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瞎吕
2012-05-08任瑞羾
任瑞羾
民国年间,在黔州地区来了一位逃难的手艺人,此人身材短小,衣衫单薄,且有一眼落下残疾,来到此地,一无亲二无戚,饥肠漉漉,身上又无半纹钱,只见他用仅有的一只眼左看看右望望,然后从附近的山路上捡起一些小石块来,用一把小刀在上面刻刻画画的,不到一会儿,一颗小白菜、一只小蚂蚱、一朵小花就在他的刀下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围观的人们啧啧称奇,问他要多少钱卖,他笑了笑说,随便给点就行了,拿點吃的穿的来换也成!就这样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在这个地方安顿了下来,他为人随和,又不计较钱物,找他雕东西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也慢慢知道了他姓吕,后来就干脆叫他瞎吕了!
随着瞎吕名气的增长,有一些外地的玉石商人也专程跑来找他雕些大件的物品,有一回滇北大商运了一块玉过来,请他雕了一尊千手观音,瞎吕呵呵一笑说这可得多收点呀!那大商话也没说扔下100块大洋,讲明这是首期款,如果雕好了再付两百块大洋。旁人听了伸了伸舌头,说这下瞎吕可发了!两个月后大商来提货,只见那千手观音晶莹剔透,慈眉善目,每一只手形态各异,还各拿一件法器,在胸前的那一只手轻挽柳枝,上面水珠莹莹如活物一般,甚至有人还闻到了一丝柳叶的清香味。瞎吕这回的名气就更大了,人们都改口尊称他为神雕瞎吕。他听了只是呵呵一笑,又埋下头继续刻他的石头去了。
这一年冬天,天气格外的冷,鹅毛大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把天和地盖得严严实实的。在这样的鬼天气里,瞎吕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全身的骨头痛得像火烧一样,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口中也忍不住地哼哼着。
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瞎吕拖着酸痛的身子把门打开,却见是城防部队的侯三带着几个兵痞闯了进来。
这侯三长得贼头鼠脑的,平日里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仗着老婆和城防长官有那么一手的关系,也混了个管办的差事。他不等瞎吕开口就拈着嘴角边的一撮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儿个城防大人过生日,他早听说你小子有非凡的雕刻手艺,见今日雪飞满天,特让我来请你上府,雕一尊雪雕展翅,以助酒幸。这可是你瞎吕的造化呀!”说罢干笑了几声。
瞎吕一听,连忙摆手,用无力的声音说道:“能不能缓几天,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来雕刻。”
那侯三一听瞎吕不想去,马上脸嘴一变,破口大骂瞎吕不识抬举,然后拿眼色向那几个兵痞子一使,说道,他身子不爽,走不动,哥几个帮帮他的忙。说罢几个人连拖带拉地把衣服都还没穿好的瞎吕给抓走了。
雪越下越大,像刀子一样的风把瞎吕吹得两眼发直,四肢发僵。当他来到城防长官的府里时,双眉已挂起了冰珠子。
大厅里灯火通明,几大桌人正在上面喝酒猜拳,看见把瞎吕带来了,也不叫他进来先暖暖身,就叫嚷着让瞎吕在院子里开始堆。
瞎吕立在冰天雪地之中,用僵硬颤抖的手一捧捧地把雪堆了起来,耳边传来侯三和城防长官的喝酒作乐的狂笑声,瞎吕忍着满腔地怒火一手一刀地在雪地里雕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现瞎吕不见了,院子里只留下一尊雄伟的雪雕,只见那雪雕犀眼利嘴,展翅欲飞。一只爪里好像还抓着个什么东西,因风急雪大也没人太注意,厅上的人就继续吃喝着,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纷纷回屋睡觉去了。
天还没大亮之时,只听得侯三他老婆杀猪似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城防府,原来这侯三的老婆长期和城防长官有那么一手,为了掩人耳目,每天都是深夜到城防长官的房里睡,然后又在第二天天不亮时回到侯三的房里,这天早上她又偷偷回侯三房的时候,没听到侯三打呼噜的动静声,她走到床边,嘴里边念叨着是不是昨晚喝多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边说着边用手掀开背子,猫着身子钻了进去,没想到她摸到侯三的身子是僵硬冰凉的,她借着点亮光凑近一看,那侯三睁大着血红的眼睛已经死了。
城防长官听到消息赶忙带着一队兵就跑了过来,一看这侯三光着冰湿的身子,前胸后背有无数的抓咬之痕,而且眼睛还被啄去了一只,人早已死去多时。有一个眼尖的兵痞嘴里咦了一声,说这抓痕好像是雕的爪印,这侯三身上又有那么多冻水,难道是那只冰雕干的。说完害怕地吐了吐舌头。
那城防长官是行武出身,根本不信这个邪,带着弟兄们就朝自家院子的雪雕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发觉那雪雕的嘴里好像是叼了个什么血球子,走近一看,吓得倒退了三步,原来那雪雕的嘴里真有一只血肉模糊的眼泡子。他再大着胆子往雪雕的爪子下望去,昨夜那看不清的东西终于展现了出来,是一个人形一样的雕塑,再仔细一看,那人的外形可不是和侯三一模一样吗?
城防长官大声叫着士兵去把瞎吕给抓来,没过多久去抓人的兵气喘嘘嘘地跑来回话,说瞎吕的屋子已被雪给全封住了,他用手榴弹炸开房门后,里面空无一人,不见瞎吕的踪影。那城防长官一听,气急败坏地嚷道:“把这个雪雕给老子砸了!”说罢手一招,上来了数十个兵痞子,一起用脚用枪地去推去砸那雪雕,不知为什么那雪雕就像是灌了铅似的纹丝不动,这些兵痞子们忙得手酸脚痛的连个雪花子也没弄下来一点。城防长官双眼冲血地大喊一声,统统给老子闪回来,看老子一手榴弹给它炸飞了。
手榴弹在雪地里一声闷响,四周传来几声哭喊声然后就静了下来,那雪雕仍就是完好无损地立在雪地上,离雪雕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被炸得皮开肉绽的城防长官和兵痞子们,原来是那颗扔过去的手榴弹,被雪雕坚硬的身子反弹了回来,在人群里爆炸了。
闻听到爆炸声的人们跑来一看,只见那城防大院内早已是死寂一般,惟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雪雕眼里滴下来的血红水珠落在雪地上撞击出来的滴嗒声。
选自《故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