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寿
2012-04-29周聪
周聪简介:
周聪,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2011级硕士生,在《儿童文学》《散文诗》等刊发表小说、散文若干。曾获全国大学生儿童文学创作大奖赛“最佳文字创作奖”。
1
夕阳刚闭上哂笑的眼,天也就变得灰蒙蒙的了。赵爷走在乡间的田埂上,身后的小黄牛时不时发出嗷嗷的叫声。它是嫌赵爷的步伐过于缓慢,还是渴了,担心赵爷忘了给它水喝?赵爷是不会忘记的,没走几步,东畔边上的那个小水塘就到了。赵爷扔掉绳子,小黄牛急匆匆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水塘里的水草长势凶猛,想要一口吞掉这并不宽阔的水面。赵爷是不会答应的,他拿出锄头晃悠悠地“开垦”出一点处女地,倘若这井口大小的水域不久后不见天日了,赵爷也并不生气,等水草快长满,他又心平气和地掀起另一片水草嫩绿的盖头。
小黄牛喝得饱饱的,临走之前还不忘衔起几根长长的水草,嚼上一口,便丢弃了,这种水草它是不吃的。赵爷捡起绳索,牵着黄牛往东畔的菜园走,他是要去摘菜。赵爷家的菜地不宽,只有窄窄的一溜,地里种的是白菜和萝卜。赵爷觉得这两样菜亲切,吃在口里也淡淡的,不腻。小黄牛被赵爷拴在了一棵歪歪的柚树上,赵爷家的菜地在这一片菜地的里侧,牛是不能进去的,不然糟蹋了菜园农民会心疼。赵爷没有带菜篮,随手扯了几棵白菜,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他在地里巡视了一圈,发现有的萝卜都露出了地面,于是顺手捧起一掊土将它羞赧的脸遮了起来。
赵爷心满意足地牵着黄牛回家,小黄牛也没有嗷嗷叫了,只是扬起了它骄傲的尾巴。东畔在柚木村的东头,柚木村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都是赵姓的本家。赵爷刚走进柚木村里,小黄牛就不老实了,啪啪地几团牛屎砸在了赵广胜家的门口。赵家的媳妇瞅见了并不生气,进屋拿起铁锹准备将牛屎掀走。赵爷觉得身后的黄牛没有走,回头才发现菊珍出来了。
“菊珍,我来,这牛就是不懂事……”赵爷抱歉地说道。
“不用了,赵大爷,您老自顾先走,这没多大的事。”菊珍笑着说。
赵爷放下手中的绳索,准备上前接过菊珍手里的铁锹。菊珍见状,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赵大爷肯定没有听清,于是加大嗓门说:“赵大爷,您回家去吧,这里我来掀,没事的……”赵爷这才领会过来,然后用手摸摸自己的耳朵,感激地说:“好……好,那我就走了。”
赵爷将牛系在了牛圈里,然后回到家里做饭。妻子陈氏已经去世多年,赵爷没有和儿女们一起生活,他怕拖累他们。大儿子在省城里上班,一年只有过年时才能看到他的影子,平时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老二是个姑娘,嫁到了落镇的一个木工家。老三和老四两个儿子就在柚木村,平时忙于各自的家庭生计,都没有多少时间陪伴老人。
隔壁的赵铁山家门口亮起了白炽灯,家里坐满了人。赵爷闻到了他家灶房里散发出鸡汤的香气,似乎还有粉蒸肉中的肉香。铁山今天七十岁,是个寿星,大儿子摆了几桌酒席给他做寿。铁山中午还请赵爷去喝酒,赵爷说不去,我一大把年纪和那些后生们在一个桌上坏了别人的兴头就不好了。铁山也不好意思强求,他了解赵爷的秉性,于是说晚上带点酒菜过来好好陪他喝一顿。
铁山提着二锅头和几样下酒菜来到赵爷家时,赵爷正在吃白菜,他吃得很费力。铁山见状,大声说:“老赵,正好你在吃饭,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赵爷的脸色淡淡的,起身给铁山搬来了一张椅子,然后放下了自己的碗筷。
铁山放下手中的酒和菜,兴奋地说道:“今天算是扬眉吐气了,我的那个大家伙给我长脸了,连村长都亲自举杯向我敬酒祝寿呢!”
赵爷对铁山的话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左手拄着椅子,右手轻轻地放在腹部。铁山将一盘菜递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接着说:“老赵,你也快八十了,让你大儿子回来给你过八十岁吧,一生也就风光这一回呢!”
赵爷并不想吃,缓缓地说:“铁山兄弟,你还是把这些荤菜都端回去吧,最近我的胃不舒服,吃不得那些油厚的东西。”铁山的脸色骤变,赵爷接着说:“酒我就留下了,等下个月我八十的时候再单独请你喝酒。”铁山的脸才露出了笑容,皱纹里像是镶嵌着一层层涌动的波浪。铁山和赵爷说了很久,赵爷听得疲倦了。
铁山走后,赵爷就躺下休息了,疼痛像是无尽的夜在他的身体内蔓延,一直搅得他难以入眠。深夜里,透过纸窗户,赵爷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铁山家门口的那几盏百瓦白炽灯,亮了整整一个晚上。
2
天黑了,赵丙德敲响了赵丁文家的门。
“麦秀,我找丁文商量点事情……”丙徳见开门的是弟媳麦秀,迟疑了一会儿。麦秀打开门,让丙徳进了堂屋。丁文听见动静后从里屋走了出来,见是三哥丙徳,问道:“三哥,晚上来有事吧?”
“丁文,我和你商量点事情。”丙徳说。
赵丁文让麦秀给三哥和自己各端了一杯白开水,麦秀放下水后准备进里屋。
“麦秀,你要是没有事情的话也听听吧。”丙徳说。
麦秀转过身,搬来一张板凳坐在了丈夫丁文的身边,她拿起桌上的花生,手里开始剥起了花生米。丙徳缓缓地说:“村里铁山叔今天过七十大寿,摆了几桌酒席,亲戚朋友都到场了,多热闹,铁山叔也风光了一把。大哥和二姐都不在,我先和你家商量商量,咱爹下个月农历十五也就八十了,我想也像铁山家那样,自家几个兄弟凑点钱,到时摆几桌酒席,让爹也高兴高兴。”
丁文没有吱声,麦秀接过了话茬:“这事情得先和大哥、二姐通个气,听听他们的意见。大哥平时在城里,见识也广一些,不妨先听他怎么讲。我们不能替他们做主。”
“大哥那我去说,只要我们两家商量好了,到时候让大哥和二姐出钱就行,这些事情还得我们两家拿主意。”丙徳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丁文,似乎有点埋怨他的沉默。
“爹同意祝寿吗?我们得征求他的意见。”赵丁文冷不丁地发问。
“爹那里我会去说的,今天也就是和你们来通通气,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赵丙德说,“我先回去了,等大哥、二姐那边有消息了我再来告诉你们。”
“好的,反正我们家绝不拖后腿,你们出多少钱我家也认账。”赵丁文表态了,麦秀突然不小心打翻了盛花生的碗,花生散落一地。她对丈夫使了个眼神,那目光中仿佛是在告诉他不要轻易答应给多少钱。
赵丙德刚走,麦秀在拾地上的花生米粒,她边捡边对丈夫说:“三哥平时对咱爹并不上心啊,这次怎么突然要给老人家祝寿?就你傻,他都没有开口要咱家出钱呢,你倒是急着应承了下来,晓伟的学费拿什么去交呢!”
赵丁文并没有接话,麦秀接着说:“依我看,肯定是村里有人给三哥出的主意。他平时舍不得给咱爹买一点好吃的,现在就来讨好卖乖……”
“不要说了,我有分寸。”赵丁文突然打断了麦秀的话。他起身拿起手电筒,出门向爹住的那间老平房走去。夜幕笼罩着静谧的村子,赵丁文从巷子里经过,时不时惹来几声狂躁的狗吠。赵爷家的灯早已经熄灭了,倒是铁山叔家那几盏白炽灯,在朦胧的夜晚独自发出耀眼的光。
赵丁文见门关了,屋内没有一丝光线,心想爹肯定是睡了。起身便准备回家,铁山叔见老赵家门口有人,一看是赵丁文,连忙拉他去喝酒。铁山叔说:“刚才我还给你爹送了几个菜和一瓶酒,他说不吃荤菜,我又拿回来了,走,陪我们喝点吧。”
“我回去还有点事情,铁山叔,你自己喝哈。”赵丁文委婉地拒绝道。铁山叔拉起他就往自家走,赵丁文没有办法,只好跟了进来,一进门发现赵丙德也在。“三哥,怎么,你也在?”
“刚才我正准备回家,铁山叔瞅见我就让我过来陪他喝两杯,正好,你也坐下来吃点菜吧,我们喝点。”赵丙德往里坐了一点,给赵丁文腾出了一点空儿。
“麦秀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我喝不了酒,你陪铁山叔喝吧。”赵丁文刚被铁山叔摁在了椅子上,立起身准备离开。
“不许走,今天听我的。”铁山叔说。
“好吧,那我就坐一会儿,我不会喝酒,你们喝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赵丁文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坐了下来。他很少动筷子,每当铁山叔叫他吃菜,他就夹起几粒花生米。
“铁山叔,广柏兄弟这次给您做寿花了多少钱啊?”赵丙德打开了话匣子。
“估计有一两万吧,请了村里的一些干部,每家也都派了一个人来喝酒,都没有收礼。”铁山叔得意地说。
“来,铁山叔,我敬您一杯,祝您寿比南山。”赵丙德举杯说道。赵丁文见状,也顺势往自己酒杯里倒了一口酒,说:“铁山叔,祝您身体健康!”喝完这酒,赵丁文的脸就变得红彤彤的了。
赵丙德和铁山叔才刚刚喝出兴致,赵丁文觉得如果在这还会一直耗下去,于是起身告辞。这次铁山叔并没有强行挽留,而是让他走了。
“丁文和你爹老赵一个样,脾气犟。”铁山叔对赵丙德说。
“不要和他见外,他人就那样,铁山叔,我们接着喝酒。”赵丙德说。
赵丁文回到家向麦秀说了自己如何被铁山叔强迫拉去喝酒,麦秀知道三哥丙徳还在铁山叔家吃喝,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还真是个孝子呢,行孝都行到别人家去了。”
赵丁文并没有理睬,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躺在床上很久,一直都没有睡着。铁山叔家的那几盏白炽灯像魔鬼一样在他的眼前不停晃荡,挥之不去。
3
天蒙蒙亮,赵爷就醒了。胃里有一阵难受的阵痛,像是针尖在扎。
赵爷强忍着疼痛起床,他觉得眼前出现了好多幻影。洗漱完毕,他费力地牵出小黄牛,往东畔的荒地走去,那里草长得茂盛些。拄着拐杖,赵爷有点颤颤巍巍的。路上有一些去镇上赶集的村里人,一人看见赵爷拄着拐杖的样子,开玩笑道:“老赵,是不是不行了,平时看你走路脚步如飞啊,今天怎么啦?”
赵爷不急着回答,对他们一笑了之。他到了东畔的水塘边,照例先让小黄牛喝水,然后将牛牵至荒地系好。回村的时候,赵爷已经步履蹒跚了,实在支撑不住,他一下子从田埂上倒进了田里……
赵丁文是被村口的赵广胜喊来的,那时他还在门口洗漱。一听见爹倒在田里了,立马放下杯子猛冲而去,口角还残留着牙膏沫。后来,赵丙德也来了,兄弟俩将父亲送进了县里的医院,检查过后,医生建议送他去省城的医院确诊。
第二天,他们把父亲转到了省城的医院里检查。赵丙德给大哥赵甲新打过几次电话,接通了一次,大哥说他现在忙,等下让大嫂送钱来,等自己一忙完便来医院看咱爹。丙徳说爹想过八十大寿,到时候你一定要回乡下给他摆几桌酒席让他高兴高兴啊。赵甲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到时候回村里给他祝寿,你一定要把爹的寿宴办好,气势要宏大,不论花多少钱,到时候都算我的。
得到了大哥的允诺,赵丙德开心地笑了。赵丙德想:爹这次病得真是时候,大哥心里也清楚,要是这次不给爹做寿,估计以后也就没有机会了,爹能活到哪天还是个未知数呢。赵丁文一直在父亲的病床前侍候着,寸步不离。
赵丙德打完电话回来,立即邀功似的告诉赵丁文:“我刚给大哥打电话了,他答应给咱爹做寿,并说钱都由他出。”
“咱还是先给爹治病,这做寿等爹出院了再商量吧。”赵丁文说。
“我看这做寿和治病两头都不能耽搁,丁文你就在医院陪着爹,我回村去操办爹的寿宴,这厨师、乐队、发放请柬等等事情得先操持好,不然到时候会乱了手脚。”赵丙德说。
“三哥,还是先治病吧,再怎么急还是爹的身体重要啊。”
“等化验结果出来了,我就回村里,你在这里陪着爹,二姐马上也会来的。对了,大哥说嫂子会尽快送钱过来,他就不过来了,事情比较多。”
“大哥不过来陪咱爹?”丁文满脸的不悦。
“没有听我说他忙吗?他说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一有空就会立即来医院的,咱们这又不缺人手。”
赵丁文没有再说什么,拿出毛巾浸湿并拧干,然后给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过了几天化验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赵丁文拿到化验单时满脸泪水,赵丙德却如释重负地说:“丁文,结果出来了,我得赶紧回村里,我一定尽力筹办好爹的寿宴,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一定要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赵丙德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柚木村。二姐赵乙贞也赶来了医院,得知赵丙德回村里去筹办寿宴,非常恼火。大嫂第二天便送来了五千元现金,还嘱托大家照顾好父亲,需要钱再给她家打电话。
赵爷醒来看见大家都忙个不停,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他对赵丁文说:“老四,你们把我送回去吧,咱这院不住了。”
赵丁文大声对他说:“爹,医生说您没事,就是胃病犯了,治疗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再回去。”
赵爷摇摇头:“老四,家里的黄牛还等我牵回去呢。”
赵乙贞说:“爹,你先休息吧,家里有麦秀,放心吧。”
赵爷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对赵丁文说:“老大和老三的人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来啊?”
赵丁文支吾着说:“他们来过了,那时你睡着了,大哥和三哥怕吵到你,他们还有事情,就先回去忙了。”
赵爷“哦”了一声,然后像个孩子般安静了下来。
4
赵丙德回到村里便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他去油林村请了最好的厨师到时来掌勺,然后去镇上买了些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下;他腾出了自家的屋子,打算到时多开几桌酒席……可是当请人写请柬的时候,他犯难了,日期到底该填哪一天呢?他也不知道,准确地说,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父亲能否坚持到下个月的农历十五。医生在走道里对他和丁文说得很清楚了,父亲离开也就是在这半个月内的事情。
得知赵丙德回柚木村了,大哥赵甲新的电话就打到了村口的赵广胜家,大哥对赵丙德说:“丙徳,这些天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回村里,一切都得靠你了哈,咱爹这次的寿宴你可得想尽办法办好了,咱不能让爹带着遗憾走。”
赵丙德说:“大哥,你放心吧,我会一手办好的,厨师都请了,家里也置办了些东西,我手头的钱已经不多了,你看……”
赵甲新说:“钱你先垫着,不够先去借点,我下次回来一次性给你,到时候肯定不要你们出一分钱,我说话算话。”
赵丙德说:“好,那到时候你务必要回来给咱爹祝寿啊!”
赵甲新说:“那是必须的,我还会给你们一点意外的惊喜。”
赵丙德说:“好的,大哥,你说爹的寿宴放在哪天办合适呢?”
赵甲新说:“爹一出院,当天村里就开席。”
赵爷在医院里吵着要出院回老家去,赵乙贞和赵丁文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医生也同意出院,让他们回去好好陪陪老人家。赵乙贞给赵甲新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弄辆车送父亲回去。赵甲新接到妹妹的电话,让他们耐住性子,再挨两天,两天后必定亲自开车来送父亲回村。
赵甲新给赵丙德打去了电话,告知他寿宴安排在两天后的中午,那天他会送老爷子回乡,家里的一切事情得抓紧时间处理好,该请的客人要请,该买的东西要买,我们要做一回孝子。赵丙德听大哥说两天后就开席请客,他愣了愣,然后果断地满口答应了。
赵丙德第一天四处通知亲友:老爷子的寿辰提前过,请大家两天后的中午务必前来喝酒。然后他亲自去镇上买菜,买烟酒等。家里的装扮在他妻子水清的操持下也弄得红红火火的,灯笼挂了上去,墙壁上也贴满了新的对联,屋里摆上了大木桌和条凳,村里人开玩笑说:丙徳家要娶新媳妇了。最重要的是,赵丙德托村长去请了乡长,他对村长说:“我爹是村里唯一一个过八十大寿的老人,乡里也多次强调尊老的传统,您就请乡长过来赏光吧,到时候我城里的大哥会回来,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带来财运。”据说乡长也答应来了。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赵丙德给大哥打电话汇报说:“家里安排妥当,请大哥中午十二点之前回村,乡长都答应来了。”
赵甲新开着轿车送父亲回乡,父亲起初怎么也不进这四轮的小车子,他满脸寡白,毫无血色。赵甲新无可奈何,他大发脾气,喝令父亲赶紧上车。赵丁文和赵乙贞在一旁劝解大哥尊重父亲的意愿,赵甲新根本不予理睬。最终,赵爷怏怏不乐地被塞进了车。十一点半,车子在众人的目光下驶进了柚木村,在赵丙德家的门前停了下来,村民们紧紧围着小车,像是在看稀奇物一打量着这个四轮的稀罕物。赵甲新风光满面地打开车门,一下车,就拿出香烟发给围观的村民。
赵甲新转身去扶父亲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赵丁文也坐到了车的后排,赵乙贞的脸上淌满了泪水,她在哽咽。赵甲新意识到情况不妙:父亲走了。赵丙德对赵甲新挥挥手,然后在门口放起了鞭炮,啪啪啪啪……人群也随着鞭炮声开始骚动起来。赵甲新站在车门口一动不动,望着三弟身后高挂的几只红灯笼,他的脑海里像是有成百只的白炽灯在同时爆裂。
(责任编辑:刘泉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