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他的守护神

梅寒

急性子妈妈耐心爸

看到羊羊第一眼，我满腔的喜悦一下子就结成了冰。那是个小婴孩儿吗？脑袋硕大，脖子溜细，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儿还没我的拳头大，哭起来哼哼唧唧跟蚊子叫一样，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我只看他一眼，就将头扭到一边，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羊爸可没有我这么杞人忧天，在羊羊呆在恒温育儿箱的那些天里，他就已经开始坐在儿子的边上跟他唠叨话了。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连说带比划，听得我在一边直想睡觉。相信那时的羊羊也是这种感觉。

有好长一段时间，喂羊羊吃奶成了最让人头疼的事。吃下去就吐，无法吸收必要的营养不说，吐奶还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若看护不到，孩子吐到自己的脸上堵了鼻子还容易引起窒息。为了尽量避免这些，整个哺乳期，我负责喂奶，喂奶之后抱着他又哄又拍的是羊爸。

别看羊羊人小体弱，脾气却一点儿也不小。

“他是小孩儿吗？不是。他是上天派来折腾我们的。”整宿整宿被羊羊的哭闹声吵得无法安睡，我也要崩溃了。

“哎呀，小孩子嘛，就这样啦。干吗跟他生气，咱小时候也这样淘过来的。再说了，他闹肯定有他闹的理由。” 羊爸望着怀里正在哭闹不止的儿子，满脸慈爱宽容状，“来，让爸爸为你检查一下，看咱羊羊哪里不舒服。”别说，那一查，还真查出点问题来。羊羊的小嘴里起了好几个溃疡，尽管很小，但想想也够疼，难怪他那么不停歇地哭。

为了给羊羊当好爸爸，那段时间里，羊爸成了标准的育儿通。家里成堆的育儿书就不必说了，见着跟羊羊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就想逗一下，见着那些过来人就想跟人家请教。大到孩子在那个阶段的智力开发，小到孩子喝奶什么温度最好，他都统统收下。那虚心的态度，让我又感动又有点瞧不上。

我觉得他太娘，这可不是教一个优秀的好儿子的好兆头。

捉了蚂蚱一串串

羊羊在我们的精心爱护下，一天天长大了。七岁，羊羊开始读小学了，个子却仍旧瘦瘦小小的。体育课是没法跟同龄的孩子比的，智力上似乎也没有比别的孩子显出多少优势来，差距倒像是越来越明显了。

三年级上学期期末家长会，我去开的。当着全班五六十个家长的面，我被老师点名“照顾”：“你们家羊羊，字写得差，阅读理解题基本不会写，写作这一块嘛，基本是零，回去要好好抓一下了……”我点头如捣蒜般答应着，脸早已经红得没处搁了。老师那天特意把羊羊交的日记给我看：

“今天爸爸带我到郊外，我们捉了蚂蚱一串串，我很高兴。”

“今天爸爸又带我到郊外，我们捉了蚂蚱一串串，我很高兴。”

……

没错，那些天，羊羊和爸爸每天黄昏都要到郊外小山上去捉蚂蚱捉知了，我却没想到他会那样原生态地将那些记到日记上还交给老师当作业。二十篇日记，羊羊十五天在高兴地捉蚂蚱，另外五天没写捉蚂蚱，他把蚂蚱两个字换成了知了。

我气冲冲地拿着羊羊的日记本回家，直接就摔在那爷儿俩跟前。

那会儿，那一大一小正埋头对着一盘棋厮杀得开心着呢。

“看看你儿子，写的好日记。看看你这个当爸的，引导得好啊！”孩子让我当众难堪，我回他们以加倍的怒气。

“呵，我觉得我儿子写得很好。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嘛。教孩子说真话写真实的心情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哪怕每天只写一句话，他坚持下来了。能坚持做一件简单的事，就是一个大成就，是吧，儿子？” 羊爸拿起我摔到他面前的日记本，仔细翻了几篇，抬起头冲着被我吓蒙了的羊羊乐，“不过，儿子，你妈妈批评你呢，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后再写日记，咱可不可以换着点花样啊，有趣的事很多嘛。”

那天晚上，羊羊写完作业，怯怯地将写好的日记交给我看。我一看题目，乐了：《老妈发威，老爸救驾》。写得蛮好的，除了里面我的形象有点可怕，不过也算基本属实。

随着羊羊的慢慢长大，像这种“日记风波”，在家里也越来越频繁地上演。我承认我们家羊羊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有着某些先天的不足，但我同别的父母一样望子成龙，就算他成不了龙成了虫，我也想让他成一条大个儿点的虫。所以他粗心了，犯错了，考试考差了，我会毫不客气地批评他，撕掉他的作业本让他重写的时候也有。每每此时，那个原本充当严父的羊爸就站出来了，他每次都能给儿子找到让他破涕为笑的理由：

“粗心不好，但也没什么不好。等羊羊再长大一点，粗心的毛病自然就没了。”

“我看羊羊的学习习惯很好，有了好习惯，好成绩是迟早的事。咱有的是时间呢。”

“先做人后做事，羊羊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

二对一，我只好偃旗息鼓。

羊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多看孩子的优点，也多发掘孩子的优点，等孩子的优点占据优势，那些小毛病自然而然就改掉了。

儿子的恋爱军师

羊羊读到小学六年级，开始了青春期的小萌动，他竟然喜欢上了班上一个漂亮的小女生。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一下子蒙了，既而像着火一样给羊爸打电话：“羊羊早恋了！”

“切，有什么啊，我五年级就喜欢我们院里一个小女生呢。男孩子喜欢女孩子是正常的，不喜欢才不正常。” 羊爸接听电话，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不以为然也就罢了，那一次，羊爸直接把我开除出局。他说：“瞧好吧。我来收拾这小子。”

他“收拾”这小子的办法竟然是给这小子当狗头军师，当然，这些是我在羊羊的“早恋”结束之后才知道的。

爸爸教儿子写情书，告诉他什么样的情书才能打动女孩子的心。羊羊在琢磨情书的过程里，造句水平竟然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爸爸告诉儿子，有责任心的男孩子是时下女生最看重的一点。在那一段时间里，一向懒散的羊羊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对学校的集体活动有了空前高涨的热情。

爸爸还说，在学校里头，男孩子吸引女生最要命的资本就是学习成绩。把成绩提高上去，男孩子的脸面就有了。羊羊也真听话，一头扎进书本，还真像模像样地学起来了。

“一个阳光健康的男生，小鹿一样飞奔在蓝球场上，运球，投篮，女孩子们在场外尖叫连连，那才叫酷。”我怀疑，羊爸当年真的就曾这么去勾引过那些小女生。羊羊竟也听进去了，一向讨厌体育运动的他，破天荒加入了校篮球队。

……

在那段时间里，爸爸还教了儿子哪些讨女孩子欢心的高招儿，他们爷儿俩没全跟我交待完毕。总之，有这么一个用心良苦又经验丰富的军师，羊羊很愉快且很安全地迎来又送走自己的第一段“早恋”。小学毕业时，羊羊的个子快跟爸爸一样高了。他跟自己喜欢的小女生考到了不同的中学，从此也没什么交集了。

跟孩子一起参与，就算是一个错误也至少能知道孩子错到什么程度，何况有了家长的参与，孩子的错误往往也就不再成为错误。对于自己给儿子当恋爱军师这事，羊爸到现在还有点沾沾自喜。

上阵父子兵

羊羊平生遇到的最大的一件挫折应该是高考考场上的意外失利。依羊羊平时的成绩，考个重点一本一点不成问题，可在高考的那三天，他发高烧、拉肚子，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从一场场的考试中过来的。

羊羊只考上一所三流的本科，那样的结果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也是。可我那会儿除了偷偷背着他流泪，似乎再找不出安慰他的语言。

儿子的那次失利，似乎没有对羊爸造成半点冲击，知道成绩时，他不过轻轻拍了拍羊羊的肩膀：“儿子，没事，只要肯努力，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开始都不重要。爸爸决定，跟你一起赌一把。”

羊爸没鼓动儿子回校复读来年再战，倒是很鼓励他到新的学校里努力学习再继续到更高的学府里深造。他自己则要把以前一直没能拿下来的律师资格证考下来。

“如果老爸能考下这个律师资格证来，儿子你就没有什么做不来的事了。”

“好啊。那就试试吧。” 羊羊看着爸爸半头白发，很不以为然。他以为老爸只是心血来潮随便一说，律师资格证，那些砖头一样的专业书，年轻人看着都头疼。

四年，看似漫长，又似一转眼。四年时间里，那父子两个一个在南方那所校园，一个在老家小县城。羊羊报考了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羊爸自学法律课程。儿子大学毕业前夕，接到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研究生的录取通知，老子在那年秋天修完所有的考试课程，顺利通过毕业论文答辩，也拿到了他向往以久的律师资格证。

“爸爸比我用功多了。在学校里，也有累得不想再往下走的感觉，一想到爸这么大年纪还在学习充电，我就不好意思偷懒了……”羊羊回家，无意中翻看到羊爸那几年来留下的厚厚一摞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时，眼圈儿就红了。毕竟年龄不饶人，羊爸的那个证书，几乎就是“抄”出来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羊爸这话对他自己尤其合适。

说给孩子听不如做给孩子看，羊爸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羊羊当年出生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七个月大就匆匆忙忙来到这个世界上，当时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所以，面对今天的羊羊，我们真的很知足了。很多人都知道羊爸是个难得的有耐心讲方法的好爸爸，来跟他取经，他只慢悠悠给人家一句话：“你们时刻记着孩子对你来说是那个最重要的人，你就会爱他、尊重他。有了这些，你再为他做什么都觉得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