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麻将军”
2012-05-08周春梅
周春梅
《麻将》一文原属《漫游的感想》之六,其余五篇则为《东西文化的界线》、《摩托车的文明》、《一个劳工代表》、《往西去》以及《东方人的“精神生活”》。这六篇小文,独《麻将》一文,时时让后人引用慨叹,但凡谈及与麻将有关的文章,几乎必引此文。
胡适在《麻将》中将其称为中国的“国戏”,为与之相对照,他列举了其他几国的“国戏”:英国的是cricket,美国的是baseball,日本是角抵。cricket,即板球,起源于英国的一种被称为“绅士的游戏”的体育项目;baseball,即棒球,一种集对抗性与集体性于一身的球类运动;角抵,即相扑,也须是两人相互对抗的一种运动。独我们的国戏,四人一桌,麻将牌一副,便演化出一局局风生水起、云涌大荒的精彩之戏,全不劳烦游戏者做出什么剧烈地运动,若说动,也只是动动手指和大脑而已,真正的竞技全然不是用肢体展开,顶要紧的就是“智慧”与“技巧”,这其中所蕴含的文化,即所谓的“麻将文化”,不可不谓是博大精深,足令尚未参透“麻将”之道的人唏嘘感叹。
胡博士批判麻将,没计较金钱、精力,单计算出这上面耗费的光阴,就是一个骇人的数字。“平均每四圈费时约两点钟,少说一点,全国每日只有一百万桌麻将,每桌只打八圈,就得费时四百万点钟,就是损失十六万七千日的光阴”。一个民族如此热衷于通过此种“竞技”来消闲娱乐,并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在所不惜,无论男女老幼,不分四季时辰,人人咸宜,不得不说暴露了国民性中的许多弱点,例如崇尚“权术”与“谋略”。向以勤劳耐苦而著称却又尚此耗时耗力之戏,乐此不疲,其从麻将桌上获得的补偿心理与满足之感,实际上细腻而微妙。
胡适学养之深,涉猎之广,在杂文创作上亦多有体现。以《麻将》为例,短短千字左右,其中所蕴含的文化历史含量之重,信息之多,让人惊叹。文章初起,谈及麻将在海外风行的情况,接着又回溯历史,短短一两百字,即简明扼要而深刻入骨的写就一篇“麻将小史”,之后的议论更是直指国民性的弱点与缺陷,文势迅猛绵密,整个文章饱含着作者的丰沛情感。从创作风格上来看,胡适的杂文更近似于现在的时评,其文的内在风格无不打上其性格的烙印,胡适“游学欧美多年,受英美自由主义政治文化传统影响较深,后又长期在国民政府高层任职,相信在某種既定政治框架内的渐进改良,而不求‘毕其功于一役的激烈革命,故虽屡屡失望无已,尚能怀有‘可以十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的妥协之中不放弃努力的态度。也因此态度,乃较少彻底幻灭之感,加之秉性和平,时人谓为‘老好人者,故下笔作文还是多以‘立为主。”(牛二波《杂文与时评、鲁迅和胡适》)在《麻将》一文中,胡适虽稍显“毒舌”,如文章的最后一段中所大发的讽刺,“新近麻先生居然大摇大摆地跑到西洋去招摇了一次,几乎做了鸦片与杨梅疮的还敬礼物”,然而此种“刻薄”只是惊鸿一瞥,整体说来,文章无一处不透露着胡适“雅驯”而“有礼”的“绅士风度”。
胡适(1891——1962),字适之,安徽绩溪人。新文化运动领袖之一,曾就读于美国多所大学,获博士学位,著述颇丰,学术研究领域十分广阔,有《胡适文存》等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