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电话”背后那凉的心,假的情

侠之小者

此时，穆知文一定还在沉睡。岑黛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却听见穆知文在讲电话：离婚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岑黛芬又从来不翻查我的电话，你的手机号码，姓名还被我编辑成中国移动通信客服电话10086，已经一年多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如果今天不是我假装醉酒，岑黛芬还不会去接我的电话……就算是为了贝贝，我们的这份感情总有一天是要见光的……

1

下午，岑黛芬从医院出来，就开始酝酿晚上要给穆知文一个惊喜。

晚上8点半穆知文才回到家，还是司机给背回来的。公司刚签下一个大单子，他在宴请员工的饭局上喝高了。她的好心情，全让他给搅合了。

司机将穆知文放到床上，出来和岑黛芬告别时，就看到了餐厅里摆着一桌丰盛的佳肴和一瓶解百纳高档红酒， 还有一对高脚玻璃杯偎依在一起，满是爱情的味道。

司机眼里的诧异纵是一闪而过，可还是被岑黛芬窥见了，她自嘲地笑一下，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是岑黛芬和穆知文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为了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岑黛芬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想给丈夫一个惊喜。这些天为了公司的事，他总在外面跑，没在家吃过几顿饭，更别说缠绵了。

和穆知文上次的缠绵，是在一个月前，至今想来还令她脸颊发烫……那是火树银花的一夜，穆知文把所有的爱和激情都揉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每一个细胞都战栗着，连呼吸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现在，岑黛芬忽然有点后悔，之前应该打个电话，或许他会早点回家，至少不会喝太多的酒。

饭桌前，没有一点食欲的岑黛芬还是开启了那瓶红酒，往两只杯子里都倒了点，然后两手各端起一杯，相互触碰了一下，这动作多少有些滑稽和无奈。

岑黛芬盯着酒杯出神，她很少喝酒，何况是现在。穆知文的手机铃声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让她一惊，从伤感里回过神来，却没有去接听的欲望。那手机铃声偏偏不依不饶，响个不停，极似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冲着她喋喋不休。

岑黛芬是个有修养的女人，没有窥伺别人隐私的欲望。可现在，穆知文还睡着，鼾声穿过门缝清晰可闻。她便起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五个数字：10086。这是中国移动通信客服电话号码，可能是穆知文的手机欠费了。

岑黛芬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子十万火急的声音：你快过来送我们去医院，孩子发高烧了！女人说完便挂了。岑黛芬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这语气，俨然就是妻子在命令丈夫。这个女子是谁，难道穆知文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2

岑黛芬惊愕不已，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9点15分。她不相信穆知文会背叛自己。当初她爱上穆知文的时候，他的家装公司很不景气，正处于低谷。彼时有人曾断言，贫穷的他支撑不了这场华丽的爱情。可她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和他在一起。

不会的，也许是那个女人情急之下拨错了号？岑黛芬只能安慰自己，实在不敢往坏处想。

可是，这是穆知文手机里储存的一个号码，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她不想被蒙在鼓里。

岑黛芬手心渐然渗出了细汗。少顷，她灵机一动，回拨了那个电话，你好，我是穆总的秘书，穆总今晚有事走不开，让我过去接你。可以吗？

女人在那边静默了几秒钟说，那好吧。她的回话是一把剑，短，却锐利，一下子就戳到了岑黛芬的致命处。

她是谁？这个巨大的疑问山一样压过来，岑黛芬极力保持冷静，但下楼梯时双腿还是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根据女人的提示，岑黛芬开着红色帕萨特很快就到了七彩花园。这个小区她经常路过，也就是几分钟的车程。

近前，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等在小区门口，岑黛芬只一眼便认出这个女人，她叫颜悦。岑黛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记忆快速闪回。几年前岑黛芬曾在穆知文公司里见过，她有点狐狸精的味道。岑黛芬曾对穆知文委婉地暗示过。好在，之后再没见过她。

颜悦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的位置，扭头看了岑黛芬一眼，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是岑黛芬，很是意外。

岑黛芬心里五味杂陈，马上就想斥责她，甚至连掐死她的冲动都有。当看到她怀里那个正发高烧的孩子，岑黛芬最终还是忍住了，牙根却咬得生疼。她知道，现在这么做于事无补。但这件事又非同小可，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去应对。

一路上，岑黛芬始终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穆知文的？她揉了一下气鼓鼓的小腹，一时不敢冒然问出口。

可这疑问，伴随着冰冷的夜风，在岑黛芬的心里缠绕，像一件湿漉漉的衣服，渐然裹上身来。

3

夜晚的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流光溢彩，而岑黛芬，却黯然神伤。她不知道，与真相相撞的片刻，要有怎样的心理准备才不会疼。

到了医院，岑黛芬陪着颜悦挂号、配药、打针。孩子在打吊针时哭了一阵，而后渐渐安静下来。一切就绪后，坐在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颜悦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指向晚上10点57分，她歉疚地对岑黛芬说：谢谢你了，输液还得一些时间，你先回去吧。刚才在小区那儿叫不到TAXI，但医院门口一定会有，待会儿我们娘俩打车回去就行了。岑黛芬说没事的，说完她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分明是居高临下的。

颜悦说着，轻轻摇晃着孩子哄她入睡。岑黛芬问：多大了？颜悦说，两岁了。此时，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撞在了一起。

之前，颜悦的目光是躲闪着的。但现在，她们的目光撞上了。或者说，是让岑黛芬给捉住了。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颜悦的身上，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孩子渐然入睡，颜悦哼着摇篮曲，身子还在轻轻摇晃着。

岑黛芬突然觉得，颜悦的母性是迷人的，她无助的摇晃令人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她突然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颜悦说，三年了。

岑黛芬又问：你想和他结婚吗？

这回，她们有了短暂的对视，这样的对视，在两个女人之间是致命的。目光与目光的摩擦，飞溅起一些肉眼看不见的星火。

然而这样的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秒钟，或者更短。然后，颜悦的目光就先逃遁了。她低下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孩子，说：我从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爱他。但现在，为了女儿贝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这种生活？

贝贝？你的女儿叫贝贝？岑黛芬惊跳起来，她听见有一种碎裂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贝贝，这个名字，五年前曾是穆知文给她腹中的孩子取的，可她因去搀扶醉酒的穆知文而意外流产，以致于很久都没能再怀上。那一瞬间，她不由得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感到莫名的心痛。

她听见颜悦在说：黛芬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做错了……

我们？——岑黛芬的心又被刺痛了。她觉得自己俨然成了这个“我们”之外的第三者。

4

岑黛芬匆匆站起来和颜悦道别。她怕再坐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恐怕会扑上去撕烂颜悦也说不定。她知道自己眼睛里，一定会有像母兽一样的凶光在不时闪现。

子夜，车子飞速滑行在城市马路上，岑黛芬感觉自己像梦游一样。她居然送她丈夫的女人和孩子去医院，真是伟大，无私，他娘的简直像圣母!她的嘴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从鼻子里冲出一股气来。

岑黛芬将车子停在自家楼下，她朝8楼的窗口望了一眼，灯还亮着。那是她的家，让多少人艳羡。现在看来，不过是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内心已经碎掉了。凡是能打动你的东西，它一定也能伤你很深。比如爱情。

站在上升的电梯里，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梦里面。岑黛芬心乱如麻，想哭，但却哭不出来，很难受。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空得没有了丝毫力气，空得没有了任何思想。哭是需要力气的，是需要情感力量的。

岑黛芬知道，事情发展到这里无非有两种结果，一是原谅，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过日子。二是不原谅，离婚，各自天涯。

可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能原谅，因为她过不了自己这关，她如何能把垃圾吃进肚子里，再若无其事吐出糖。她不愿离婚，同样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她跟穆知文在一起七年了，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的七年啊。而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时光，和穆知文的时光穆知文的岁月混杂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哪个是他的，哪个又是她的。

岑黛芬知道，她很难再把自己从中抽离出来。

此时，穆知文一定还在沉睡。岑黛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却听见穆知文在讲电话：离婚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岑黛芬又从来不翻查我的电话，你的手机号码，姓名还被我编辑成中国移动通信客服电话10086，已经一年多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如果今天不是我假装醉酒，岑黛芬还不会去接我的电话……就算是为了贝贝，我们的这份感情总有一天是要见光的……

天哦，怎么会是这样？！岑黛芬憋屈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岑黛芬觉得，自己和穆知文在一起的这七年就仿佛做了一个梦。她一直以为她把穆知文看清楚了，如今想来，她只不过生活在自我编织自我安慰的梦里面。她一直都是瞎的，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5

今晚，岑黛芬本来想告诉穆知文他快要做爸爸了，她已经到医院确认过了。她要给他一个惊喜，为了迟来的惊喜他们都等了五年了。可是现在，穆知文还有资格做父亲吗？泪流满面的她，转身下楼……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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