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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早不晚

2012-05-30宁二

南风窗 2012年6期
关键词:刘阳记号言说

宁二

拿到《从失去开始的永远》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阅读。这本装帧朴素的文集和此前刘阳编辑的另一本书《成就爱》,一直静静躺在我的书架上。我偶尔会想起,每到那时,一股沉重的暖流就会在心中涌动,然后赶紧调整思绪,放它过去,任它溜走。

2009年出版的《成就愛》,读罢序言我就放下了,不忍再看,直到现在再没有拿起。那篇名为《属人之爱的局限》的序,也收在刘阳这本文集中,结尾一段是这样写的:“我曾经站在死亡的面前,尽管,那不是我的死亡,但我却不得不依靠把自己的一部分变硬来抵抗它,这种抗拒可以获得表演的人的胜利,实质上死亡的伤害和同化却已悄然发生。心硬者有世界,温柔者有神。有信仰者照看世界。每每回望,在疾病中,我才是被照看的那一个。”

《成就爱》记录的是刘阳的妻子罹患癌症之后的生命历程。《从失去开始的永远》则是“被照看”的那个刘阳,因为“失去”而成为基督徒后,“在更新自己的路上沿途留下的生命记号”,是他过去几年所写的专栏文章。

作为曾经的媒体人,刘阳的文字一直深具传统文人普遍具有的雅致。词汇与语句的凝练精到之上,气息不急不缓,说理有张有弛。在把喧嚣的言说当作力量源泉的传媒生态中,与其说此为有意为之的“风格”,毋宁说是一种守护内心的自我修持。这并非一条会有众多风景可看或被看的路。每一个公共写作者都会选择自己的言说立场,一些人选择路过,选择旁观,选择掌声,但另一些人选择身处其中,静默着,救赎自我。

于是,在谈论中田英寿的《思念一个日本男人》中,他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们可以路过别人的人生,但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呢?一个随时准备离去的人,唯一无法离开的是自己。”

而通过《我们假装爱旅行》反思旅行的意义时,他说:“目的地并非一个道德的存在,旅行不应使自然被宗教化,永远不必相信一个心灵残疾的现代人,某一天通过旅行实现了自我救赎的神话。”

更清晰的表达,在《媒体在当下的有限责任》一文中:“以媒体为志业,更要意识到,没有人可以跳过这个世界建立完美的新天地,媒体不是先知,我们理应进入被我们批评的事物的处境,感同身受地体察到,我们恰恰是我们所批判的事物的一部分,甚至是隐藏最深的那一部分。”

无论是谈论时事、书评、乐评、游记或者关乎心灵的信仰问题,翻阅《从失去开始的永远》,处处可见这种宁静的自我审视。世界并未真的断裂,自我并非踽踽独行,这是一个公共写作者通过文字进行的信仰修炼,敏感的思绪承载于广泛的兴趣之上,以洞悉自我、润育生命为旨规。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拿起它,一篇一篇读下来,竟觉得它具有难得的高贵气质,因为,其中有爱。

坦白说,我不敢读《成就爱》,是不愿面对死亡。而《从失去开始的永远》中绝大多数篇章结集之前我便读过,有一些我还是首发编辑。时过境迁,重新面对那些我们共同经历的文字,仍然是困难的,因为这个和现在的爱人一道行进在信仰路上的人,已经足够诚实足够“温柔”,而我,仍是那个“心硬”的抵抗者。

好在序言《我们是柴》中,刘阳写下了这样的句子:“这里的文字,坦率讲全部是半成品,是我在更新自己的路上沿途留下的生命记号,那最终的样式没有人能知道。我曾因此而拒绝结集出版,当我终于辨识出这份表面的谦卑背后是根深蒂固的自爱时,我想我必须学会不看自己,不怕显露曾经的样式,因为我们此生永远也无法完美。这些真实的记号,能为那些同样在中途的旅人提供一些感同身受的慰藉或是善意的提醒。”

道不远人,寻者自见,这是真的。而现在,不早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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