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摆“非遗”盛宴

2月5日至15日，这几天北京的最高气温虽然只有零度左右，但丝毫未阻挡住每天万余人涌向全国农业展览馆的步伐。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去看“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成果大展”。

因为此次大展是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种类最为齐全、内容最为丰富的一次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保护成果的集中展示，所以其展示的188项非遗、近2000件珍贵实物让参观者惊叹不已，也让人们看到了中国非遗保护的最新成果。但与此同时，这次大展也更让人们看到，在光彩的背后，非遗保护依然症结颇多。

每天都有万人参观

从早上9点展览刚开始，农展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成果大展”的红色彩门旁边就会有上百人排队。虽然大展是免费参观，也不限制人数，但百米的领票长队在展览期间，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一等进入大展的序区，参观者的热情便被眼前金光灿灿的浙江宁波朱金漆木雕万工轿、近2米高的景泰蓝《福禄万代》葫芦、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天女散花》⋯⋯点燃。“你看，这东西多漂亮！”“是怎么做出来的？真神了！”“太棒了！没想到中国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除了赞美，就是惊叹。等定下神来，十有八九的参观者还会拿出相机，围着展厅里的东阳竹编、潮州秀九龙屏风等数十件精品拍照。再等走到展位。看到美轮美奂的非遗作品，参观者便完全被巧夺天工的技艺给吸引，连啧啧的赞美都没有了，只剩下凝思欣赏。

参加大展的170多位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和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如果哪位在现场展示精湛技艺，那他马上会被如潮的观众团团围住。大家驻足观看的同时还会不断地讨教工艺。

“一天也就只能织一寸。”苏州缂丝传人华惠英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因为展览期间，她不停地为参观者讲解缂丝工艺。她一边用半幅荷叶图演示缂丝技艺，一边解答观众的提问，还不时地告诉“摄影爱好者”从哪个角度拍更好。

她告诉本刊记者，2008年奥运会时也曾来北京做展示，那时的观众就对缂丝很感兴趣。“现在也一样，几乎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问题也是一刻不停。这说明人们还是很喜欢中国传统技艺的，只不过很多人原来不知道。我这次来的最大收获就是让更多人了解了苏州缂丝。”

其实，让更多人了解自己的技艺，是参加此次展览的所有非遗传承人和工艺美术大师的共同愿望。而从最终的效果来看，不仅仅愿望得到满足，而且关注度和收获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

如有非遗产品出售的展位，往往热闹非凡。几十元的秦淮灯彩、潍坊风筝，几百元的侗族织锦、苗族银饰，几千元的成都漆器、苏州香扇，几万元的苏绣、蜀锦⋯⋯只要是能带回家的“非遗”，观众都不会错过。

从制陶、刺绣、玉雕到纺织、制茶、剪纸、中医⋯⋯现场展示的这些技艺不仅集中反映了中华民族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而且更生动地展示了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而今天这些技艺所取得的新成果，更让人们了解到中华民族源源不绝的创造力。

保护刚有起色

生产性保护成果，是这次大展的主题。在大展现场，生动的技艺演示和丰富的成果展览，不仅让参观者深入了解到非遗生产性保护的现状，而且还生动地诠释了“生产性保护”对非遗传承的有力推动。

今年1月国家确定了41个第一批国家级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这次大展中从它们组织的展出，就可窥见生产性保护的丰硕成果。

有中国四大名锦之首美誉的蜀锦，其织造技艺的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在四川省成都蜀锦织绣有限责任公司。参加此次大展时，他们带来的标价1000元的镶有蜀锦绣片的皮包、500元的全裹蜀锦小手包，打动了不少观众的心。蜀锦技艺的代表人黄黎航指着一幅长1.5米、宽80厘米的蜀锦《百子图》说，此件作品一般能卖到1.2万元，但需要工人织上3个月，而每个工人的月工资大概是三四千元，光人工成本就超出了售价。为了生存，他们用传统手工织机、上世纪80年代的木织机和现代数码织机同时开工。“从效果上看，木织机织出的蜀锦不如传统手工织机的精细，而数码织机的产品则更接近印刷品。但这样能养活企业，保护最传统的蜀锦工艺。”

千层底布鞋制作技艺的示范基地——北京市内联升鞋业有限公司的展位虽然不大，参观者对其也不陌生，但其展示的制底、制帮、制垫和绱鞋等90多道传统工序，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据介绍，目前公司已经建立了以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为首的师带徒岗位技能培养机制，培养了一批年轻传承人，企业年产布鞋达40万双。

其实，在第一批国家级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中，衡水内画、曲阳石雕、山西老陈醋酿制、扬州玉雕等其他39个非遗项目，目前都有专业的机构在承担保护和传承的责任，并取得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像东阳木雕、景德镇瓷艺、宜兴紫砂、寿山石雕等还形成了产业的规模化。

另外，记者还在大展现场发现，各地非遗的生产性保护也都不同程度地有所收获。这从每位非遗项目传承人、工艺美术大师的名片上登载的信息就能窥见一二。几乎每个参展项目都在公司或者工作室的支持下发展。有些非遗在延续上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技艺的同时，还融入现代生活，寻找自己的时代个性。

如今，传统的鼻烟壶似乎只能用来收藏。“但为了适应新的消费需求，我们在创新方面做了些工作。”冀派内画艺术传承人王自勇介绍说，他们在工具、题材、材料等方面都进行了创新，开发了肖像鼻烟壶，以及盛香水的鼻烟壶，这些产品在国外的销量很高。

四川泸州的油纸伞，之前只能卖十几元、几十元。“但经过设计，加入剪纸、蜡染等元素，就能卖到200多块钱，这个利润增长靠的就是创意设计。”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王海霞告诉记者：“还有羌族的刺绣，由李连杰的壹基金参与扶持，许多作品由传统艺人来设计，图案却经过设计师的提炼，做成了很多创意产品，卖得非常好。”

由此看来，虽然中国的传统技艺在全球化、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受到了各种冲击，但许多还保持着它旺盛生命力。

不是每个都能生产性保护

通过此次大展，人们早已清晰地认识到，保护好传统技艺，有利于传承中华文化血脉，有利于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有利于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

“这是众望所归，但并不是每项非遗都适合生产性保护。”国内惟一掌握象牙蔑丝编织技艺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陈海龙颇为困惑地说：“从理论上讲，绝大多数非遗项目都是在生产实践中诞生，所以其保护与传承也只有在生产实践中能真正地实现。但每个非遗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不能一概生产性保护。针对濒危的项目，要有抢救性的保护；对生产性质的项目，当给予生产性的保护。”

陈海龙拿自己举例说，象牙蔑丝编织技艺就不可能进行生产性的保护。因为象牙的进口是受限制的，想要保护这项技艺，就需要有关部门在原材料上支持传承人的生产。“其他有些非遗现在连传承人都缺，如何生产。现在，我就担心，如果我不做象牙蔑丝编织了，它就失传了。凭个人的力量，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东阳竹编的代表人蔡红光也很为谁来传承技艺发愁。与此同时，她还表示，生产性保护需要开发的不是非遗本身，而是市场。另外，有关部门的生产性保护也不能只盯着已颇具生产规模、经济效益丰厚的非遗；而是要重点抢救那些濒临失传的非遗。

其实，大展现场的不少非遗传承人都表示，自己正面临缺资金、缺徒弟、缺应有的关注和扶持等许多危机。

与此同时，发现问题、感觉问题依然严峻的不止是这些非遗传承人，还有专家、学者。

“各级传承人在努力完成生产性保护时，不要忘了传统工艺符号的保留和传承。”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刘魁立表示，如现在的剪纸尽管仍旧用剪刀，却分不出来是扬州剪纸还是蔚县剪纸，中国的四大名绣情况也如此，地域文化的特色越来越模糊。

另外，专家普遍认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要坚守两大底线——精细化和现代化。因为如何更好地融入现代，和现代人的高审美需求相吻合，不仅关系到非遗产品的市场，更关系到技艺的传承。当然，精细化品质高并不意味着走奢侈品路线，让百姓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