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日斯泉边的炊烟
2012-04-29张雅琴
1
向北走,一直向北走。拐过敖包,就看见纳日斯泉里的水和泉边那间小土屋了。
土屋坐落在山腰的缓坡上,缓坡下面,是一个开阔的山谷,泉水就从山谷里流出来。每天都会看见提水的小换还有她的十几只羊。那个手里拿着木棍,在沟边晃晃悠悠的男孩是顺子。顺子每隔一会儿就冲小换喊声姐。小换就应声抬起头。顺子和姐接了目光,就一脸的幸福。
泉水附近长满了山里红树、野山梨树、榆树,还有蒲公英、苜蓿草、灰白而低矮的蒿子;花就更多了:白色的芍药、粉红的石柱子——听说外国人叫康乃馨——蓝色的鸽子花;此外,还有黄嘴红嘴的山雀与一些昆虫。泉水边的空气甘甜甘甜的,五黄六月吸一口,凉津津、湿漉漉的,一下子能穿透肺脏。冬天呢,尤其是雪后,所有的树都披上了厚厚的棉被。太阳出来以后,雪融化了,变成水滴,再一凝结,变成冰溜儿。任怎么变,都在树上挂着,泉边,一片冰清玉洁。泉水歇息的日子,小换就往沟里走,去上游的泉眼处。泉眼周围结着厚厚的冰层,只留下一个小孔,一股清冽活泼的水从孔里汩汩地不停往上冒,上面散漫着一层淡淡的雾。小换用石头凿泉眼周围,泉水就冒得更快、更多了。小换蹲在泉眼边上,一瓢一瓢将泉水舀进身边的水桶。
小换可喜欢冬天的泉眼了。虽然它的旁边滑溜溜的像玻璃,但那股水,在冰封下顽皮地冒出来,扯起乳白色的雾气,柔曼而袅娜地升腾着。热的水,才生雾,可冬天的泉眼里就散着那样的雾气。“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怕是泉眼的水要开了吧,不然怎么这么热气腾腾的?
两个桶里的水都满了的时候,小换就慢慢直起身子,猫下腰,将扁担放在肩上。
好了,回家了!大头,开路。小换拍一下那只叫大头的羊。大头频频地点着头走到了前面。顺子跑过来,不由分说抢过姐肩上的水桶,把水弄了一地。
小换在后面走,看着顺子木讷的背影,许多零零碎碎的日子就浮现在眼前,一幕一幕的,就像过电影。小换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顺子扯着她的手,一踏一步地走着。一眨眼的工夫,搬到泉水边已经10年了。
那时小换17岁。
经常来串门的是李二嫂。二嫂一进院就坐在那堆木头上。她通常的话题是福禄。那次,她又说到了福禄:小换,福禄走了,你知道吗?
小换正给大头剪毛,一下没使好手劲,剪到了大头的皮上,小换搓一捏土按在渗血的地方,然后抬起忧伤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二嫂,摇摇头。
福禄对你那样好,你却让他负气出走。莫非你真的一辈子不嫁了?
小换放下羊毛剪,进屋为二嫂倒一碗水,端出来,递过去,说:我嫁了,顺子咋办?
晚春的风无声无息地穿墙过来。门口一面墙上的对联没贴牢,一个边角离开了墙,随着风的节奏一起一落的,把小换的心带得很远很远。
2
小换12岁时,娘得病死了。那时顺子才9岁。三年后,爹在蹦蹦兔山挖草药,被毒蛇咬伤了脚踝,当天后半夜就离开了她们姐弟俩。走时,眼里汪着一片泪,嘴里只反复着一句话:小换,千万把顺子拉扯大!
爹死后,顺子挨打的次数更多。他经常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回来,惊恐万状地往姐姐身后躲。小换打开门,看见的总不外乎一张愤怒的脸,骂着:这样的傻子你还养活他干啥?喂他点老鼠药算了。
小换不明白顺子为什么总喜欢将村里的鸡鸭弄死,然后再丢进场院东面那个每到夏天就荡着一层绿沫的臭水坑里。顺子每次挨打,小换的心就仿佛有刀子在绞。顺子曾经是那么乖巧。如果不是那场电影,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或者,如果自己当初坚持到银幕后面去坐,结果也不会是这样。在弟弟的身上,小换觉得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那个电影的名字叫《画皮》。那天,他们去晚了。搭在两棵树中间的银幕前已经密匝匝地坐满了人,后面也没空地儿,小换说就在后面看吧。顺子不干,说坐在幕后面看,人是反的。小换就拉着顺子的手紧贴着银幕坐了。他们使劲仰着脖子。后来就看到了那一幕:上吊的女鬼,舌头鲜红鲜红的,越伸越长,从银幕上一直垂了下来,好像就要舔着他们的脸。小换心里怦怦地跳,顺子突然“啊”的一声就倒了下去。身边一个大娘赶忙伸过手来,扶起顺子,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叫呢?怕是吓着了吧?
从那以后,顺子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他很少说话,却经常祸害别人家的东西,挨打从此也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爹死后,小换就用两只羊雇人在离村五里地的纳日斯泉边盖了这间土屋,带着弟弟住在这里。在小换看来,离村子远了,顺子祸害人家的机会少了,挨打的次数也就少了。可她压根没想到,顺子是一个大活人,长着两条腿,能到处走。所以,祸事还是时有发生。前年,大头最宠爱的一只母羊下了羔。雪白的羔子黑脑门,小换给它起名黑头。黑头每天撒着欢儿。顺子见了它就眉开眼笑,抱着它在地上打滚。他见姐总是用水和好黄豆面喂羊羔,就趁姐不注意将豆面掺了凉水往黑头嘴里抹,他总觉得黑头的肚子瘪。结果硬是撑坏了黑头,拉了两天稀,就死了。
当时是小换和顺子一起把黑头埋在纳日斯泉边的。可一觉醒来,顺子就把什么都忘了,院里院外找黑头。
黑头死了。你忘了吗?小换说。
顺子神情恍惚地:死了就再不回来了?像爹一样?
对。
那它就不和我们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上哪儿了?
小换望着顺子。唉,他还昏睡在自己混沌的世界里,永远都不懂得什么叫死。只好告诉他:死,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前面那座山还远。
噢,那就是海清村吧?在顺子的意识里,最远的地方就是海清村了。山背后的那个村子。
对,海清村。小换说。
3
一连几天,顺子都坐在溪水边使劲想着海清村。想得头都痛了,才终于想出来:一定是泉水流过的山那边。
于是,他就顺着泉水走。走着走着,看见了一群羊。呀,跪在那头母羊腿下,一下一下拱奶吃的那只小羊羔不就是黑头吗?黑头怎么吃它的奶呢?姐每天挤了花母牛的奶,然后灌在一个细口瓶子里喂它,它难道忘了?他天天想它,还有姐。可它却跑这里来了。想到姐,顺子仿佛看见姐在挤奶。“刺刺——刺刺——”很中听的声音。那奶水正是给黑头准备的。想到这儿,顺子开始有点生气,他走进羊群,抱过黑头就走。
傻子,放下我的羊!
顺子回头一看,正在砍树根的牧羊人直起身子冲他喊。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黑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抱的这是姐的黑头啊,你喊啥?
傻子,快给我放下!要不,剁了你的爪子!
顺子开始跑。牧羊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纳日斯泉边。小换正站在门口,为心爱的奶牛梳理皮毛。
姐!姐!我把黑头找回来了。顺子气喘吁吁的。
小换看见后面有人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赶紧迎上前去,伸手就要夺顺子怀里的羊羔,说:快把羊给人家,那不是咱家的黑头!
顺子侧身一躲,把黑头抱得更紧,有些伤心地说:姐,你不认识黑头了?正说着,牧羊人突然伸过手来朝顺子怀里抢羊。顺子使劲一拽,就听见“嘎巴”一声,小羊发出“咩——”的一声惨叫。
顺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牧羊人已经举起了斧子:我劈了你这个傻小子!
小换挡在顺子面前,死死抱住牧羊人的胳膊:顺子有病,不懂事。我赔你羊,这行吧?
顺子一手抱着咩咩叫的羊羔,一手拿一把铁锹冲过来。小换无奈,只好拿起柳条向顺子抽去。顺子看姐生气了,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姐抽他。
晚饭时,小换看着顺子身上皮鞭抽打过的印痕,泪珠子稀里哗啦落在饭碗里。顺子永远行走在自己的混沌里,他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下,小换双肩一抖一抖的。
顺子呆了呆,姐也想黑头呢。他想,然后就问:姐,黑头咋去了别人家?
小换将脸侧到灯影的暗处,说,那不是咱家的黑头,咱家的黑头死了。
它死了怎么还吃奶?姐,你也会死吗?
会。小换擦一把眼泪。
顺子又呆一呆,端起碗,使劲往嘴里扒拉饭。
深夜,小换从睡梦中醒来。月光下,她看见顺子拿一截绳子正往自己腿上捆。
顺子,你要干啥?她吃惊地坐起来。顺子一把将她摁倒,疯了一样骑在她身上,开始捆她的腿。
顺子,你这是……啊?快放开姐!小换大声喊着。
顺子不说话,手却更加使劲,嘴角因此向两边扯着。小换拼命挣脱,但双腿还是被顺子结结实实地捆上了。小换的心里充满绝望。顺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墙角说:捆上你,你就死不了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寂静的深夜,只有小换嘤嘤的哭泣声。
第二天半后晌,李二嫂上山找牛,照例来小屋坐一会儿。她推开门,顺子正弯腰低头往灶膛里推柴火,顺着锅盖冒出来的全是糊烟。
你姐呢?李二嫂问,随后上前揭开锅盖。一团浓烟扑面而来,李二嫂闭了闭眼,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半锅焦黑了的玉米面糊。
你姐没在家吗?李二嫂又问了一遍,顺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李二嫂进到里屋。被绑了手脚的小换,躺在被窝里,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
4
纳日斯泉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小草刚冒出嫩芽,就是一场寒流,或者一场暴雪。眨眼间,地上的鹅黄眨眼间就没有了。过几天,刚有了点绿意,又是一场寒风。可是春天并不气馁,鼓起勇气再来,终于有一天冲出寒冷,带着满身缤纷,来到了泉边。解冻的泉水蹿着劲儿往上冒,泉眼周围也渐渐解冻。泉水欢快地从沟谷穿过,向山外流去。花啦,草啦,长得格外快。这是顺子最喜欢的季节。奶牛在河畔吃草,而那些羊,有的卧在草地上,有的向远处眺望,新下的那两只小羊羔头对着头顶架呢。如果是以前,顺子就会跑过去把它们拉开,可今天他只看了它们一眼,就慢腾腾地转开目光,站在一边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昨天,李二嫂又来了。当时,姐正在给奶牛挤奶,他坐在一边给姐做小板凳。
刺刺——刺刺——白花花的乳汁在木桶里吐着白沫,乳香慢慢地漾开,弥漫在周围,一点一点地渗入姐弟俩的肌体。
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寻个人嫁了吧。李二嫂手叉在裤腰上,看着姐说。
顺子莫名地烦躁,还夹杂着一些紧张,他放下手中的小板凳,看姐。姐停下来,也在看他。二嫂来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提到“嫁人”这个词,姐每听到这个词,都要去看他,眼神让他怪难受。
嫁人就是死吗?顺子记起了那个夜晚姐说的话:姐不死,姐舍不得你。现在,姐的眼神就是舍不得,那么姐是要死了吗?顺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姐。
姐半天不说话。后来他听到姐说:我走了,谁照管顺子?
看来姐真要走了。要不然,姐的话怎么传给他那么多的惆怅。顺子嘴一撇,呜呜地哭了。然后拿起小板凳,向李二嫂抡了过去。
李二嫂捂着肩膀走开。小换用柳条抽顺子。顺子不哭,小换却哭了。顺子看姐哭,自己才哭。一边哭,一边说:姐,你真的要走?
小换叹息一声,扔下柳条进了屋。顺子跟进屋,看见姐躺在炕上,脸埋在枕头里,哭。
姐,姐。顺子推着姐。
小换不吭声。
姐,你病了吗?
小换的双肩在抖。顺子搓着手,在地下转来转去。眼睛始终盯着姐。后来姐的肩膀不抖了。
姐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儿吧。他说。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一开门,大头冲他“咩”了一声,跟在后边的羊羔也开始“咩、咩”地叫。顺子就走过去威胁它们:姐睡觉呢,看你们谁还敢叫,我有柳条呢,抽,疼呀!老母羊不听他的,又是“咩”一声,顺子真生气了:我都说了姐睡觉呢,你还叫。就过去使劲踢了它一脚:看你还叫不!
5
这天,一辆三叉戟来到纳日斯泉边。此前,它曾经多次来过。每次来,机手都要和小换站一会儿。顺子在附近转圈儿,还不时哼几声。这次,机手直接到了泉边,用瓶子装水。顺子站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脱下鞋,把脚丫子伸进水里。机手提着半瓶子水转身就走。
再以后,一辆大卡车开到泉水边,几个人用抽水机往车上的大水箱里抽水。小换和他们说着话,顺子站在旁边痴痴地笑。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那些人、那辆车就再没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弟兄几个,合伙做买卖,开矿、办农场、搞旅游……摊子很大。纳日斯泉里的水是矿泉水,他们就开发,把水拉到城里,装瓶,卖。最近,弟兄几个因为内部分红翻了脸,各干各的了。人力一分散,就顾不得矿泉水了。这些事儿是李二嫂告诉小换的。和李二嫂一起来的,还有五婶。其时,节令已是初秋,纳日斯泉水没有了春天的蓬勃和夏天的狂野,只显示出一份恬淡的沉静。秋高气爽,金风日夜输送着庄稼成熟了的香味儿。
李二嫂说话的时候,顺子一直看着她。尽管上次他用板凳打过她,但他从心里害怕她,不怕别的,是怕从她嘴里吐出“嫁人”这两个字。
他警惕地站在一边,可自始至终都没听到这两个字。李二嫂只是指着五婶说:是她的亲戚,你见过的。你们不是还说过好几次话么!
五婶接着说:他第一次在泉边看到你,就动了这个心思。老婆是去年没的,没有孩子。家境那是不用说了,蹲茅坑都在屋里呢。水,伸手一拧,就哗哗地流个没完,哪还用你数九寒天再凿开冰窟窿去提水呢!
小换不吭声,低着头给顺子缝裤子。
二嫂又说:你要是同意,他说让顺子一起走。人家连精神病医院都联系好了,是个有心人呢。
小换抬起头,用一双眼睛去寻顺子。
顺子坐在一边晒太阳,可脑子里却翻腾着二嫂的话。
五婶最后说:这么一来,顺子也有了出路,你也有了寄托。好日子呢。
那一夜,小换总是翻来覆去的。从泉水边升起来的月光和别处的月光不一样,好像刚被泉水洗过,皎洁而清冽,透过窗子挤进小屋,将一片光华洒在顺子的脸上。他睡得真香啊,还不时说着梦话。
顺子也一起走,人家连精神病医院都联系好了。二嫂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小换努力去想远方的精神病医院,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她没去过。那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呢?月亮的清辉继续透过窗子洒进来,屋里亮亮的。
6
小换坐着汽车去结婚的这天,纳日斯泉边不时响起汽车的鸣笛声。一片喜庆、吉祥洋溢在往日幽静的山谷里。
顺子穿一身新衣裳,和一帮孩子院里院外地追逐着,吵闹着。他们夸他的新衣裳,他就不住地上下看自己簇新的衣裳,然后嘻嘻嘻地笑。别的孩子喊着:新娘子,给糖吃!他也喊:新娘子,给糖吃!
有人说:顺子,你姐就是新娘子,她要嫁人了!
正嘻嘻笑着的顺子突然呆在了那里,仿佛后脑勺着了重锤,一动不动。“嫁人”,多么可怕的声音。跟着,手里的糖块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他直着眼神,皱着眉头,在努力想着什么。想拨开记忆的迷雾?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一伸手,拨开了众人。他看见了姐。
这是姐吗?他可从来没见过姐这个样子。一身红衣裳,又新鲜又亮堂,像仙女一样。姐这样,他真高兴,他正要笑呢。可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就木木地站在那儿,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姐——
小换抬起头,看见顺子的眼神是那样的茫然无助。
姐,你要嫁人了?顺子紧张地望着她。
小换愣在那里。
姐,你嫁人就不和我在一起了,也不管咱家的羊了?声音很伤感。
小换的眼圈红了。姐,我不穿新衣裳。顺子说。然后开始撕扯身上的衣裳,一边撕扯,一边说:姐,你别走,你要是病了,我再给你熬玉米糊糊。行吗?姐。说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一只袖子在胳膊上套着。
眼泪在小换的眼窝里直打转,她笑着走到顺子身边。顺子一把抱住小换的胳膊,说:姐,你不嫁人,是吗?然后冲着身边的人瞪一眼:你们尽是瞎嘞嘞。说着,使劲挥了一下拳头,再赶紧回过头看姐……
小换坐着的汽车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停下了。一抬眼,前面挡着七八个人,五大三粗的,手里拿着棒子。
妈的,哥哥娶嫂子,弟弟还搅局呢!司机低低地骂了一句。
这时,顺子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姐——
小换当即从车上下来,张开双手,猛地把弟弟紧紧揽在怀里,低声说道:顺子,守穷不守富啊!一边说,一边在顺子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顺子溢着满眼泪水,看着姐,傻呵呵地笑。
冬天来了。纳日斯泉边的山梨树和紫桦安静地披着一身清冽的阳光。远远的山坡上,一簇簇冬青正攒足劲,只等隆冬一到,就遍野怒放呢。
每天早晨,这一切,都结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白霜,只有太阳出来,白霜才散尽。霜尽之前,人们就往山里送牛了。他们每次拐过山湾,一抬头,总会看见纳日斯泉边那间小屋和晃动在小屋旁边的两个人影。
一缕温暖的炊烟,正袅袅地从烟囱里升起。
作者简介:
张雅琴,女。曾在《散文》《广州文艺》《草原》《作家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出版过小说集《轻寒恻恻》《散失在风中的记忆》。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读于内蒙古大学文学创作研究班。
责任编辑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