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女儿多奇志

陆渭南

金山湖水 问情千千/曾经大江东去娘子爱许仙

金山湖水 问情千千/曾经滔滔江水 往事如云烟……

三山一湖，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在我眼里，不仅仅是风景。

距虎踞龙盘的六朝古都南京约60公里外，在纵横100余公里的宁镇山脉臂弯里有一座城市，早在3000年前叫做宜，都邑在大港一带，是个滨海临江的军事重镇；春秋时吴国强盛，宜国演变为吴国朱方之邑，城址是现在的丹徒镇，它坐拥入江口，水势浩大；到了宋，辛弃疾在《南乡子》里写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不尽长江滚滚流过北固山下。21世纪始，金山、焦山、北固山环抱着的这一区域已是宝贵的地球之胃——城市湿地。

如果河床不变，河水就不会改道，那么，这里就不仅仅是风景，它一定还是繁忙的港口、是货物的集散地、是离别或者重逢、是过客的背影……即使现在冠上国家5A级旅游景区之名，也不足以表达它曾经的沧桑、辉煌与厚重。

站在焦山码头远眺，江天一览，泊于江心的焦山恰似墨莲绽放。今天，不说鸦片战争期间镇江人民英勇抗击英国侵略军的故事，不说陆游踏雪寻梅秉烛夜游焦山的故事，也不说大字之祖《瘗鹤铭》，只说梁红玉击鼓战金兵的绝唱。

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一书，有梁红玉选婿的记载，大意是：梁红玉曾被召进军营给士兵表演歌舞。那晚，她被庙柱下蹲伏着的一只老虎吓了一跳，斗胆仔细打量，原来是一个士兵。

其实关于“方腊之乱”，稍有历史常识的人是知道的。方腊之乱祸延6州52县，戕害百姓200多万，朝廷派出童贯、谭稹统率大军镇压，方腊最后被一位小校所捉，这个小校就是被梁红玉看成是一只虎的韩世忠。1121年，韩世忠得胜班师回朝，召营妓陪酒，韩世忠与梁红玉从而结识成眷属。是年，韩世忠为一中年男子，40多岁，梁红玉不到20岁。

梁红玉18岁那年，她的祖父与父亲因为沙场失利双双被刃，没有出路的梁红玉自作主张当了一名军营妓（从事歌舞的女艺人）。不到一年，她遇到了韩世忠，并立刻随夫跃于马背，一起屡建奇功。南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金兀术统兵十万大举南犯，其势汹汹。在这紧急关头，有人劝宋高宗放弃临安迁都长沙。面对投降派的屈辱行为，韩世忠义正词严地说：“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于是高宗任命他为浙江制置使，守卫南宋王朝的重要门户——镇江。当时正值元宵佳节，金兵突至，韩世忠屯兵焦山，双方在黄天荡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梁红玉身着戎装，登上橹楼，冒着流矢，亲操桴鼓，金兵被围困于黄天荡48天，多次求和，均遭拒绝。

8000人退十万金兵，黄天荡一战是他们夫妻二人生命中最华彩的一章。

辛弃疾做镇江知府时，办公地点就在他词里所写的千古江山——北固山。

北固山最鲜明的印记是三国。当年刘备顺江而下，就在北固山顶的甘露寺娶了东吴贵族女子孙尚香。见北固山雄峙江滨，江天辽阔，刘备不禁赞叹：“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

深秋的多景楼自有一番情韵，这楼正是当年孙尚香的香闺。多景楼的牌匾是宋四大家之一的米芾所书。站在楼上向江心望去，长江的浩荡气势犹在。

相传孙尚香自幼喜好武艺，手下100多个侍女个个佩带刀具。孙尚香的闺房里布满了兵器，平常喜欢与人击剑为乐。因为她作为乱世枭雄刘备的妻子，并且志胜男儿，因此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枭姬”。

北固山顶葱茏的树丛中，有祭江亭，此亭与江只一墙之隔，风声过耳，犹如幽怨呜咽。传说刘备荆州失利命丧黄泉后，孙尚香从这里投江而死。虽然孙刘联姻是出于政治目的，但孙尚香曾自称“若非天下英雄，吾不事之”，这样说来她的殉情还算有些暖色。

北固山下的广场每每夜幕降临时，成百上千的市民蜂拥而至跳着健身操。我猜想，一定有人抬头面对无边的夜空，怀念过这位义薄情天的女子吧？

镇江位于长江与运河的交汇处，是有名的水陆码头，津渡特别发达，孙策统帅的吴国水军天天从北固山后峰的铁瓮城出发，步行至云台山脚下的超岸寺码头练兵。久而久之，杂草丛生的西津渡有了一条路。

携着凉意的秋风拂过古旧的院墙，西津渡小码头街上的待渡亭默然伫立。青衣布帽的宰相王安石曾坐在亭子里，看得见“春风又绿江南岸”，如果他把目光再放高一点，一定也看得见金山上空徘徊的云朵。

西津渡景区的一角有一面湖，湖心有杜秋娘的雕像。

晚唐，新年光景，素心梅散发着幽香。当朝宰相李吉甫的宗亲李锜在西津渡茶楼里谈笑风生，二八佳人们被安排给他们表演歌舞，只听得杜秋娘唱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水袖拂过，面含娇羞，杜秋娘的奋力一搏，果真迷倒了李锜。李锜野心勃勃，企图谋逆，结果被朝廷押解京城，16岁的杜秋娘作为罪臣家眷被送入后宫。重做歌舞姬的秋娘趁着为唐宪宗表演的机会，再一次使出浑身解数，很快又被封为秋妃。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土生土长的京口女子，以她特有的聰慧和柔软穿行在帝王、权臣之间，又历经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三朝。然而，物是人非，皇帝已经不是那个希望恢复大唐盛世的唐宪宗。杜秋娘不满宦官玩弄权术，想通过密谋、鼓动穆宗之子漳王李凑谋反，最终因事情败露而被流放回原籍。

木兰舟摇，芙蓉影开。822年，宰相李吉甫之子李德裕任浙西节度使，治所在镇江。那一天，桃花已谢，烟雨迷濛。杜秋娘的传奇人生，引出了晚唐多情公子杜牧的好奇，在李德裕的带领下，他找到了杜秋娘在西津渡的栖身之所。然而，流水无情草自春，杜秋娘已于前一年香消玉殒。

隔空遥想，这些生动的女子啊，不愿被命运摆布。即使千年蛇妖化身为女人，白娘子为了爱情，“西湖的水我的泪，也无悔”，是不是吴头楚尾的这方水土，给了她们柔肠也给了她们侠骨。

自然万象，皆因人而鲜活；唯美爱情，却因遗憾而缠绵。

金山湖水问情千千/曾经大江东去娘子爱许仙

金山湖水 问情千千/曾经滔滔江水往事如云烟……

三山一湖，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在我眼里，不仅仅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