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被摧残的青春

赵冬儿

位于孟加拉首都达卡东北方几个小时车程的坎达帕拉贫民窟，小巷蜿蜒如迷宫，两旁搭了一栋又一栋的铁皮屋。每晚夜灯初上，这里便开始热闹起来，一大群少女穿着紧身衣和长裙，脸上搽了厚厚的粉底，涂上艳红的唇膏，在肮脏小巷中来回走动，向街道上徘徊的顾客招揽生意。

在坎达帕拉贫民窟，一次性交易的“肉金”极低，只需要五元，每天都有很多工人、货车司机到这里寻花问柳。性在这里是赤裸裸的，铁皮屋的角落时常堆着一堆用过的避孕套，空气中也漂浮着腥臭的精液和汗水气味。

除了价钱“超低”，这里的娼妓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年轻。十七岁的哈希早在十岁时被诱骗为雏妓，卖到坎达帕拉的妓院。她“入行”的年纪并不算特别轻，虽然孟加拉卖淫的合法年龄是十八岁，但十一二岁雏妓的存在，在坎达帕拉根本不是秘密。

被药催熟的青春

这天哈希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将黑色宾帝贴在修得工整的眉心，准备“开工”。她房间的墙上贴着宝莱坞明星的海报，有时哈希也会做做明星梦，但别说去宝莱坞，她连踏出贫民窟的机会都没有。

哈希每天很努力接客，因为如果她生意不好，老鸨便不给她吃饭。虽然有时吃不饱，但哈希和这里大部分妓女外表看起来都显得很健康，甚至身材丰满，因为她们虽然并不一定有饭吃，但一定有药吃，老鸨每天都逼她们吃一种专门“催肥”猪牛牲畜的类固醇“欧乐得爽”，让她们看起来健康丰满，能够吸引那些喜欢妓女有身材的客人。

“我现在的样子和我小时候营养不良时有很大差别，在妓院里，顾客总是喜欢找健康的女孩。我现在自愿吃欧乐得爽，因为我需要多接些客才能赎身。如果不够，我便要少吃一顿饭，还想省点钱寄给儿子。”哈希苦笑着说。她有一名四岁的儿子，目前交由亲戚抚养，她已经两年没见到他。

致命的药丸

在孟加拉的红灯区，妓女众多，行业竞争很激烈，现在很多妓女都像哈希一样“自愿”服用欧乐得爽，因为吃惯了一旦停药，胃痛、头痛、皮肤出疹等副作用立刻浮现，她们明知对身体有害也只能继续服用。

欧乐得爽主要是用来治疗人类发炎和过敏，但牧场也会喂牲畜吃欧乐得爽达到“催肥”效果。不过，人类长期错误服用会破坏肝脏及免疫系统，也会导致高血压及糖尿病，甚至可能会致命。

当地的慈善团体指出，在坎达帕拉和孟加拉这个贫穷国的另外十四个合法红灯区，有九成的性工作者服用这种非处方药。在坎达帕拉贫民窟的路边摊，很容易买到这种白色小药丸。

坎达帕拉约有900名性工作者，她们的故事都与哈希相似，被乡下的贫穷家人以低至两千元的价格卖给人口贩子，然后被转售给妓院老鸨，大多数老鸨之前也是性工作者。妓女被禁锢于妓院中，她们必须工作到把欠的钱还清为止。

不过，很多妓女没有读过书，目不识丁，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债务是否已还清，也不知道自己的权利为何。有些妓女年老色衰后，老鸨终于还她们自由身，但她们因害怕面对在坎达帕拉以外保守穆斯林社会的排斥眼光，加上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唯有继续留在妓院终老，做些洗擦打扫的粗活糊口。

世代传承的悲哀

有些妓女为了寻找安慰或者奢望能得到爱，会在妓院里结婚生子。她们的“老公”，有些是谈得来的恩客，有些是皮条客，她们天真地以为这些男人可以保护自己，但往往只是沦为免费性奴，甚至被当做摇钱树。她们和“老公”生下的女儿，往往也要走自己的旧路。

十六岁的满妮两年前开始迎送生涯，她和妈妈及外婆同住，一屋三个女人都是妓女。三十五岁的穆特卡很不想让女儿走上这条不归路，但是四十九岁的外婆渐渐已没有客人光顾，只有她一人工作实在不够糊口，所以只好忍痛让女儿加入妓女行列。满妮现在已经是家庭经济支柱，长得胖胖的她，也定时服食类固醇。穆特卡知道，即使有一天，女儿能改变命运，踏出妓院寻找新生，欧乐得爽的副作用也会终身相随，但她却无能力改变什么。

慈善组织“行动援助孟加拉”前年开始在该国不同的红灯区，推行反类固醇的宣传教育活动，但工作人员卡比尔坦言，单单唤醒性工作者对于这类药物副作用的了解并不足够，因为，她们没有话事权，“要让妓院老板、老鸨和皮条客这些既得利益者放弃使用类固醇，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政府也必须要扮演更积极的角色。”

Tips：孟加拉童工逾七百万

孟加拉雏妓的故事，只是孟加拉童工悲歌的一部分，2010年6月，孟加拉首都达卡有大批纺织工人上街争取加薪，爆发警民冲突，不少童工也在示威者之列，他们成为警方报复的对象，遭受毒打甚至被捕。

这场骚乱吸引了国际传媒报道，孟加拉童工的痛苦生活也随之受到关注。根据联合国统计，孟加拉有740万名童工，有四成从事“危险工种”，不少七八岁孩子，已要在垃圾场捡易燃物品、在砖厂抬砖头，在石矿场碎石等。

孟加拉政府虽有意在2015年前杜绝童工从事危险工作，包括碎石及卖淫等，不过现阶段仍没有具体方案。同在一片天空下，孟加拉孩子的命运却如此多舛，令人叹息，令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