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成松竹也凌冬

竹称“岁寒三友”之一，以其傲然翠色覆霜于三冬而不凋零，被文人们视为高洁、正直的象征，是上乘的雅物，是文人士大夫阶层吟谈风雅对月酌觞时不可缺少之陈设，而以竹雕刻文雅风物，更成了文人们竞相追逐的玩好。其中，竹与白菜的结合更是达到了一种洁净刚直、无可比拟的精神追求状态。

白菜这一题材在竹雕中多有所见，封锡禄、邓渭、王梅邻、沈全林等竹雕大家皆有此类题材的笔筒、臂搁传世。其中，故宫藏封锡禄所制圆雕白菜笔筒，可称精绝，尤为少见。

这件白菜由圆雕而成，整体形态略呈弯曲。数片菜叶皆飘逸自如、内外连通。不仅外部惟妙惟肖， 内部的转折和凹凸亦是一丝不苟。菜叶叶脉丝丝分明、深深浅浅变化有度。叶片的边缘卷褶自然，数处虫蚀的空洞更为这件艺术品增加了日常生活化的旨趣。菜顶部的处理非常困难，材料有限，如何让一个平坦的截面显得自然而然、毫无拘谨是颇有难度的。作者将此处展现为半张未张的包卷叶面，实在是巧思和妙手的无上结合。它所展现出的纹路、转折、起伏，以及竹材本身的纤维质感是如此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置于掌中端视，菜叶上端所显出白菜绿叶部分那种凹凸不平的质感，只得借助于手中摩挲的触摸和把玩才能品得真味。这不禁让人想到陆游在求仕不录之后隐居山林，以种植白菜采集竹笋为食之事，“即今春菘晚不衰，况复桂笋森可束。含烟带露不相下，拄腹撑肠未云足。”是留于齿间需细细回刍才可领略的清清淡淡泠泠孤节。

按照器材本身的形状来发挥工匠的才能，这样才能使制成物富有气韵而不流于死板，这是人天合一的境界，是“天成”后的“妙手偶得之”。这件白菜竹雕使纯然外在而易于消失的美感在有限的材料中得到永恒的驻足。

因白菜即“菘”，竹雕白菜便蕴含了松与竹双重的高洁不屈和士人风骨。

与玉石雕刻白菜相比，竹子这类单色的材料在颜色本身和色泽的变化上没有什么优势，但从现存的作品来看，却更为娴雅别致。这和它们的制作工艺和历史底蕴是有很大联系的。如前文所述，竹受到文人士大夫的追捧，推动了其雕刻工艺的发展和完善。而白菜无疑是雕刻作品中一个特殊的例子，因为它是生活中最普通的蔬菜之一，能解决一般百姓的食物所需，故而被普通人所喜爱；但它还能进入皇家摆件的选材范围，这对于以豪奢精细优雅贵气到极致而闻名的宫廷器物来说是不可想像的，更加难得的是，它也为文人士大夫所追捧，成为自身情操追求的现实载体。

宋元细微，明清尘华，已经随着历史长河滚滚而去再不复返，当时文人骚客宴请宾友传玩雕刻品的情景也成为昨日的零碎记忆，至于“菘”，更是堙没在久远的文字里，在故纸堆间成为雅物，而非与我们生活如此息息相关的白菜。但竹雕白菜工艺品的传世，让我们通过触摸那温厚的褶皱镂刻，从而使感受千百年前风雅的温度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