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时可能擦枪走火，这反而是危中之机

我对钓鱼岛对峙及中日关系的一个总体判断：在今年内，往低谷走的僵局不会有大的改变。这跟中日两国的国内形势有关，也跟国际大背景有关。上半年，习近平副主席在接见日本前众议院议长河野洋平时谈到，中日关系要加强危机管控的沟通与合作。这句话耐人寻味，具有预见性，也是我国高层领导人第一次谈到中日之间的危机管控问题。此外，还有一个结构性的因素或者说更大的背景，即现在大家都在向“高边疆”进发。所谓高边疆，不仅包括外空、极地，也包括深海洋底和海洋边疆问题，甚至包括金融和电子这样的领域。这其中的很多领域都是过去没有的，现在谁先下手、先占据有利地位，谁在后来的受力点就可能比较多。谁要落后了，在高边疆失利了，可能就会出现无法评估的、潜在的风险。我认为在这样一种结构性的背景下，中日都在争夺高地，但各种因素的制约导致彼此间不会出现大的战争冲突。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出现一些擦枪走火是可能的。我认为这反而是危中之机。因为如果双方间一直平顺、没有出现严重事态，解决问题的意志也不会那么强。所以，我觉得态势还没有完全发酵，还没有到达顶点，双方还会再向前走一段。在逆向而行之后，再相向而行，解决问题。

“没有到达顶点”是指没有大战。但是，未来一些不可测的中、小危机会继续升级。比如说，如果日方抓捕中国渔民，中国公务船就会上去；如果日方对中方公务船进行撞击、或出现动手的情况，那么军队就会介入。很显然，想充当仲裁者角色的美国是不希望双方动武的，但美国绝不想双方握手言和，它要左右逢源，两边得利。它又是当仁不让的老大，要让双方意识到谁是老大，谁说话管用。下一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比如，中国方面，渔船过去捕鱼、海监船定期巡航、军队也在跃跃欲试。日本方面，不会宣布放弃或停止宣传“国有化”方针。所以双方都在摸索着，在不全盘破裂的情况下，继续强化自己的位置。中国并不一定要到岛上插红旗，跟日方船互撞，甚至不会去抓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加强实际控制。就像前一段在南海，一系列安排都使中国实际控制力加强。最近中国就钓鱼岛问题在国际舞台上打的一系列组合拳非常好，这使得国际社会不会轻易表态，起码会认为这是两个大国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争吵。中国刚开始的反击是被逼的，现在的反击则让日本有些骑虎难下了。

最近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会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当双方的政治结构基本上完成转换，安定了，社会对这个问题也不再特别焦虑，或者说过了这个“大战不犯、摩擦不断”的局面之后，双方会朝着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向走。我个人基本上认为问题不会在多边舞台上、在国际法层面上解决。会是一个中间方案，即：以维持现状为主，同时加强危机管控。有一些针对性的约定，比如，双方的外交部门或者其他主管部门进行对话，达到习近平副主席所说的危机管控，这既包括军事层面上的危机管控，也包括渔业等层面上的危机管控，例如渔场的分割及监控，人员出现意外事件之后如何有效遣返等。中国并不是寻求打仗和对抗，日本大概也不会在对付中国渔民和公务船的时候出动军舰，否则事态就严重到难以收拾了。总而言之，“大战不犯、摩擦不断”的矛盾升级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这会让双方都感到有很大的代价和风险，之后就会再考虑战略互惠了。当然，如果日本继续在岛上修设施、抓人等，做一系列打破现状的行为，中国的反制措施也会逐步升级。

日本10月就要进行选举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中国还是有很多牌可打的。包括我们在国际法理上的一些做法、我们主动到国际社会去宣讲，尤其到美俄等大国去讲明中国是有理有节、是被迫反击。也包括中国的文教、宣传、媒体等机构主动开展的一些专题讨论、国民教育、加强海洋保护意识、维护海洋权益，等等。在经济领域，也可以进行有选择的打击制裁，比如说稀土出口制裁。稀土有很多品种，不同品种需求量差别很大，我们可以做到精准控制、因事制宜；在文化、教育、旅游等各方面，可以暂停政府层面的各种安排。

日本一直有成为政治大国的愿望。现在的情势对日本的雄心是一个相当大的挫败。另一方面，通过黄岩岛、钓鱼岛等一系列事件，中国扎扎实实向着一个海洋大国迈开步伐，开始学会应对海洋危机；我们的应对主要不是靠鲁莽、靠武力，而是靠一系列组合拳，包括学习和借鉴国际社会上各种成功的经验和各种失败的教训。这是从传统的陆权国家走向海洋大国的必由之路。危机也许会使我们栽一个大跟斗，但是爬起来之后将会更大幅度向前迈进。借用熊彼特的一句话是：创造性毁灭。看上去是对峙、是矛盾，其实这之间蕴藏着新的质、新的量、新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