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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出来的江南

2012-06-25陈小扁

精英 2012年6期
关键词:蔡国强火药丝绸

陈小扁

说到蔡国强,最为人熟悉的莫过于他为2008北京奥运设计的“大脚印”以及他的一系列火药绘画。近日他又有新动作—4月21日至6月3日,蔡国强在杭州浙江美术馆举行大型个展《春》,展出他新的火药画作。这是近两年来蔡国强继《农民达芬奇》之后,在内地举办的最大的展览。透过火药在纸或丝绸上爆破的手法,蔡国强在展览中以杭州山水、西湖美景、古代诗词等为题,探索中国传统文人精神的写意风格。

步入浙江美术馆,淡淡的硫磺味飘过。一个巨大的装置艺术出现在展厅里:约8米高的丝绸《西湖》360度环绕展厅,画中的山水景色在一层薄纱下,若隐若现。地面上同样铺上了丝绸,营造出湖面平静的感觉,一条6公分厚的水景步道环绕,仅容数人通过,让人置身于“西湖”其境。“伴随着阳光、风、雨、雾,我与西湖的美景和历代文人完成了一次次调情。”蔡国强解释道。

而这个《西湖》,就诞生在杭州西湖中央、一个特别搭建的平台上。4月19日一大早,蔡国强和他的团队,就坐着船,穿着救生衣,登上了平台。这个长50米、宽30米的平台,由几块硕大的浮板组成,用钢管打桩固定在湖底。蔡国强在平台上铺了近2000平方米的杭州丝绸,用各种不同的火药原料,然后在丝绸上烧出西湖风景。“我们把西湖景观分成4个方向,用长卷的方式画出来,再进行爆破。”蔡国强说,西湖的美是360度的,他要突破时间上、空间上的局限,360度地展现西湖全景。

蔡国强开始在铺好的丝绸上撒火药。杭州天气阴晴不定,大风几乎捣乱了他的计划—蔡国强撒出去的火药被吹得四处飞散。蔡国强无奈地笑了:“全部吹光了,其实也挺好的。”在等待风变小的过程中,他索性躺下来享受片刻的安宁。

风停了,《西湖》一切准备就绪。他拿着一炷香,蹲下点火。火焰冒出来了,像闪电般飞跑,倏然而过。工作人员们准备了六个多小时的材料瞬间被浓烟笼罩。“火药的分量要控制得当。放多了炸个洞,放少了烧不着,如果丝绸上面的纸张、石头压得不好,鼓起来一点,热量在其中形成回流,可能瞬间就会把画布全烧掉。”蔡国强说。

对于蔡国强来说,用火药作画只是一种创作手段,他的作品之所以受到世界各地的青睐,还在于他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并巧妙地融入当地文化。1993年,行为表演艺术还不受青睐之际,蔡国强在嘉峪关长城做过一个“延伸长城1万米计划”,当时到现场来帮蔡国强爆破的有将近4万人,这个“爆破”让他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2010年,他在法国尼斯做《地中海游记》。这一次,蔡国强邀请了他在上海戏剧学院的学妹在尼斯玩了两周,记录她两周内在尼斯看到的一切。她的游记则成为他创作的灵感。因为尼斯盛产橄榄油,当时展馆中央居然还有一个“湖”,湖里荡漾的都是尼斯产的碧绿的橄榄油—团队的工作人员当时最为担心的,是浪漫的法国人会不会带着生菜,直接蘸上橄榄油,边吃边看展。

2011年,蔡国强受卡塔尔公主的邀请去多哈举办《海市蜃楼》个展,为了此次展览,蔡国强在多哈住了50天。他在多哈学会了一个阿拉伯词:“脆弱”。写起来,就是“一个大圆套一个小圆,三个尖,一个钩,最后加上三个点”。在创作作品《脆弱》时,蔡国强在福建德化定制了480片仿照伊斯兰传统纹饰的陶瓷,拼成一个3米高、18米长的陶瓷壁画,最后在上面炸出这个词。在创作过程中,手与陶瓷相比的脆弱、陶瓷与火药相比的脆弱,也体现了蔡国强在整个活动中的心境,“火药和陶瓷、人与人、文化和文化之间的关系都是脆弱的”。

2012年,蔡国强迎来了《春》。蔡国强再造了一个火药的江南山水—艺术家的創造力、想象力和雄心,再一次显露无遗。

〔对话蔡国强〕

像动物一样思考

记者:这次个展的主题名叫《春》,你眼中的春是什么样?

蔡国强:在春天的平静后面,所有生命的能量都在运作、启动,我用火药表现这种萌动,这种多愁善变的起落。

记者:《西湖》这个作品,是怎样构思的?

蔡国强:我研究了很多古代西湖的作品,想学一下古人怎么画西湖。结果发现,古代表现西湖的诗很多,但画不多。因为西湖的景点是分散的,一个个精致的小点,跟周边的山水是协调妩媚地组合在一起的。那些桥、堤、山水、建筑,很难在整个画中突出出来。我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西湖怎么画?她太美了,你站在湖中间,她就是一幅完美无缺的画。而且这种美不止是大自然的风景,她是几千年来,我们的先人慢慢经营起来的。那么我应该怎么把这种美传递出来?后来,我想到用360度的形式来展现西湖。这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

记者:怎么想到用火药和丝绸来表现它?

蔡国强:西湖的妙,就妙在它的写意。它虽然是一个写实的西湖,但是从古至今,被逐渐经营成一个诗意的、写意的西湖。所以,我要寻找一种方式,展现它的诗意,并抒发一种朦胧的情感。因为杭州丝绸很有名,我就想能不能在丝绸上做出来?用火药去烧丝绸,本来是暴力性的、野蛮的,但假如处理好,它这个热情的湖泊,是很有感觉的,比较性感。其实我自己很没底,因为丝绸是太脆弱的东西。直到去年9月我先以浙江小百花的小演员们为素材,实验性质地用丝绸炸了一幅《丝绸小百花》,才确定我可以在丝绸上作火药画。不过像这回这样大规模地用丝绸,还是第一次。

记者:创作过程中遇到了怎样的难题?

蔡国强:这几天雨蒙蒙的。火药是很怕潮、怕风雨的,如何利用这种潮湿、风,做出一个不一样的效果来,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但艺术本身,对我来说,就一直是跟偶然性、不可控制性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偶然性,才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这种偶然性不仅仅包括了材料,天气,还有同我合作的当地的义工们。

记者:有人关心爆破会不会污染西湖环境。

蔡国强:火药是用硫磺、硝石、木炭做的,对环境的污染不会很大。影响只相当于发射3发烟火弹的量。一般西湖上烟花大会可能都要好几千发。我们准备了桶和垃圾袋,每天产生的垃圾都会带走。当然,因为丝绸很容易烧起来,所以火药量也不会太大。

记者:每次的爆破都要经历很长的准备时间,但成功只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蔡国强:每一次都准备这么久,一刹那间就走向结束。对我来说就像做爱—磨磨蹭蹭的调情,最后啪的一下,高潮,满足。

记者:艺术在你生活中占据着什么地位?

蔡国强:其实我的脑子平时都不在想艺术,而是在想政治问题、社会问题、中国在高速发展中所碰到的瓶颈等问题。我这个人做事情就想回归到动物的方式—也就是完全靠感受。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用理性去调查、理解、研究,但到最后的创作,还是要回归到感性。

记者:你如何处理纯艺术与市场效益的关系?

蔡国强:在日常中,我基本不处理市场的问题。蔡工作室有十几个员工,整天和我开会讨论技术问题、讨论不同文化的态度,却很少花时间去讨论这些画该怎么卖。我们没有刻意去经营市场效益。有很多展览,我和工作室是被邀请去创作的,主办方负担了所有费用,还给我们工资、生活费,接下来还收藏我的作品。有时候,对方会收藏很多,有时候,对方一张都收藏不起。收藏不起,我会弄一张小小的手稿给他们作纪念;收藏得起,我们工作室内部就会定价格,但我对价格其实并不敏感。有时候我提出一个价钱,他们还会嫌便宜。

记者:火药作笔墨已经成为你的标签了,这会不会限制你的创作?

蔡国强:这些已经变成符号了,所以我既要面对它、也要放下它。这个关键在于,我能不能在不同的时期,把火药艺术做出不同的意义。我在洛杉矶也做了很多好玩的创作,比如用火药炸出我奶奶的照片,甚至还炸出报纸。我不会刻意去改变、转型,自然而然的创作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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