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色彩

任炽越

一直说，女人有两次投胎的机会，一次是母亲赋予的，一次是婚姻给予的。对此，浪漫主义者多予以质疑，在他们的字典里，婚姻应该是玫瑰色的。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婚姻却被涂上了不同的色彩，让人看不明它的真面目。

曾听到这样一则故事：有一位名牌大学的才女，活泼、聪颖，是学校诗社的中坚分子，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结识了音乐学院的一位男生，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几年大学生活，你唱我和，心同琴瑟。大学毕业后，恰逢三年困难时期，食品紧缺，城里人当时都想有一些农村的关系，以便果腹。目睹父母为食品而四处奔波，她内心焦虑。这时，一位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为使家人不再挨饿，她忍痛和原恋人分手，与那个木讷的农村大学生结为夫妻，用自己一生的不快乐，换来全家人几年的饱饭。后来，那位音乐学院的诗人前来找她，她隔门相拒，无言以答。为了家人的温饱而淹没了爱情，这样的婚姻是灰色的。

一次，在社区里听一位新上海人媳妇叙述身世，颇有感触。她髙考以几分之差落榜，相恋的男友考入外地一所大学。她去男友就读的大学看望后，自感两人不再相配。后在亲戚的撮合下，她远赴千里从东北赴上海相亲。结果，男方各方面条件都不理想，但为了一句“她已去上海享福”的话，她觉得已无颜回头。于是，牙齿一咬，毅然嫁入“寒门”，几年不曾回家。直至父亲病故，她才单身一人，星夜奔丧，在父亲灵前痛哭流涕。为了过分的自尊而放弃了爱情，这样的婚姻是青色（涩）的。

朋友有位亲戚，原来家住农村，后随夫进城，在小吃店当服务员，一年后丈夫与其离婚，她一下子没了住处。这时，小姐妹给她介绍了一个离异男子，条件虽不太好，但有一间小房子。她左思右想，最后为了有一落脚之处，还是嫁给了这男人。谁知男人不但没钱，还是个酒鬼，吃饱老酒后，就向她发酒疯，甚至动手打人。开始她还忍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男人发酒疯的频率越来越高，对她动粗的次数也愈发多了起来。她一看，这日子实在没法再过下去了，只好忍痛放弃这个用婚姻换来的住处，与那男人解除了夫妻关系。为了基本的生存而不去寻找爱情，这样的婚姻是黑色的。

有人类始就有爱情，后来又产生了规范男女关系的婚姻。那时，爱情是婚姻的唯一基础。《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古代爱情婚姻观的生动写照。然而，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尽管还有许多美好的爱情故事在传颂，婚姻却被越来越多的政治的、经济的、生活的诸多与婚姻不大有关系的内容绑架了，离原点越来越远。

上述故事远非最典型的，它只是普通老百姓在走投无路时扔出人生最后的筹码的写照，世上用婚姻主动猎取利益的例子比比皆是。眼瞅着婚姻成为改变生活的手段，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人类的悲剧还是喜剧。

当我们在抱怨婚姻遭遇异化时，或许我们自己也是其中的推手与获利者。在社会被利益化的过程中，所有的行为无一能幸免，包括爱情的神圣。也许有一天婚姻终会回归它的原色，但现在它就是这样的杂色。

这，也是社会的无奈。

【原载2012年1月16日《新 民晚报·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