相得涉嫌受贿最早是在李明博竞选总统前，恰恰在当年的大选中，他为胞弟的获胜立下了汗马功劳；崔时仲也承认资金用在了竞选民调。贿金是否助了李明博一臂之力？这是检方目前追查的一个重点。因此，大检察厅明确表示“如有线索，我们也将追查现任总统的选举资金”。

但愿，后续的调查不会让韩国民众震惊。

然而，韩国究竟怎样以及何时才能使这个“总统怪圈”不再“显灵”？这显然是韩国民众更想知道的。

编辑：陈畅鸣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