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女将军李贞:凌寒独自开

“百洞寒裘絮如飞，狂雪飘落换银衣；草鞋连踝陷三尺，飕飕刺骨寒风厉。”这是李贞将军抒写自己峥嵘岁月和心灵境地的一首诗。她戎马60多年，从大革命的腥风血雨中走来，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练就一身本领，屡建奇功。她是共和国第一位女将军，她的一生，就像“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一样，靠着坚强的毅力，走过了从童养媳到共和国第一女将军的艰难之路。

投身革命的童养媳

李贞出生于1908年1月26日，父母是湖南浏阳县永和镇小板桥乡的贫苦农民。她是第二个女儿。当她6岁时，父母膝下已有6个娃。家贫养不起这么多子女，父母就把李贞送给一个姓古的医生家当童养媳。

李贞在古家，半夜睡五更起，吃的是残羹，还经常挨打受骂，过着奴役般的生活。一次，古家的牛伢子要她爬在地上给他当羊骑，李贞不肯，牛伢子哭闹起来，他妈抓起李贞的辫子又打又骂。李贞跑回家向母亲哭诉，母亲却说：“你已是古家的人了，家里养不起你，你就忍了吧！”第二天，母亲拎着一只鸭，把李贞送回古家，还连连赔不是。

日积月累的苦难，无处诉说。李贞想到逃出古家，到城里去当女工。风声传到婆婆耳边，又是一顿毒打，婆婆骂道：“你跑上天我也要把你抓回来，入了地我也要把你挖出来！”一次上山砍柴，突遇滂沱大雨，她湿淋淋地跑回家，婆婆见柴没有砍回来，操起扫把劈头盖脑地打。她转身冲着门外的水塘猛跑，以死抗争，幸被好心的邻居追回。李贞想：“哪里有我的活路呀？”

18岁那年，机会终于来了。1926年春，形成了空前的大革命形势，革命军北伐在即，永和区来了共产党。她找到中共永和区委书记张启龙，参加了妇女协会。在张启龙的领导下，她和妇女协会的姐妹们积极宣传妇女要解放，要翻身，剪掉辫子，放开裹脚。她毅然剪掉辫子，以实际行动拥护革命，这年10月，李贞被选为小板桥乡妇女协会委员长，协会有会员500多人。1927年3月经张启龙、李万德介绍，李贞加入中国共产党。

李贞的革命行动，惹怒了古家，婆婆一纸休书，把李贞赶出了家门。李贞因祸得福，与古家那位比他大4岁的丈夫正式解除了婚约，摆脱了夫妻关系。

其实李贞一生经历了三次婚姻，两次不幸，一次遗憾。从6岁到19岁，童养媳的命运纠缠了她13年。第二次婚姻，是1932年与张启龙结婚。这次婚姻是美满，却短暂。张启龙在婚后不久就被错误地打成“AB团分子”。为了不连累李贞，张启龙在保卫局事先准备好的“离婚申请书”上签了字。李贞知道后，痛哭一场，要求保持夫妻关系，遭到张启龙拒绝。第三次婚姻，是1935年经贺龙介绍与红十八师政委甘泗淇结婚（这时张启龙的错案还未得到平反）。没想到，长征途中，已怀孕的李贞在过草地时流产，李贞得到抢救，孩子死了。从此，李贞失去生育能力，留下终身遗憾。虽然终身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却在一生中抚养了20多个烈士的儿女，把她的母爱给了更多需要得到爱的孩子。

白色恐怖中的女地下党支部书记

天有不测风云。李贞入党刚一个月，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事变。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抓捕、杀害共产党人。长沙的许克祥又紧接着发动了“马日事变”，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许多共产党员惨遭杀害。团防局在村里贴出通缉令抓捕李贞。

李贞与几位共产党员躲进深山，被敌人发觉。潜回家中，又被叛徒发现。母亲连夜请人摇一条小船，把她送去城里，在一家有钱人家当佣人。

在白色恐怖中，李贞坚信革命一定会成功，她不惧危险，想方设法寻找党组织。她乔装打扮成卖花生瓜子的女孩，冒险回乡。经过几天寻找，终于找到3名共产党员，都是男性。4名党员组成一个党支部，一致推举李贞当支部书记。这个党支部成为浏阳永和区重新燃起革命希望的第一个地下党支部。

下一步他们的计划就是寻找上级党组织。恰好，这时湖南省委也派出特派员王首道来浏阳恢复党组织。一天雨过天晴后，李贞意外地用暗号与王首道的联络员接上了头。在王首道的直接领导下，李贞联络起许多党员，开展秘密斗争，再次燃起了浏阳的革命火种。李贞的家也成了秘密联络站。

1927年9月，毛泽东在湘赣边举行秋收暴动的队伍来到浏阳，李贞积极响应，开展宣传，筹集物资，参加战斗。在文家市会师大会上，毛泽东讲完话，走到李贞跟前，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特别强调要她组建游击队，发动和依靠群众，开展武装斗争。

秋收暴动的大队伍离开浏阳后，李贞他们审时度势，依照毛委员的要求成立了浏东游击队，刘少龄任队长，颜启初任党代表，李贞任士兵委员长。开始，游击队不到20个人，只有两支枪。为了搞到枪支，尽快壮大自己，他们先是偷袭观音堂团防局，向罗纳川的平江游击队借枪，再攻打张家坊团防局。不到一年工夫，游击队就壮大到200多人。

在偷袭观音堂团防局时，为造声势，李贞在煤油桶里点燃浏阳鞭炮，吓得团丁东逃西窜。李贞与几名游击队员打死3个团丁，夺得3支步枪。攻打张家坊团防局时，李贞献计巧取，自己扮演“新娘”，与“裁缝师傅”、“贩布的”、“扮禾的”一起，端掉了100多人的团防局。“新娘子”李贞看准机会，从花轿里跳出来，把一枚土炸弹扔向了正在开饭的团丁们。团总张老绪和几个团丁刚跑到门口，就被李贞、李石雄击毙。

红军中智勇双全的女将

李贞身强体壮，胆识过人，红六军团首长称她是“红军中智勇双全的女将”。

1928年春营救张启龙，李贞就上演了一出劫狱好戏。张启龙于4月25日去为游击队解决枪支短缺问题时，在观音堂附近被团防局抓走。省委特派员王首道判断，张启龙是省城长沙挂了号要抓的浏阳十大“匪首”之一，是敌人通缉的“要犯”，团防局不敢随意处决，一定会押送县城请赏，提出来个拦路劫救。李贞同意拦路劫救的方案，但要防止敌人“掉包”，主张一路设伏，一路侦察，并自告奋勇，化装小贩潜入观音堂侦察，搞清张启龙被关押的地方。不出李贞所料，敌人在押送中有意“掉包”，转移了张启龙。当晚，李贞在群众的帮助下，找到了张启龙被关押的地方。游击队冲过来时，关押张启龙的地方已不见张启龙，李贞急了，把马刀架在小队长林虎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张启龙在哪？不说砍你脑壳！”林虎说关在林家祠堂。原来“掉包”押送被游击队识破后，团防局怕游击队来劫狱，迅速转移了张启龙。游击队烧掉团防局，冲向林家祠堂，救出了张启龙。

1934年夏，湘赣根据地不断被敌人分割和压缩，红十七师四十九团奉军区命令去湘中开辟新根据地遇到险情。时任湘赣军区红军学校政治部主任的李贞，奉命带领500多名学员去增援。途中，多次遭到敌人阻击，又断了粮。去筹粮时，发现敌人把群众的粮食都收走了。同时，敌情发生了变化，四十九团不明去向。学员们忍饥挨饿地与敌人周旋数日。后来，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在深山老林中找到了一批四十九团的伤病员。学员们一边筹粮，一边采药，救治伤病员。筹粮的同志挑回了一担担芋头、马铃薯和红薯藤。李贞带领学员们采来鱼腥草、车前草、麻根，将其捣烂，给伤员敷在伤口上消炎；将金银花、菊花、鸡蛋花、木棉花、葛藤花的根煎成汤，给伤病员清热解毒。几天后，李贞将无法带走的重伤病员就地安置，留下一些钱粮，托老乡照顾。然后，带着几十名轻伤病员，向永新方向转移。这样的转移是很艰难的，敌人封锁严密，白天不能走，只能晚上走；大路不敢走，只好走小路。在快要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李贞仍对学员们说，我们要把伤病员一个不少地带回去。最后弹尽粮绝，李贞只好下令把学校的一匹马杀了。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到达永新。

1934年10月，红六军团西征在黔东地区的甘溪镇与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部队被敌人分割成几段，失去联络。为突出重围，重新集合部队，李贞奉军团首长命令去寻找部队，传达指示。为了抢时间，使部队尽快脱离险区，李贞快步如飞，恨不得插上翅膀。她爬到一座山头，见一名炊事兵背上背着一个脸盆，她急中生智，借脸盆当滑车，一溜烟地从山上往下滑。她不时撞到树上，碰到石头上，翻筋斗，破皮肉，几乎被摔晕。她争分夺秒，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被打散的部队都找到了，传达了军团首长重新集结的命令。

两次流产大难不死的刚烈女性

李贞虽为女性，个性却很刚烈。1928年夏，日益壮大的浏东游击队使国民党反动派大为震惊，湖南军阀何键派一个团的兵力，从长沙向浏阳大举进攻，与当地的团防军、联防队向根据地双洞“围剿”。在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后，李贞与游击队长李石雄决定组织突围，掩护地方干部和群众从祖师岩后山下山。但是大部分牺牲了，只剩李贞和几名游击队员。然而，他们坚持战斗。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敌人从后山爬上来，就拼刺刀。在敌人的迂回包围下，李贞与几名游击队员退到了悬崖边上。敌人大喊：“抓活的！”李贞吼道：“不能让敌人活捉，往下跳！”李贞带头跳下悬崖，其他几名队员跟着跳了下去。

所幸的是，李贞并没有死。不过当她醒来时，发现下身湿漉漉的，她知道已有身孕的自己流产了。在幸存的两位战友搀扶下，李贞走出山谷。又得一位大娘的关照，保住了性命。

第三次结婚后，李贞又有了身孕。但是，她没有说。她怕组织上知道后把她留下来不让参加长征。

1935年11月19日，李贞随红二、六军团开始长征，次年夏天进入茫茫草地。已是红六军团组织部长，又是红二方面军组织部长的李贞，工作任务繁重，又拖着孕体，行动极为不便，身心状况极差。在气候险恶的草地里，加上极度缺粮，李贞与红军战士一样吃树皮，啃草根。在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困境中，已有7个月身孕的李贞，仍然坚持工作，找粮食，挖野菜，照顾弱小，鼓动士气。只知照顾他人，不顾自己的李贞，终于熬不住了，还未走出草地，就在病饿交加极度虚弱中病倒早产了。丈夫甘泗淇想尽办法，卖掉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时的奖品——一支很稀有的金笔，才把李贞从病危中抢救过来，孩子却夭折了。这次，已是李贞在战火中第二次流产，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然而，坚强的李贞并没有气馁，坚持走出了草地，走到延安。

（压题照片为：1955年，李贞被授予少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