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偶遇,如此温暖
2012-06-24赵功强
赵功强
1
那天是周末,女儿去幼儿园培训班练琴,我在教室外的院子等着。这时,我看见两个老人从大门口走进来。那是一对老年夫妇,都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打扮,是农村的老头老太。老太太腿脚不便,还拄着一根拐杖。尽管如此,老头还是挨得很近,时不时用手扶妻子一把。
两个人的步幅很小,边走边看。我想,他们是在等上课的孙子或者孙女下课吧。只听老头说,这是县直单位育儿园,这是教学楼。他的口吻和语态很像一位导游。经过教学楼,他们并没有停留,老头又兴致勃勃地说,老婆子,里边是儿童游乐同,走,我带你去看看。然后两个人慢慢又向院子里面走去。
这样的情形分明表明,他们只是到此一游的闲散人,并不是接孩子的家长。隔着稍远的距离,我又看见老头边指指点点,边说着什么。老太太顺着他指点的方向,很专注地看。
想来,二老是来城里走亲戚的吧,或者,儿子女儿在城里刚买了房,这才有机会同时进城。老头应该是经常出门,所以对城里比较熟悉。老伴少有空闲,她要照看家里的家禽牲畜。现在,她跟老头一道进了城,老头出于体贴,要带着老伴四处走走,让她开开眼界。在城里,他们走得如此近,比他们此前任何时候都亲密。他们在家时可能也经常磕磕绊绊,吵架、相互怄气,可现在,老头语气温柔,举止绅士,老太太也是一副依顺的模样。
这一对在城里闲逛的农村老年夫妇,是那个周末傍晚我见到的最美的风景。
2
单位请来一个厨艺女工,修剪绿化树木。
这天上班,我绕到最偏僻的小径去办公室。路边的一溜儿十来棵灌木差不多已快被修剪完,断枝败叶零落在路旁。那位女工正在小径尽头对着最后一棵挥动剪刀。奇怪的是,绿化带中间还有一棵显然没有修剪过。难道是她忽略了?经过那位女工身边时,我向她打了个招呼,提醒她漏剪了一棵树。不料,她停下娴熟的操作,说,并不是自己忘了修剪那棵树:“那丛树里面有一个鸟窝,窝里有四只小鸟。你看,它们的父母还在旁边急得大叫呢!”我望过去,这才发现有两只黄臀鹎围着那个灌木丛翻飞,鸣叫,声音急切。“我要是剪了那棵树的枝叶,鸟窝就很容易暴露,一些调皮的孩子也许会掏走小鸟。再说,没了遮拦,也不能遮风挡雨。”
原来是这样,这位朴素的同艺女工只是想保护一窝小小生灵。“可是,那棵灌木不修剪,你不是等于没有完成工作吗?你怎么拿工资呢?”她微微一笑:“那有什么关系?你们单位面积这么大,需要修剪的树木这么多。等我把所有的树木修剪好,起码也得十天半月。等那时,小鸟的羽毛都长齐了,应该就能离窝了。等它们飞走了,我再来修剪那棵树。”
哦,这位善良的女工,是想给一窝小鸟宽限时日,让它们能平安地长大。看来,生活固有的粗糙还没有将她心性中最柔软最细腻的部分打磨殆尽,她还有配得上她一双巧手的美好心灵。
3
我经常去的书店,在双桂巷。
店面不大,门口有一棵扭着腰身的冬青树。树上一人高的横枝上常年挂着一个鸟笼,笼里蹦跳着一只并不会说话的八哥鸟。门口有镏金对联:“司马文章元亮酒,右军书法少陵诗。”店内墙壁灰暗,书架是黑漆的木架子,古色古香,有些年头了。
之所以是这里的常客,就是因为这店清雅、养心。
店主是一个七旬老者,瘦,面容清癯,下巴上蓄有灰白色的山羊胡,戴一副老花镜。惭愧的是,我不知老者姓名。最近去的这日,微雨。我去还书,看店的竟不是他,而是他的老伴——经常从家里来为店主送饭,我认识。
出于客套,我顺便问了句:“老板呢?”店主人的老伴说:“去医院了。”我一惊:“病了,在住院?”老太太忙说:“那倒不是,他是去看望病人。”
“哦,你们的亲戚吧。”
“哪里。他看的是店里的一个常客。那个人从我们的店开张起,20年来一直都来借书买书。我们家老头子说他总是喜欢买刚上架的新书,从来不买打折扣的旧书,说他是一个真正懂书的人。昨天听另外一个顾客说,那个人住院了,老头子就唠叨着说要去看他。今天去的时候还给他带去了一摞书。他呀,名字呀、是做什么工作的、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那一刻,感觉一股暖流在我体内激荡,为这个老板,更为这个买书的人。
我偶遇了这样的时刻,见证着他们的美与真、纯与善,还有温馨、朴实和真挚。他们是我偶遇的真正主人,因为是他们赋予了偶遇独具的魅力。我希望,这些偶遇能够经常出现在我的身边,给予我茉莉的浅香,给予我温柔的感动,更给予我一种生活的美好气息,使之环绕心田,丰富心灵。我更希望,在他们偶遇我时,我也能带给他们这样的暖,温润如三月之春。
编辑邱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