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守护屋角的檐

罗晓韦

2012年10月12日，《中国梦想秀》第四季开播。一位女士走上舞台。她展示的才艺是弹奏自作的钢琴曲。原创钢琴曲？许多人为她的才艺而赞叹。不一会儿，琴声响起。可是，令观众感到意外的是，琴声稀松平常，甚至不成旋律。更令大家诧异的是，旋律还未听明白，曲声便终了。

主持人也不禁疑惑，问：“为什么只有这么一段呢？”

她显得极不自然：面露尴尬，两手还不自觉地拉拉衣角。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音乐，也没有音乐细胞。但是，为了儿子，我学了整整十年的音乐……”

这名女士叫郑亚波，是一位单亲妈妈。她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可是，这个孩子刚刚上五年级——是的，他是个智障孩子。

十五年前，孩子出生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可是，这样的快乐和幸福仅仅伴随了郑亚波四个月。四个月后，孩子被检查出脑积水，随后引发智障。接下来的两年，孩子一个词、一句话也不会表达。丈夫是位医生。他告诉妻子，这是一种几乎无法治愈的顽疾，你放弃治疗吧。可是，她并不认这个理。强大执着的母爱促使她走访全国各大医院，求助于各地专家教授。可是，所有的专家都告诉她，这是不治之症。趁着年轻，你还是再生一个吧。郑亚波心里被重重一击。她心里一直燃烧着的那点希望几近熄灭。更残酷的现实是，在孩子四岁那年，因为她的执着求医，家里的积蓄已被掏空，生活窘困，丈夫因此离她而去。

郑亚波呆呆地立于雨中，茫然不知所措。她感到，自己就像是树梢上那片最孤苦无助的叶子。

不过，它未曾坠落。风雨的摧残反而让它更加坚强。郑亚波坚信孩子终究会好起来。多方走访后，有一天，她从一位钢琴老师口中得知，教孩子弹钢琴或许可以开发孩子智力。于是，她毅然给孩子报了钢琴课。可是，仅仅第一天，孩子就被“开除”了。老师说，这孩子我教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郑亚波苦苦哀求，老师还是没有收下他。于是，她继续寻找钢琴老师。不过，每次，孩子都被老师“退”了回来。孤苦无助的她心想，试着学一学钢琴吧，兴许我能成。于是，对音乐“一点都不喜欢”的郑亚波，“没有一点音乐细胞”的郑亚波，从未触摸过钢琴的郑亚波，年逾三十岁的郑亚波开始了自学钢琴路。一下班，她就观看钢琴教学视频。她一点点地学，然后一点点地教。

在她的爱心与坚持下，孩子从一无所知到对键盘了如指掌。渐渐地，孩子的琴技越来越棒。同时，他的智力也有了起色。七岁的一天，他弹完琴后，居然发出了“妈……妈”两个音节。说得异常艰难，可是，妈妈却听得异常清晰。“孩子，你叫我什么？”“妈……妈……妈妈……”虽然仅仅是两个音节，可是，郑亚波兴奋极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欢快，仿佛经过了漫长的黑夜，终于见到太阳，触摸到温暖。

孩子一日好过一日，表达也日见清晰。有一次，在妈妈因被抢劫而痛哭后，孩子居然学会了安慰：“妈妈不哭，我再给你买一部手机。”顿时，妈妈破涕为笑。被抢劫的痛苦烟消云散，两千多个日夜的辛酸苦楚烟消云散。她等待的，就是儿子今天这句温暖的话呀！回忆起如许的往事，回忆起孩子成长的轨迹，她的脸上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的笑……

这时，孩子走上了舞台。他很礼貌地向主持人和现场观众问好。在与梦想导师周立波的交流中，可以看出，他的表达已经基本无碍了。母子俩共同表演一个节目，叫《亲爱的小孩》。孩子弹奏，母亲歌唱。孩子手指翻飞，好看极了。琴声悠悠，没有一丝停顿。母亲展开歌喉：“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旋律愉悦，却不免夹着一丝悲伤。

音准和音色都平常极了。可是，那声音却有着别样的感染力。母亲唱得极动情。两千多个日夜的辛酸，两千多个日夜孩子的不幸仿佛都含在了她的歌声里。灯光下，只见她泪水涟涟。旋律高处，情至深时，母子合唱，歌声愈见感人。看着母子的表演，想想母子的身世，所有的观众都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母亲已泣不成声。琴声依旧不断。

最感人的一幕出现了：孩子奏完最后一個音符后，竟然起身为母亲拭去脸上满满的泪。手掌反复，泪未止，手未停。手掌翩翩，宛如刚才弹琴时的翩翩指法，像极了花丛中起舞的蝶。孩子越抹，母亲的泪越多。最后，儿子只得紧紧把母亲搂住，久不分开……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你，妈妈也绝不放弃你！”这是郑亚波在与周立波对话时说的一句话。这句话掷地有声，打动了在场所有人。他们说，这是最伟大的母亲。

是的，当父亲抛弃孩子时，当钢琴老师抛弃他时，当所有的人都抛弃他时，他依然有一个最爱他的人守护在他身边，容不得任何人伤他分毫。如果说，孩子是墙角那朵羸弱残缺的小花，那母亲一定是头顶那片宽大厚实的檐。她挺起了孱弱的身躯，为孩子遮挡一生风雨，为他盖住一世风霜。

于是，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再没有风雨，再没有寒冷，再没有阴暗。有的，只是一世的温暖。

那是母亲暖暖的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