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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与民国时期的中美关系

2012-04-29石源华

世界知识 2012年19期

在民国外交史上,蒋介石常常被称为“英美派领袖”,以区别他对欧美与日本实施的不同外交政策。“蒋介石出人,美国出钱出枪”,与中国人民打内战,也是中国史家对于蒋介石的“盖棺定论”。 实际上,蒋介石与美国的关系经历了曲折的过程,在很多时候,蒋介石对美国对华政策强烈不满,与之进行各种形式的抗争,甚至是不惜代价和后果的“摊牌”,最终他将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失败归因于美国对华政策的失误。

中国把美国看作“唯一之良友”

一个传统的说法是将蒋介石与宋美龄的联姻视为蒋介石亲美的开始。此种观点的“政治批判”成分居多,难以说明美蒋关系的起源。蒋介石早年渴望留学德国未成,后留学日本学习军事。年轻时曾奉孙中山之命,率团访问苏俄。国共合作期间,一度与苏联有较为密切的交往,终因1927年发动“四一二政变”及颁布“绝俄令”而与苏联反目。

蒋介石与美国发生关系始于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前后。1927年初,国民党“温和派”代表王正廷奉蒋介石之命秘密会见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取得了美国对蒋介石策动政变的期待和支持。由于日、美两国的坚持,各国武力制裁北伐军的计划得以破产。年底蒋介石下野,原计划在访问日本后访问美国。蒋介石接见《大陆报》记者时曾表示,中国将来的发展,必走上美国的道路,中国把美国看作“唯一之良友”。访美一事后因他迅速复职而未成行。

1928年3月,美国率先与南京政府签署《中美宁案协定》,随后又签署《中美关税协定》,对于其他列强国家处理对华关系起了示范和带头作用,蒋介石对于美国的好感因此而骤增。

争取美国援助中国抗日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中日矛盾上升至中国外交的主要地位,建立联合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反日战线成为蒋介石外交战略的主要内容。美国对日本侵华实行“不承认主义”,既给蒋介石争取美国支持中国抵抗日本侵略留下了广阔的空间,也常常使他对美国利已主义的外交政策有所不满。

1933年4月开始,宋子文奉蒋氏之命,访问欧美。5月,发表《罗斯福—宋子文联合声明》,不点名批评日本在远东“从事破坏性质的敌对行动”,这是中国外交的一大胜利。同月,中美签署《棉麦借款合同》,南京政府成立以来取得了首笔巨额海外贷款,增强了中国抵抗日本的力量和声势。1936年,中美签署《白银协定》,造成中国货币对美元的依附性,但此举对于稳定中国经济,避免行将爆发的金融危机,增强中国抵抗日本的力量,起了积极作用。

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后,美国政府依然奉行传统的“不承认主义”,一方面同情中国抗战,不承认日本侵略战争造成的现状,从道义上、物资上给予中国某些支持,另一方面却以“中立法案”为由,不愿承担国际义务、采取实际行动,惩罚日本的侵华行径,一再拒绝英国提出的“共同调停”中日冲突的建议。

在战争开始的三年多时间里,蒋介石对美国提出的各种财政援助请求往往难以如愿。只有在中国抗战“最吃紧之危机,或暴敌最横行之时”,美国才给予中国有限的援助,目的在于让中国拖住日本,不致崩溃。1938年12月的《桐油借款合同》、1940年3月的《售购华锡合同》、9月的《钨砂借款合同》,都是在特殊的战争环境下签署的,援华金额合计7000万美元,对于中国抗战起了“雪中送炭”的作用,但仍远远不能满足中国抗战的需求和蒋介石对美国援助的希望。

敦促建立美国援华体系

1940年9月《德意日同盟条约》的签署使世界两大阵营泾渭分明,蒋介石认为:“国际形势之好转未有如今日者,当可望其急转直下,更有利于我。”因此蒋介石的对美方针转向以建立庞大的美国援华体系为首要目标。

蒋介石不仅派遣宋子文为私人代表长期驻美,与驻美大使胡适双管齐下开展外交活动,而且多次亲自约见美国驻华大使,希望美国此后对华贷款“能化零为整,一次贷我以巨款,必可激励人民抗战之情绪”,并同时警告以“中国如无英、美援助,有不能抗战之虞”。在此期间,蒋介石通过数条渠道与日本保持非正式接触,有意放出“和谈”空气,向美国政府施加压力。

蒋介石的对美外交取得了成功。1940年11月底,日本正式承认汪伪政府,美国政府立即发表声明,继续承认“合法的按照宪法程序产生的重庆政府”,宣布对华提供一亿美元贷款。次年2月,美总统特使居里访问中国,中美合作空间进一步拓展。3月,美国军火租借法案成立,中国将公开获取美国的军火援助。4月,中美签署《平准基金协定》,稳定华元对美元的兑换价格。7月,罗斯福总统推荐拉铁摩尔以私人资格担任蒋介石的政治顾问。8月,美国军事代表团来华。中美政治、军事、经济关系得到大幅度提升。

美蒋结盟的两重性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美迅速结为盟国,蒋介石视之为“抗战政略之成就,至今已达于顶点”。中国领衔签署《联合国家宣言》,加入世界反法西斯战线,成为“四强”之一。蒋介石应罗斯福之邀,担任中国战区统帅,统一指挥中国战区以及越南、泰国境内的联合国军队作战。

蒋介石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对美外交的主要内容是:继续争取美国家巨额经济援助,最重要者为《中美五亿美元借款协定》;争取美国战时租借物资,总额达8.46亿美元,战后除2000万美元需要偿还外,其余一概为无偿赠予;加强中美高层互访,美方居里、威尔基、华莱士等和中方宋子文、宋美龄、孔祥熙等实现互访;签署中美新约,废除美国在华特权,推动中国废约运动取得圆满成功;借助美国支持,改善和增强中国的“四强”地位,参与组建战后国际组织的重要活动等。

但同时,由于美国战时的全球战略和远东战略与蒋介石的抗战战略存在很大差距,不能不使中美之间发生种种冲突,形成战时美蒋关系的又一重要内容。双方的分歧首先围绕着“先欧后亚”还是“先亚后欧”展开,蒋介石无力改变美国的既定主张,但心中的不满难以消除。美国始终不同意中国加入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轻蔑中国”之举,尤使蒋介石愤愤不平。而蒋介石与史迪威之间围绕着政治战略、军事战略以及装备中共武装、租借物资控制权、中国军队指挥权等一系列问题的争执,则导致中美双方“摊牌”和史迪威被调离中国,足以反映双方之间矛盾之尖锐、激烈,关系濒临破裂的边缘。因此,可以看出美蒋虽处同一条战壕,双方之间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谁“丢失”了中国

战后,美蒋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美国采取异乎寻常的扶蒋反共手段,如利用日伪军为“卫戍部队”守卫敌占区、出动美海军陆战队抢占战略要地、大规模运送国民党军队至受降前沿、继续提供军费与武器装备等,帮助蒋介石抢夺抗日战争的胜利果实。随后,美蒋间又签署了《中美商约》等许多条约,使蒋介石政府在政治上进一步投靠美国,但美蒋关系却依然存在重重分歧。

蒋介石虽然欢迎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来华调处国共关系,却不能接受美国关于“扩大政府基础”、包容共产党及各党派、实行民主改革的主张,视内战为消灭共产党的唯一手段。马歇尔调处失败后,美国虽然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蒋介石出人,美国出钱出枪”打内战的格局,但并非无限制地支持蒋介石打内战,尤对蒋介石担当中共军队的“运输大队长”极为不满。美国与蒋介石之间互相的批评、指责乃至攻击与日俱增,矛盾日益尖锐。

国民党政权在美蒋不断的争吵声中在大陆走向彻底失败,美蒋之间围绕着谁“丢失”了中国的争执也达到了高峰。1949年8月,美国政府发表《对华关系白皮书》,披露大量蒋介石政府腐败无能的材料,把美国在中国失败的责任统统推向蒋介石,这一所作所为被称为是在国民党这口棺材上“敲上最后一颗钉子”。蒋介石在其日记中指责美国这个“失信于世”的白皮书“不惜毁灭中美两国传统之友谊”,“为美国历史上留下莫大之污点”。他表示:“耶稣被审判的时候,他是冤枉的,但是他一句话都不说。”国民党政府发表声明,仅表示对此“持严重异议”,“将于适当时期对它作详切之声明”。

民国时期的美蒋关系以“不欢而散”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