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孙
2012-05-14上弦
上弦
故事简介:树没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何止无敌,简直就是至尊无敌。
一、那一年,我认识的无赖
茶楼里有十几个客人,都聚精会神地瞅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可是说书先生却手握着醒木,许久没拍在桌面上,更没说那句“话说上回”……
“哎,怎么还不说啊?”前排的几个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吵嚷着要说书先生快点开始讲,可那说书先生脸色阴沉道:“我这书都是讲给那些来捧钱场的爷的,可不是总让人白听的。金爷您听了好几天,该给银子了吧?”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后面,一个穿着几乎洗白了的蓝缎面长褂子的年轻人,正跷着二郎腿,手却伸向隔桌人家盘里的花生米,那桌的人厌恶地拍下他的手。
金昭水不以为然,嬉笑着说:“哎呀,你先说你的嘛,银子总会有的。我可是堂堂的皇室后裔,还会欠你银子?”
说书人的脸更黑了,斥道:“清廷没落已经十几年,现在连皇帝都不知在哪儿,你少在这儿拿不着边的事蒙人。今天你要是不付了这些日子的听书钱,我就不说了。”
“别介,别因为我耽误了大伙啊。”金昭水还厚着脸皮打哈哈。
“少和这个无赖废话,拿不出钱就哄出去。”有人一提议,马上得到身边的人响应,不由分说,几个力气大点的冲过去,扯胳膊拽腿地就把金昭水给抬了起来。
“喂,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皇族,这要是搁以前,你们这么对我都要砍头的……你们……啊……”
金昭水被扔出了茶楼,以狗啃屎的姿势趴在了路中间。周围商贩嘲笑着,昨天他也是这么被福斋楼的伙计给扔出来的。他睁开眼睛,注意眼前是一双绿底白花的绣花鞋,再抬起头顺势往上瞅,看到面前的姑娘,他的嘴丫子都要咧到了耳朵根,笑说:“红笺,我们真有缘啊。”
红笺手里拿着一幅画,注意到被扔到脚下的人是金昭水后,脸上露出比看到狗啃屎还嫌恶的表情。她一甩辫子想离这个无赖远点,可金昭水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的右腿,脸贴在她的腿上说:“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别着急走嘛,我们一起去喝点茶好不好?”
真恨不得把他踩到地底下再狠狠地跺两脚。红笺咬牙切齿地冷笑说:“喝茶?不是刚被人家扔出来吗?”
金昭水迅速地站起来,抖抖褂子上的尘土,厚脸皮地说:“这说书的比我们王府的差远了,我不爱听。”
红笺翻着白眼道:“金昭水,你家那个铁匠铺什么时候变成王府了?”
“嘻嘻……你知道也不要说嘛。”金昭水小声在她耳边说着,手指还抓着她的辫子玩,红笺抢过自己的辫子道:“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胡闹,离我远点。”
她转身要走,金昭水伸出胳膊挡住她的去路说:“别着急走嘛,我真是想你。”
“用不着你想。”
“我是真心的。”
“用不着你真心。”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
“死了才好。”
最后一句话还是有威力的,金昭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他挪到一边让出路,小声嘀咕着:“我死了你怎么办啊?”
如果手里这幅裱好的字画不是少爷的,红笺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突然地,她抬起脚稳准狠地踩在了金昭水的脚上。
“呀!”金昭水哀号一声,红笺趁机撒腿就跑,跑远后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看到他还抱着脚在那儿乱跳,心里才出了一口恶气。
二、每个少爷都会有一个丫鬟喜欢
红笺很怕金昭水追上来,一口气跑回了佟府,提醒自己以后出门一定要先看皇历,躲着点这个无赖。以前红笺家对面住着一个铁匠,因为有病又穷又守个破铺子而一直没有娶过亲。听她娘说,十七年前,铁匠在护城河里捞到个大木盆,里面有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铁匠便抱回来抚养,取名叫昭水。
后来红笺娘过世,十二岁的红笺被爹卖到了佟府做丫鬟。只听爹说过昭水不学无术,铁匠死后卖掉了铺子,天天说自己是皇族后裔,到处骗吃骗喝,成了西城一带有名的混混,还死乞白赖地要给红笺爹当姑爷。这不,只要红笺出现在街上被他瞅见,她就会这样纠缠一番。
红笺才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佟家的少爷佟青砚。看人家,能写会画,说话彬彬有礼,气质儒雅温润。更难得的是,少爷也喜欢她。
推开书房的门,一身白色长衫的佟青砚正在书案上画画,红笺走过去说:“少爷,你要裱的画我取回来了。”
“辛苦你了。”佟青砚看着她,伸手拉过她说,“为了取我的画,错过了午饭时间,有没有饿?”
红笺摇摇头。因为手被他握着,脸上浮上一层绯红,在佟青砚眼里是格外地妩媚。他顺势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拿起桌上盘里的杏仁酥,递到她嘴边说:“尝一尝,我知道你喜欢吃,特意说想吃让厨房做的。”
她张开嘴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着,酸甜细柔,还有淡淡的香味。她抿嘴笑着:“好吃。”
“喜欢就多吃几个。”佟青砚说着,见她吃完这个,又拿了一块送到她嘴边,还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情意绵绵的样子让红笺脸红得像被放在火上烧一样。
“我该出去做事了,剩下的我晚上吃。”红笺说着,佟青砚点点头,把杏仁酥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她羞赧地笑笑,便退出了书房。关好书房的门一转身,佟夫人阴冷地站在门旁,她差点惊呼出来,佟夫人已经伸手拧着她的耳朵拽到月亮门外。
“小贱蹄子,都说你勾引少爷我还不信,原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佟夫人骂着的同时还扇了她一耳光。
红笺顾不上疼,急忙跪下说:“夫人,我和少爷是真心相爱的。”
“相爱个屁。青砚的爹生前可是大清正三品的都察院都御史啊,我们佟家虽然现在没落,我儿子也不至于娶你这个贱婢为妻。”
“夫人,红笺不奢望做妻,只要做妾能在少爷身边就好。”
“你想得美!我们佟家还不至于让你们这群下人欺负到头上。”佟夫人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周围的一干丫鬟听。虽然佟家在前朝显赫一时,可是清亡十几年,佟大人过世,若大的家宅只有佟夫人这对孤儿寡母。青砚无心参政从商,所以家业再大也是一点点地坐吃山空。佟夫人一心想重振佟家,当然不会让儿子与一个丫鬟私订终身。
红笺捂着脸跪在廊下哭泣着,泪眼婆娑中注意到佟青砚从书房敞开的窗户向这边张望,估计是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再看到怒不可遏的佟夫人,佟青砚只是沉默着隐到了一边。
三、皇孙提亲
“佟老夫人,在下金昭水,正黄旗,先祖乃是太祖皇帝次子礼亲王代善,正宗的皇室后裔。”
佟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刻意打扮却还有些穷酸像的金昭水,管家刚才在她耳边悄声说了,这人就是一个满口胡诌的混混。
“不知金爷来这儿有何事啊?”佟夫人面沉如水地问着,也不让金昭水坐下。
金昭水上前一步,赔笑着说:“金某是来提亲的。”
“提亲?不知我府上什么人入了金爷的眼?”
“就是红笺啊。”
“你怎么认识红笺?”佟老夫人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喜色,却又沉静地问着。
“她没进府前,我们是邻居,她爹在世的时候都同意把她嫁给我了。今年她已满十八,我们也该成亲了。”金昭水嬉笑着,还搓了搓手。
佟夫人喝茶不语,就在这时,门外已经有人快步走进来,原来是得到了消息的红笺。她冲进来就拽着金昭水往外推,边推边喊:“你来干什么?!快点给我走。”
“红笺,我来提亲的。”
“提什么亲,快走。”两人推搡着,佟夫人突然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怒道:“红笺,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在府里不检点,还和外面的人勾勾搭搭,哼,佟家已经容不了你!金爷,我把红笺许给你了。”
“谢谢佟夫人。”金昭水大喜,一个劲地作揖。
“夫人,我不嫁。”红笺哭着去求老夫人。
佟夫人甩开她的手,对管家喊着:“还不把她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着不许她跑了。”
管家马上招呼几个家丁过来拽着红笺出去,金昭水心疼地瞄了两眼。佟夫人已经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说:“红笺毕竟是我当初买来的,花了不少银子,这么多年我当她也像是半个女儿一样,突然这么嫁给你了,我还真舍不得。”
金昭水马上会意说:“做娘的嫁女儿当然舍不得,夫人您的美意在下感激不尽。您放心,我自有聘礼送上。”
佟夫人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金爷还能有什么像样的聘礼吗?还是不要拿了,让街坊邻居笑话。”
“好歹我也是皇室后裔,夫人别小看了我,明天迎亲时聘礼自会送到。”金昭水拍着胸脯保证,佟夫人哼了一声,敷衍地笑笑。
红笺被关进了柴房,到晚上也没有放她出去。她在柴房里哭了很久也没有人理会她,等到夜深,柴房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趁佟夫人睡下后跑来的佟青砚。
“少爷,放我出去啊。”红笺隔着柴门对佟青砚说着。
他为难地摇摇头,小声说:“我妈在气头上,我说她也不会答应啊。红笺,你就听我妈的吧。”
“少爷,你不是说喜欢红笺吗?怎么还让我嫁给别人?”
“现在时机未到。我们的事妈已经知道了,你留在府里会生出事端,先答应我妈,等以后我肯定会把你接回来。”佟青砚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红笺心里难过,她多希望他能去夫人面前说非她不娶。他是少爷,他开口夫人怎么可能不答应?再想一想,他们毕竟是母子,不能让他为难,红笺哽咽着说:“好,我嫁。不过我和他也只是做假夫妻,少爷,我等你。”
四、穷皇孙娶丫鬟
第二天下午,红笺穿上了喜服,被两个喜婆硬塞进了轿子里。
一个磨盘都转不开的小院子,铁匠留下来的破房子成了新房,没有红绸红灯,只有两盏红烛算是沾上了喜庆的东西。金昭水平日四处骗吃骗喝,根本没有亲戚朋友,所以佟家的家丁一走,院子里就冷清了下来。
“金昭水,我的衣服你用完了吧?”金昭水刚要掀红笺的盖头,院外就响起了来人的声音。
他急忙跑了出去,红笺撩起盖头看到金昭水和那人说话,并且把外面红色的喜服脱下来给了来人,那人抱着衣服便走了,金昭水关好了院门。
他一进屋,看到床上的红笺自己把盖头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瞪着眼睛问他:“喜服都是你借的?”
金昭水有点窘迫,可还是咧嘴笑着,边关房门边说:“嘿嘿,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佟夫人做聘礼了,所以没有钱买喜服。”
“你还给得起聘礼?”
“你小瞧我了,怎么给不起,为了你我连家里的白玉如意都给她了。”
说到白玉如意,红笺见过,小时候金昭水偷偷拿出来给她看过。她冷笑着说:“还白玉如意,你那明明不是瓷的吗?”
“什么瓷的,那可是真玉,我就留着娶你的时候当聘礼呢。”金昭水说话间已经靠了过来,坐在她身边说,“媳妇,天黑了,我们不如早点歇了吧。”
话没说完,腰上就挨了一脚,金昭水坐在了地上,红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子抵在脖子上说:“金昭水,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别别别,你别伤着自己,我今晚不碰你行不行。”
“明晚也不许,以后也都不行。”
金昭水一怔,点下头说:“红笺,从小我就想让你当我媳妇,只要你嫁给了我,天天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碰你只瞅着你也心里欢喜啊。”
换做别人听着会感动,可红笺心里只有佟青砚,她根本不领会,把枕头放在能盯着他的位置说:“从今天开始,我睡床你睡地上。”
金昭水老实地点点头。折腾了一天红笺也困了,把剪子放在一边,又踹了金昭水一脚,让他转过身,她换下喜服重新梳洗一下便躺下了。
可是她根本睡不踏实,地上的金昭水一直用眼睛盯着她,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肉,被一头饿狼惦记着一样。虽说金昭水细看也是一表人才,甚至比佟青砚还要俊俏些,但这人的人品实在是恶劣,万一趁她睡着了,就算手里有剪刀又能如何。
“不行,你到院子里睡,你在地上我睡不着。”红笺坐起来撵他走。
“红笺,都秋天了,外面冷啊。”金昭水说着,突然灵光一现说,“你要是不放心我,把我绑起来不就好了。”说完,红笺的眼睛一亮,可金昭水却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金昭水在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被红笺绑得像是一只大粽子一样扔在了地上。
五、恨铁不成钢
红笺嫁了人,就不能随便回佟府,而她成亲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却一直不见佟青砚来找过她。平时她靠些刺绣的活持家,而金昭水依然打着皇族后裔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总是给她带回来好吃好玩好穿的,可红笺看着这些来路不正的东西就心里有气。
要入冬了,很多大户人家要更换衣物,刺绣的活也充足起来。红笺的钱进得多了些,准备多买一些丝线储备起来。
挑好线交给掌柜的包起来,她总在这儿买线,掌柜的和她也有些熟络起来,收好钱后一边包着一边说:“红笺啊,你还吃这个辛苦做什么?你家金爷出来随随便便找几个霉主,就能弄些吃喝的银子来,难不成还养不活你吗?”
这话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红笺脸上微红道:“他是他,我是我,和我没关系。”
掌柜的把纸包递到她手中,怪异地看一眼说:“那不也是你家的男人吗?我懂,遇到这样的男人,你也脸上无光。”
红笺尴尬地笑笑,也不多逗留,转身就离开了铺子。成亲后的金昭水虽对她好,可是名声依然是臭的,她知道和他是假夫妻,可在外人眼里看来不就是真夫妻吗?想想街坊邻居鄙夷她的眼神,还不都是被金昭水连累的。
红笺特意去了金昭水平常混迹的大街,果然在福斋楼前面看到了他,金昭水和一个赶马车的商贩说着话。
“我们祖上曾经在北京城里可是横着膀子走,别看现在民国了,可我们皇亲还是皇亲,国戚还是国戚。像你这样第一次来北京做生意的,哪里都要打点,没有我引荐你认识谁啊?今天遇到我算你点儿高,你交些银子就回客栈等着,我保证三天之内把事给你办得漂漂亮亮。”金昭水又吹起牛来,那外地商贩看样子是真信了,可能没有想到有人说谎话会这么逼真,急忙一边感激一边掏出了银袋子。
“金昭水,你缺德不缺德。”红笺怒火中烧地冲过来,抢过他手中的银子,交还给那个商贩。
“红笺,你干吗!”
“我干吗?金昭水,你还想混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男人啊?不骗你就没别的本事了?我怎么遇到这么个败类!”气极的红笺不由分说,举起拳头打向金昭水。
从来没见过红笺这么生气过,金昭水也不还手,只是向后退,双臂挡着,嘴里喊着:“我错了,媳妇,我改还不行吗?你别生气。”
“谁信你啊?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嫁给了你!”越想越气,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手打的不够,脚也踢上了。
红笺当街打金昭水,周边认识金昭水的人都看着笑话不来管,甚至还有淘气的孩子趁机向金昭水扔点菜叶子石头子之类的。
金昭水情急之下撒腿就跑,红笺在后面追,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看着热闹。红笺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体力根本比不上男人,金昭水又鬼得很,跑进了胡同就再也寻不着了。
气愤的红笺没有回家,而是回了佟家,却在大门口被管家给拦住了。
“红笺,别让我为难,夫人说了,你不可以再进去。”
“我只想看一眼少爷,就一眼我就走,麻烦你去告诉少爷一声。”
管家叹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夫人真的交代过,你不能进去。红笺,眼瞅着天就要下雨了,你快回吧。”
“今天看不到少爷我不走。”红笺赌气地说着,转身走下台阶,跪在了大门对面。她真的不想再和金昭水过日子了,她要回到少爷身边,就算不做妾,做一辈子丫鬟也行。
红笺倔犟地跪在外面,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重,一场大雨避不可免。管家来劝说过几次,可是红笺铁了心要等佟青砚,心软的管家进去通报了,但是带出话来说,佟夫人不让少爷出来。
深秋冰冷的雨水像是别人用水盆一盆盆泼到了她的身上,再伴着一阵阵秋风,红笺整个人都被冻得发抖,哪怕是想站起来都没有了力气。雨水浇得她睁不开眼睛,心也一点点寒凉下去。
流出来的泪水花光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要昏倒在地的刹那,落入了一个瘦削却有力的怀抱,耳边是金昭水哽咽的声音:“傻瓜,就算要等,也不要这么糟践自己。”
六、爱是可以包容一切
破落的四合院里,这几天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自从金昭水冒着大雨把红笺抱回来后,她就一病不起,请了郎中给她开了药方,金昭水又去邻居张婶家借了药罐,笨手笨脚却又十分认真地给红笺熬药。
那场大雨转成小雨又绵绵延延地下了半月有余,彻底把北京城的秋天赶得不见踪迹。当红笺迷迷糊糊了半月终于彻底清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晴空万里。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张婶端着药走进来,看到红笺在床上坐起来,高兴地说:“红笺啊,你终于醒了。”
“张婶?金昭水呢?”虽然她这半个月过得迷糊,但还有些意识,知道金昭水一直在照顾着她。
张婶把药碗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说:“刚才去了佟府。”
“他去佟府干什么?”
“唉,你这孩子啊,一直说胡话,念的都是佟府少爷的名字,每次昭水让我帮你换衣服我都能听得到。以前我对昭水没有好印象,可是看到他听着自己媳妇念着别的男人的名字,非但不生气,甚至还替你去找他。红笺啊,这个男人可是真心待你啊。”
原来他是去找佟青砚。红笺把碗交给张婶,穿了鞋就要往外走,被张婶拉住又披了一件厚一点的夹袄。
红笺没有直接去佟府大门,而是躲到了斜对面的胡同口眺望着。此时金昭水正拎着一个礼盒和管家交涉着,可管家不让他进去。金昭水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脸,可管家叫上两个家丁推他走,看到这一幕,红笺眼眶红了起来,心里是五味杂陈。
管家终于怒了,一脚踢上了金昭水,人和礼盒都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红笺差点冲了出去,管家带人进去关紧了府门,金昭水把礼盒捡了起来,掸了掸棉褂子外面的灰,几步一回头,失落地离开。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红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金昭水脸上的暗淡瞬间消失,他惊讶地问:“红笺,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去佟府的?”红笺气道。
“我……我想让佟少爷来看看你,这样你的病才能好快点。但是不巧,佟少爷出门了。不过你看,这是夫人送给你的糕点,说等少爷回来就让他来看你。”金昭水撒谎从来不闭眼,可是这话让红笺听着就直戳泪点,她伸手抢过礼盒就扔在了路边。
“你怎么把它扔了?”
“以后被别人扔的东西不许你再捡回来。”
金昭水听话,可惜地看一眼地上的礼盒,真的没有去捡。红笺伸手,金昭水吓得向后缩,红笺拽过他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她走了一步竟然没拽动,发现身后的金昭水整个人呆若木鸡,她使劲地一掐他的胳膊,金昭水号叫一声才回神。红笺忍不住笑了一下,拉着他往回走。
前方几辆汽车在马队的引领下迎面而来,一直到了佟府的门口,街上的人都驻足地看着热闹,瞅着新鲜。在所有人向佟府张望的时候,红笺和金昭水拉着手,没有回头地向家走着。
七、爱你,现在还不晚
金昭水真找了正经的差事做,就在曾经他骗吃喝的福斋楼里当后厨伙计。这小子洗心革面地做个正经人,真是让街坊邻居大吃一惊。而他在福斋楼里任劳任怨地干活,让老板对他冰释前嫌,并且发现他悟性极高,渐渐地教了他很多东西。
不过金昭水还是有一点死性不改,就是会在后厨拿回一些剩余的肉菜给红笺吃,一个月下来,红笺愣是长胖了一圈。隔壁的张婶笑夸金昭水会养媳妇。
冬天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晚上金昭水回家的时候头上顶了一层薄雪,在院子里将雪拍打干净才进了屋,红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红笺,今天掌柜的说明年开了春想在天津开分店,让我过去做掌柜呢。”金昭水美滋滋地说着。
“那好啊。”红笺高兴地点一下头,夹了一块肉给他。
金昭水嚼着肉,想了想说:“如果真去天津的话,你和我去吗?”
“怎么不和你去呢?”
他脸上露出喜色道:“我以为佟少爷在,你不会离开京城。”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红笺冷下脸,他马上乖乖吃饭。她看着低头吃饭的金昭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越来越顺眼了,而心中佟青砚的样子却是越来越模糊。
吃过饭,红笺上床准备睡觉,金昭水搬着铺盖习惯性地打地铺,红笺想了想叫住了他:“冬天冷了,别睡地上了,你到床上来睡吧。”
“没事,我在地上睡习惯了。”
“你和我过日子还想睡一辈子地板啊!”红笺吼了起来,金昭水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求证似的问:“你和我要过一辈子啊?”
红笺扔过去一只枕头,金昭水接住,红笺真的红了脸道:“不正经起来比谁都无赖,怎么脑瓜子遇到这事却像个木头。”
“你……你以后不走了?不去找佟少爷了?”
“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以后我不认识佟少爷铁少爷的,我就和你这个金少爷过日子了……啊!”红笺话音没落,原本站着的人已经扑了过来,把她压在了床上。
红笺吓出了冷汗,手握成拳头打在他的背上:“要死啊,突然扑过来。”
“万一扑晚了你反悔怎么办?”金昭水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痞笑,“这床我上来了,你以后休想再把我踢下去。”
“你要是再不正经,我还把……”红笺话没说完,金昭水已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就算红笺为人泼辣,可是男女情事却是头一回,一个吻就让她脸红得不行,红得要滴出血来。等金昭水离开她的唇,她发现他的脸也同样通红。
“噗——”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金昭水有点哆嗦地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又慢慢地解开红笺的衣服,红笺伸手一扯床帐的绳子,藏蓝色的帐子遮挡住床里的春光。
“啊,金昭水,你使那么大劲干吗!”
“媳妇,我……我是第一回,我……我轻点行吧。”
“不行……”
八、人心险恶,意外真相
年关将至,红笺家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正是佟老夫人。她带着人抬着几箱年货,浩浩荡荡地来到窄小的四合院,拉着红笺的手嘘寒问暖,像是母亲来看嫁出去的女儿一样。临走前她又留下了一小匣子的银票,足足能抵万两百银,并说过些日子就要举家迁往日本了。
待人都走后,红笺还面对着一屋子的东西惊愕着。晚上金昭水回来的时候,也被这一屋子的东西吓了一跳。
“都是佟夫人送的?”他以为是听错了。
红笺点点头说:“我现在也感觉像做梦一样。她那么讨厌我,怎么突然送来这么多东西?还说过几天就要去日本。我记得佟家也没有亲人在日本啊。”
“呵呵,也许真是善心大发了。没事,东西我们都收下,不过这银票就算了。钱我是会挣的,明天你拿去还给佟夫人,说谢谢她的美意。”金昭水把装银票的钱匣放在一边。
“我也不想要她的钱。”红笺说着,这钱拿在手里感觉烫手。
第二天金昭水走后,红笺拿着一块布包着钱匣子就去了佟府。这一次进府没有人拦她,看来佟家真是准备要走了。丫鬟仆人少了很多,红笺在前院就遇到了管家正让人搬着东西,看到她便迎了过来。
“您也要跟着夫人走吗?”红笺问着。
“不走。只有夫人和少爷两个人走,我帮着忙完这几天就回乡下了。你是来回谢夫人的吧?她应该在东院。”管家笑着。
红笺没急着去,而是好奇地问:“怎么突然要去日本了呢?佟家还有什么人吗?”
管家警惕地看一眼四周,拉着红笺到一边说:“真没想到啊,原来少爷是宜亲王流落在外的孙子。”
“啊?少爷不是佟大人的儿子吗?”
“是啊,我们也一直这么认为啊。可是上个月府上来了几位远客,其中一位是曾经佟老爷为官时的幕僚,前清的统领张大人。听说当初小皇帝被赶出皇城,宜亲王为保护小皇帝与人结仇被灭了满门,张大人带人救出了宜亲王唯一的孙子交给了佟大人,没想到佟大人舍了自己的儿子把皇孙抚养长大。如今皇帝在东北借着日本人的势力东山再起,让张大人回来找到皇孙,送到日本与其他皇族子弟生活。”
管家说的这些,红笺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十二岁进佟府,那时佟老爷已经过世,对于少爷的身世她根本没有听说过,老夫人对他那种溺爱简直就像亲生母子一样。
与管家辞别,红笺去找老夫人。后院里根本没有丫鬟的影子,她一路走到了东院老夫人的房间,房门并没有关严,冬日院中的寂静使得她离门口还有几步便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正是佟夫人母子。
“妈,这么做真的没事吗?会不会被查出来?”佟青砚忐忑的声音响起。
“查什么?白玉如意在你的手上,你就是宜亲王的孙子。假如让他们知道你爹当年怕受连累,把宜亲王真正的孙子偷偷地扔进了护城河,我们母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你放心,金昭水只把白玉如意当成铁匠给的遗物,并不知道其中原因。而为娘给了他钱,他那人见钱眼开,兴许抱着银票正乐呢。我们早点走,早一天到了日本,也早一天安心。”佟夫人劝着儿子。
后面的话红笺听不进去了,白玉如意、护城河、金昭水、宜亲王,所有的词串联在了一起,红笺又想到了小时候,金昭水拿玉如意和她炫耀,她嘲讽着说那是瓷的。
金昭水用它来做聘礼娶了她,而如今……红笺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悄悄地向后退了数米,站在月亮门旁。不一会儿,佟青砚的身影从母亲的房间走出来,在看到她时,眼中露出惊慌。
“红笺,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想找夫人,没想到遇见了你。麻烦你把这些银票交还给夫人,东西我们收下了,钱我们不要。”红笺勉强让自己脸色看上去不太难看,把匣子塞到他手上,以前心心念念喜欢这个人,可如今一点感觉也没有。
“红笺,我要去日本了,你和我一起走吗?”佟青砚试探地问着,对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死心。
“我要是让你为了我放弃去日本,你会吗?”红笺反问着。
佟青砚脸色暗淡,摇了摇头说:“红笺,这是我人生中的一次转折,我必须要抓住。”
红笺冷笑着说:“那你就去抓住吧。我的男人还在家等我,少爷,再见了。不对,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说完,她决然地转身离去,留给佟青砚一片雪白中渐渐远去的青色背影,清冷地从他的记忆中抽离。
九、不管真假,只要有你
红笺没有回家,而是一路小跑地到了静福斋。今天客少,掌柜和账房先生正在前面教着金昭水理账,见红笺突然来了,那两人识趣地离开。金昭水拉着她的手走到后院,四下无人,红笺突然抱住他哭了起来。
“怎么了?佟少爷要走了你心里难过?”金昭水宠溺地抚着她的头发。
红笺摇着头说:“不是。佟青砚被认做了皇孙,因为他有白玉如意。可是那个玉如意是你当初为了娶我给他家的聘礼啊。”
金昭水一怔,脸色凝重地问:“红笺,你……想当皇亲国戚吗?”
“我不想,红笺命贱,祖代都是穷苦百姓,和你成亲才是过上好日子。但我替你不公啊,那玉如意明明是你从小到大的东西。”红笺委屈地嚷着。
金昭水突然弹一下她的额头,痞笑道:“小傻瓜,那个玉如意是我小时候捡的。”红笺呆住了,问:“捡的?你不是铁匠在护城河里捡到的吗?”
“扔在护城河里的孩子就都是皇孙吗?那玉如意是我长大后在河里游泳捡的。”金昭水坏坏地笑着。
“真的?”她半信半疑。
金昭水点点头说:“真的。如今皇帝自己都自身难保,佟青砚真是当了皇孙,他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红笺松了口气说:“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不管他。我只要和你好好地过日子。”说着,又抱紧了他。
金昭水也搂着她,轻轻摇晃着她说:“看把我媳妇吓坏了,以后别大惊小怪的了。”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金昭水抬起头来,忍着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一群白鸽飞过雕梁画栋的屋顶,他回忆起十五岁时赖着私塾先生学了认字,后来找出铁匠捡到他时穿的旧衣,识出衣里白衬上那行触目惊心的血书,“吾儿勿记家仇,唯愿逃离祸端,一生平安乃为父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