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的事实

[英]巴里.海因斯

法新老师等班上同学安静下来，说：“好，四年级三班的同学，我们继续上课。事实。”他张开一只手臂，指着后面的黑板，上面写着：

事实与虚构

“我们所讲的事实是什么呢，阿米蒂奇?”

“指的是发生过的事，老师。”

“不错。发生过的事，现实存在的事情。也就是我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或者我们听说的新闻。各种事件、事故、会议。我们亲眼看到的事情，一切和我们有关的事情。这些都叫做事实。你们明白了吗?听懂没有?”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懂了，老师。”

“很好。假如我们现在请安德森说一些有关他的事实，他会说点什么呢?”

“老师!老师!”

“好了，好了!举手!不用那么大声!乔丹?”

“他穿着牛仔裤。”

“很好。米歇尔?”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对。费舍尔?”

“他住在月牙儿湾畔。”

“对吗，安德森?”

“是的，老师。”

“好的。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和安德森有关的事实，但是呢，并不是特别有趣的事实。也许安德森本人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自己的有趣的事实。说—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吧。”

同学都“鸣”的一声起哄表示同意。法新老师咧嘴笑了笑，停了一下，然后把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静一静，静一静。”

全班都安静下来，不过一个个还是咧着嘴巴。安德森盯着自己的桌子，面红耳赤。“我不知道，老师。”

“随便说点什么，安德森，任何和你有关的事，或者你见过的比较难忘的事。”

“我想不起来，老师。”

“那么你小时候的事呢?每个人都会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不一定是什么大事，只要是仂记得的就好了。”

安德森微笑着，抬起了头。“我倒确实想到一件事情。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

“既然你能记得，就说明肯定还是有特别之处的。”

“很傻的一件事。”

“哦?那就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好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大概是在读小学的时候吧。一天我和一个叫雷杰·克雷的小孩去福勒池塘玩。他不在这儿读书，因为他搬家了，我也不记得他搬到哪儿去了。总之是在一个春天，正是抓蝌蚪的时候。那时候池塘里黑压压一片全是蝌蚪。我们两个人就去抓蝌蚪，好抓得很，谁都抓得到。只要你把双手并拢，在水里一捧，就能抓到一大堆蝌蚪。反正我们当时就把手伸到水里面玩蝌蚪，然后捧起来f巴蝌蚪，再丢到水里面去。后来我们俩就商量要不要带点回去，可是我们又没带瓶子什么的。雷杰就说：‘要不伤甘巴雨靴脱掉，我们把蝌蚪装进去，这样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带回家了。我就脱掉了雨靴，先灌了一点水进去，然后把蝌蚪装到里面。捧着捧着，我就说：‘我们来比赛吧，看谁装得多。你拿一只靴子，我拿一只。于是我们俩就每人装一只。我们抓了差不多有几个小时吧，抓的蝌蚪越来越多，最后靴子里面都没什么水了，装的全是蝌蚪。

“你们没见到真可惜。靴子里面装满了蝌蚪，乌黑发亮的。装完了我们就把手伸进去转动，兴奋地叫个不停。后来那个小孩对我说：‘我打赌你绝对不敢穿上靴子了。我说：‘你才不敢呢!于是我们俩说好一人穿一只。可是每次我们麻起胆子想穿的时候，又临时打了退堂鼓。于是我们俩就掷硬币，谁输了谁先穿。结果我输了。那我就先穿吧，可是还得先脱下裤子才能穿。于是我脱掉了裤子。我看了半天装满了蝌蚪的靴子，那个小孩就在旁边叨叨：‘快穿啊，哈哈，你怕了，你怕了!我确实挺怕的。后来我鼓足勇气，闭上眼睛，把脚伸进了靴子。哇哦!那感觉，就像把脚伸进了会动的果冻里面一样。水冰凉冰凉的。我的脚一放进去，蝌蚪就涌到了我的惠灵顿橡皮靴靴口。我的脚踩到靴底的时候，还可以感觉到它们在我的脚趾缝里挤来挤去。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穿上了。于是我就对那个小孩说：‘该你穿了。但是他不敢穿，看他的样子是怕得要命。于是还是我穿。这次我就有点习惯了，穿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了，就是感觉腿有点又麻又痒。我把两只靴子都穿上了，然后向那小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挥着手，嘴里嗒嗬嗬地吓着他。我一迈步，蝌蚪就从里面涌出来，顺着靴子流在地上。那个家伙都快被我吓死了，直勾勾地看着我的靴子。于是我准备跑过去，结果蝌蚪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弄得我满腿都是。真可惜，你们没看到他当时那个样子。他一下子尖叫起来，一路狂喊着跑回了家。

“虽然他先跑回家了，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而从我膝盖往下都是蝌蚪。”

全班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想象自己膝盖往下都是蝌蚪是什么样子。

节选自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男孩与鹰》

插图／蝈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