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俗套

流沙

吴菊萍受伤的手已经好了七八成，可以做些基本活动了。而另“一双手”被美术大师韩美林先生创作成了雕塑，放置在刚刚获得全国文明城市称号的杭州城区一个小区里。

从她伸手救下从十楼坠下的小女孩妞妞后，一切仿佛按照既有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媒体长篇累牍的报道、各级领导的看望、接受各种各样的荣誉、参加各种各样的颁奖礼……这一切落入了“俗套”。

终于消停了。

吴菊萍又回到了平常人的生活里，她在冬天暖洋洋的太阳下逗儿子玩，笑容与在各种各样的颁奖礼上是一样的。她说，现在我感觉舒坦多了。

她实在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因为她实在太真实了。全国在炒作“最美妈妈”时，她就惶惑地说：“你们不要给我太多荣誉，不然要宠坏我了。”

荣誉她的确得到了很多，似乎登峰造极了，但却没有宠坏她。现在她走在大街上，也许真的没有多少人会认出她。她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能够不被那么多人关注，原来是那么的美好。

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这个吴菊萍啊，真是可爱。

同样救下一个女孩，同样引起全国关注的广东佛山“小悦悦事件”中的老人——陈贤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佛山街头，小女孩悦悦被车撞倒，十八人（辆车）经过没人施救，作为第十九个的她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救人之后的事情和吴菊萍一模一样：媒体长篇累牍的报道、各级领导的看望、接受各种各样的荣誉、参加各种各样的颁奖礼……其中有一个奖项的颁奖词是这样的：“陈贤妹为我们坚守住了道德的底线，她用不到一米四的身高为我们撑起了明天的信念，一个拾荒阿婆为我们拯救了良心。”

但在陈贤妹的村子里，只要被邀请去领奖，就有人说她去拿钱，还有人传说她已经在银行存了一百万元，她的不少亲戚找上门来，希望借钱。

这一切落入了更深重的“俗套”。

吴菊萍只能救下一个坠楼女孩，陈贤妹也只能救下一个小悦悦。她们真的拯救不了公众的良心，也根本不存在那样的伟力。其实社会道德的根本维系，正是在于国之公器，这是一个博大深奥而又简单的道理。

而她们有的不过是自己的良心，不过是在做一个真实而没有功利戾气的自己。这看起来似乎是那么的容易，但想想，又是那样的难。

【原载2012年1月7日《解放日报·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