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过

包利民

东风一过，百花凋零。

东风恶，吹散百花成乱红，许多人都是如此无奈地喟叹，更有人借此感怀，自伤身世。是啊，花谢花飞，本是世间最为凄美凄凉之事，如若以景映心，则更衬怅惘。可是却认识了两个人，他们面对花残，却有着全然不同的心境，让人于迷茫迷惘之中，窥见了另一扇美好之门。

先是一位老者，他一生阅历甚丰，各种况味一一尝遍，晚年的平和如秋水深静，默默亦脉脉。与之相遇正是春之将暮，在一大片丁香与杜鹃林中，踩着一地粉红的花瓣，东风过处，枝上残红零落如雨，美则美矣，却是让人无由神伤。老者眯起眼睛，神情坦然，仿佛那些飘落着的，经眼不经心。当时以为，他可能历经世事渡尽劫波，这些许的闲愁散恨，已不能入侵那一颗经过风浴过雨的心。

后来在一次作协举办的活动中，竟与之再度相逢，方知此老乃本地名宿，对其大名也是久仰之。后来的几次接触，相谈甚欢，明白他那一颗心，并没有在风尘中沧桑结茧，依然保持着天真童趣，对任何事物仍有着一种本真的好奇与追求。回忆起初次相遇时的落花，他微笑，告诉我，其实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本来就是美丽的花儿，用最美的身姿结束美丽的过程，如此便足以慰人心怀了，可惜世人不解花意。偏要给它们加进去那么多的缠绵恨怨，花若有心，也该变得痴怨无边了。说起以落红自伤身世，他更是淡然，言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种种，或美丽愉悦，或痛苦遗憾，终究也只是人生中短暂的一瞬，来日犹长，苦也好乐也罢，只不过是一个背景而已。就像面对乱红飞渡的时候，心中盛装着的仍是面对花开时的欣喜，则无憾无伤。

从此心中多了一份感动与感悟，眼前的乱红飞过，不再是忧伤的轨迹。

而遇见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时，她脸上有着和我相似的神情，正在一株花瓣飞扬的樱桃树下留影，笑靥如花。熟悉后也曾探讨起对落花的看法，她说她太有体会了，刚刚大学毕业一年，青春正在殒落，而那些曾经璀璨的梦，在现实的东风中也零落成泥。我问，那你面对花飞满天的情景还能笑由心生?她说你没发现吗?花虽落了，明年还会美丽地开，而我的那些梦失落了，也一样会重新生长出更多更好的梦来，如此，又有什么可悲伤可遗憾的呢?还有啊，再过不久，花落处就会结出果实了，那是花朵最美的一种延续啊!

无由地感动和震动，此时的落红片片，在我心里愈加丰盈。是的，不管怎样地飘转零落，它们，都曾经最美地绽放过，就如那些年少时的梦，即使碎成千片万片，都曾是我们最美的理想。只要心中的希望不泯灭，所有的日子都会梦想丛生，所有的花儿都会次第开放。

乱红，有着最甜美的果实，就算没有，它们也曾是最灿烂最完整的一朵花。如此，置身花雨之中，心却完好如初，馨香洇染，氤氲最多彩的季节，希望生生不息。

编辑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