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的一把伞
2012-05-30周海亮
周海亮
记不清是因为什么拌嘴,好像是男人把水壶放到灶上,不经意说了句“水壶好像没擦干净”,好像是正在看电视的女人顺势嘟囔了一句“嫌不干净你怎么不擦”,好像男人又接了一句什么,好像女人再接了一句什么,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小小的不愉快。大吵大闹是不存在的,可是两个人各坐沙发的一端,谁也不再理谁。气氛变得疙疙瘩瘩,女人撅起了嘴,男人的香烟就像燃烧的焊条。
然后,睡觉,仍然互不理睬。背靠着背,女人睡不着,男人却把呼噜打得震天响。女人偷偷踹他两脚,呼噜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连贯响亮。男人是没有良心的,女人这样想。
然后,第二天,下雨了。
雨不大,春天的雨,绵绵软软,细细地将城市一点一点打湿。床上的女人听到男人在客厅里吃饼干、喝牛奶、打电话、给君子兰浇水……她想,也许应该起床为男人煎两个鸡蛋,可是她终未起来。她想起黄昏时男人的抱怨,想起深夜里男人震天的呼噜。
女人暗骂,真是没有良心。男人出门一个小时后,女人整装待发,这时她看见斜倚在鞋柜上的伞。伞闭着,不锈钢伞柄闪闪发亮,布的伞面拢成含苞待放的花儿。女人愣了一下,轻轻笑了——那是男人为她准备的伞,为她留下的伞。她轻轻拿起那把伞,带上门,柔步走下楼梯。伞花开放在绵绵细雨里,为女人制造出一片舒适无雨的空间。
可是今天,女人知道,上班的途中,男人的头顶将不会有一把遮雨的伞。
家里本是有两把伞的,一模一样的伞,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是半个月前,其中一把坏掉了。那把伞他们用了很多年,伞面褪掉了颜色,伞骨变得弯曲起来。记得那天刮了很大的风,男人撑着伞,女人跟在旁边。只一个瞬间,大风就将伞面撕开一条狰狞的口子。那天女人是跟在男人身后回到家的,男人耸耸肩膀说,多多少少我可以为你挡点风。
其实更多时候,丈夫还算得上是一个绅士吧。女人想。
于是,女人有了一点感动,给男人拨一个电话,问他到公司了吗?男人说我早到了。女人问你是淋着雨去的?男人说我打了出租车。女人笑了,她说你净骗人,她当然不信,节俭的男人似乎从来没有打过出租车。女人可以想象男人湿着身子挤上公共汽车,又湿着身子穿过一条街,进了办公室。男人身体并不好,也会感冒生病。
女人便心疼了,说你中午去附近超市再买一把伞吧,往后雨该多起来了。男人说你不生气了?女人说生什么气?男人说水壶啊!为一只水壶生气,为一句话生气。还有,我知道夜里你偷偷踹我两脚……女人说去你的!她撅了撅嘴,瞪了瞪电话,似乎瞪着的是她的男人。
晚上回家,自然,男人是擎一把伞的。不过不是他买的伞,那是女人的伞,他们的伞,他们惟一的伞。女人怕男人忘事,下班时,特意去了男人的公司———事实上男人真的忘记了,好像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把一把伞当回事,把一点小雨当回事!女人站在男人公司的楼前等着男人,浅笑着,她的伞撑成一朵美丽的花儿。
婚姻里的诸多事情,就是这样吧?小的不顺心里,温情和关爱却无处不在。平淡时光中,琐碎日子里,一个人做不了太多,充其量只能给对方留一把遮风挡雨的伞。其实,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