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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现实生活中的抽象力量

2012-04-29贺来

教学与研究 2012年10期
关键词:生存状态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

贺来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生存状态

[摘要]要切实推进和深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关键在于寻求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中国人现实生活的内在结合点。批判性地反省我们生活中现实的和潜在的抽象化力量,并探求超越这种抽象化力量的支配和控制,并在此过程中,努力追求我们理想的美好生活,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要生长点和真实途径。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直面统治人的抽象力量的反省批判精神,清醒地对之进行深入分析和解剖,并以此推动我们对自身生存状态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将因此获得真实的动力。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2826(2012)10—0005—06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是当前学术界讨论的热点问题之一。在我们看来,要切实推进和深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关键在于寻求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中国人现实生活的内在结合点。马克思主义哲学区别于传统哲学就在于它扬弃了对抽象的形而上学思辨世界的迷恋,回到了“现实生活世界”,这一点经过众多学者的阐发,已成为耳熟能详的“常识”。我们需要进一步追问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究竟如何才能贴近当代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世界?它如何成为当代中国人生活的内在需要并推动其实现幸福生活梦想的思想力量?我们认为,回答这一问题,是今天我们讨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惭要面对的重大课题。

一、直面现实生活中的抽象力量:马克思主义哲学切中社会现实的重要途径

贴近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世界,最为关键的是贴近中国人的心灵即真正回应中国人的真实渴求和希冀,克服制约中国人进一步发展的现实障碍。马克思曾言:“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而要抓住中国人的根本,至关重要的是贴近人们的现实关切。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才能获得其真实的内容与主题,并真正成为内在于中国人的现实生活并推动其跃迁的思想力量。

要做到这一点,一个不可回避的前提性问题就是要直面并反思:在现实中支配着中国人生活、使之陷入抽象化的抽象力量是什么?或者说,在中国人追求幸福而有尊严生活的路途中,究竟存在着什么“神圣”或“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力量?只有在对这一重大问题的有力回应中,马克思主义哲学才有可能真正切中中国社会现实本身,才能“掌握群众”并“说服人”。

直面统治人的抽象力量,对之进行深入的反省与解蔽,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最富思想穿透力与理论征服性之处。众所周知,马克思是作为现代社会最为杰出的“病理学家”而获得其不朽的思想地位的。作为现代社会最为深刻和最有力的批判者和解剖者,马克思最为重大的贡献就在于揭示了“抽象对人的统治”是时代所面临的最为严峻的挑战,并对这种“抽象统治”的性质、内涵和实质进行了深刻的阐述。在其著作中,他多次明确把“抽象统治人”视为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例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强调: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再次表达同样的思想:“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概括道:“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互相依赖的。但是,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马克思关于现代社会的这一诊断,对于我们把握现代社会人们的生存状况,尤其对于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中国的批判反思力量,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我们认为,马克思对现代社会的这种诊断方式为我们理解和把握包括中国人在内的现代人生存状态提供了思想方法。当马克思认为“抽象对人的统治”是现代社会人们生存状态的实质时,这并非指出了一个单纯的事实,而是提出了一种理解现代社会生活和人的生存状态的“哲学诠释学”或解释原则,这一点使得它超出了具体历史条件的限制而获得了普遍性的意义。毫无疑问,马克思本人主要针对的是当时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生存状况,批判的主要是在资本逻辑统治下人为物役、死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所导致的人的物化与奴役,所揭示的是在此状态下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关系的扭曲和异化。因此,对于马克思所处的历史时代而言,“抽象对人的统治”有其具体的历史内涵和指向性。但在马克思对现代社会人的生存状态的这种诊断中,实质上蕴含着分析和理解人的生存病症的“诊断方法”和“解剖策略”,这一点超出了具体的历史语境而获得了一般性的指导意义。

在马克思这种对人的生存状态进行诊断的“诠释学”中,包含着对于人的理想生命存在方式的自觉,这为我们理解和分析现实的人的生存状态确立了坚实的价值坐标。“抽象”总是对“具体”的抽象,也是本来对“具体”的存在进行过滤、筛选、蒸馏和化约而导致的扭曲、病态和片面的生存状态。因此,与“抽象对人的统治”相对而言的“具体”的存在方式是人所应追求和创造的理想生存方式。在马克思看来,所谓人的生命的“具体性”包含如下三个层次的基本含义:第一,它意味着人的生命存在与社会生活内涵的异质性、多重性和全面性。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已经产生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就是“富有的人和富有的人的需要”,而所谓“富有的人”,就是“需要有完整的人的生命表现的人”。这种异质性、多样性和全面性不能还原为归结为单一的、绝对的抽象原则。第二,它意味着人的生命存在与社会生活的历史性和自我超越性。历史性和自我超越性所表明的是人的“自由性”,表明人不是一个“现成的”存在者,而是一种禀赋生存本性的面向未来的可能性。因此,人的生命存在不能还原和归结为先验的形而上学本质。第三,它意味着人的生命存在总是存在于与“他者”的动态的生存性关系之中。这既体现在与自然,也体现在与他人的关系之中,因此,人的生命存在不能被还原和归结为脱离与“他者”关系的、以一驭万的超绝实体。在马克思看来,只有具有上述特性时,才可以说它是“具体”的而非“抽象”的人的生存方式。

同时,马克思对人的生存状态的这种分析方式,揭示了具体的生命存在何以陷入抽象化的根源。如前所述,人的生命的具体性意味着人的生命的“丰富性”、“超越性”与“开放性”。但如果现实生活中某种绝对的观念和物质力量成为支配着人的全部生活的终极存在,那么,人的生命的丰富性、超越性和开放性就会蜕变成单一性、孤立性、僵化性并因此沦为动物般的存在。这种绝对存在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主要体现为“资本的逻辑”以及由其支配的抽象观念,但这不意味着它是唯一的表现形态。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它有着不同的表现形态,它或者表现为“资本”,或者表现为“支配一切的行政权力”,或者表现为“资本”与“权力”的内在结合,或者表现为海德格尔所说的“技术形而上学”,或者表现为消费社会弥漫于整个人的生活的“消费符号”……等等。虽然具体表现各不相同,但它们分享着共同的“家族相似”特征。第一,它是社会生活统治人们全部生活的绝对的“终极存在”,是现实生活中最高的、唯一的万能力量,掌控着人的命运,决定着社会生活的基本面貌,主导着人与世界、人与人以及人与自身的关系,构成了一个社会历史阶段的轴心原则。第二,它是吞噬一切、同化一切的同一性和总体化力量,把人的生命中一切丰富的因素、社会生活中的一切内容,都被还原和蒸馏为这种绝对和终极的存在。第三,它是一种试图永远维护其统治地位、使现存状态永恒化的“非历史性”的保守力量。由于它把自身当终极的存在,因此,它必然也把自身当成永恒常在的、不可超越的绝对权威,把自己对人的生命的全面统治当作不容改变的“自然权力”,以此为前提,任何试图突破其统治秩序的因素都必须予以同化和压制。

在上述逻辑与原则的支配下,人的生命必然陷入僵化、封闭和单一并因此而成为扭曲、病态和僵化的存在。由于其终极性与绝对性,人成为了一种失去了自由、创造本性的消极被动的“现成存在物”,成为了无力支配自己命运的物化存在。由于其同一性和总体性,人成为了一种完全失去了生命丰富性和全面性的片面而贫乏的抽象存在,它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把人自由自觉的活动化约和同一化为单一的、片面的机能,这种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人最后和唯一的终极目的,人的机能于是退化为动物的机能。由于其“非历史性”,人自我超越和自我否定能力将遭到完全压抑,人丧失了自我创造和自我超越的欲望和能力而沦为单向度的存在。很显然,这种“人的形象”必然是“抽象化”的、干瘪的幽灵般的存在。

马克思的上述思想对我们具有重大的启示意义。它启示我们:贴近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一个重大任务就是批判性地反省我们生活中现实的和潜在的具有上述特性的抽象化力量,并探求超越这种抽象化力量的支配和控制,并在此过程中,努力追求我们理想的美好生活,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要生长点和真实途径。

二、理解中国人生存状态的特殊性: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要前提

反思中国社会生活中支配着人们生存状态的抽象力量,我们可以发现,与西方社会相比,它呈现出不同的存在和表现形式。如果说在西方社会,人的生存状态经历了从人的依赖关系到以物的依赖性为前提的个人独立性,再到争取“自由个性”的自然历史过程,并在不同的社会发展中遵循着其特有的“轴心原理”。但中国社会生活的进程并不按照这一自然过程展开,而是呈现出一幅由多种原则交叉重叠的复杂局面。“人的依赖关系”与“以物的依赖性为前提的个人独立性”,这两种本来有着根本差别的生存特性在中国人的生存中内在地纠缠在一起,构成当代中国人生存状态的基本面貌。对中国人生存状态的这种特殊性进行深入的自觉理解,是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大前提。

人的依赖关系意味着个人独立人格的匮乏,意味着个人从属于在它之上的更大的抽象共同体,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这时的个人只不过是“一定的狭隘人群的附属物”而已。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人被定格于种种宗法等级网络之中,这种个人屈从于共同体的“人的形象”表现得十分突出。在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社会处处渗透着宗法制度的统治,整个国家就是一个扩大了的家族世系。一个人来到世上,他的身份是前定的,他的性质是他定的,人的阶层等级属性规定着人的生活方式、礼仪习惯、道德规范,个体只能从其所属的等级群体中获得其资格和权力。宗法的人身依附关系使得个人只能以群体的意志为意志,面对神圣的共同体,个人的独立自我是无意义的。“对于皇帝,一切人都是‘奴才(臣);对于丈夫,妻子也自称奴家(妾);对于父亲,男子们便自称是‘不孝儿,敢于对天下称‘我的皇帝也不过是天之‘子。”。中国现代哲学家梁漱溟先生认为,中国文化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个人之不受重视,神圣的事物总是作为大写的、先验性的存在,成为每个中国人顶礼膜拜的对象,个人如同一个祭品,只能奉献于高居其上、巍巍高哉的神圣的祭坛之前。对于今日中国人来说,上述“生存状态”并非“过去时”,而仍然是当今中国人生活的一个重大现实。个人私人生活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公共生活中缺乏对法制的敬畏和尊重,个体的权利与尊严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伸张与承认,人身依附依然是许多人在社会生活中获得资源和身份的主要手段,“官本位”仍然是我们社会广遭诟病的现象,等等,所有这些都从不同角度显现出“人的依赖关系”的生存实情。

人的依赖关系的这种生存状态最为集中地体现于“社会”与“国家”没有充分分化,“社会国家化”的倾向仍然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所谓“社会国家化”,指国家凌驾于社会之上,成为支配、主导和干预社会生活的基本力量。马克思曾指出:“正是由于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这种矛盾,共同利益才采取国家这种与实际的单个利益和全体利益相脱离的独立形式,同时采取虚幻的共同体的形式”。这即是说,“社会国家化”,实际上是以共同体的方式来调节和克服个人的私人利益之间的冲突。在此状况下,“一切私人领域都有政治性质,或者都是政治领域;换句话说,政治也是私人领域的特性”。这就意味着,它把本应由自由个人形成的社会等同于国家这一“集群”,而生命个体则被当成从属于这一集群的工具。它强调,国家作为“集群”是独立性的实体,而个人则没有独立性和实体性,它完全依附于集群,是一个“偶性”存在,因此,在价值等级和价值次序上,前者具有绝对的优先性。

很显然,“社会的国家化”实际上正是马克思所说的“行政权力支配一切”,政治关系取代了由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人组成的社会关系,成为包括人们私人生活和公共社会生活的主宰。直面统治中国人生活的抽象力量,这是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

但是,在当代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中,除了上述抽象力量的作用之外,还存着另一种抽象力量,那就是“资本的逻辑”对中国人的私人生活、公共生活以及精神生活所具有的全面的渗透力与支配力。这使得“以物的依赖性为前提的人的独立性”成为我们主宰我们生存状态的又一面相。

相对于前述的人的依赖状态以及把全部社会关系归结为政治关系,“资本逻辑”的出场具有解除共同体对个人的束缚,使个人在更为广泛的社会空间里更加充分地发挥自己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实现自身价值的解放作用。它使个人能够在更加宽广的社会联系中运用社会总体的实践能力,把一切他人包括前人创造的社会共同财富变成自己可以享用的财富,并以此来推动了个体人格的独立。而且,它打破了人与人之间先天强制性的人格从属的等级关系,不再依靠抽象的共同体来调节私人利益之间的冲突,而是通过市场经济的调节机制来自主调节人们的利益关系,从而使人与人之间在人格、权利等方面有了更多的平等。应该承认,对于中国人的生命存在和中国社会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历史进步。但是,不容忽视的是,在今天中国人的现实生活中,“资本的逻辑”在很多领域和方面已经成为一种霸权性的、绝对的控制力量,由于这种霸权性与绝对性,它导致了人的生命存在和人与人关系的片面化和抽象化,并因此而成为统治和支配着中国人生存状态的抽象力量。

“资本逻辑”对中国人生活所具有的这种作用,我们只要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并感受到它的存在。在今天中国社会生活的不少方面,一切“价值”都还原和等同于市场“价格”,人的生命的丰富因素,社会生活中的复杂内容,衡量其存在价值的唯一标准就是“交换价值”。在此条件下,在许多人那里,真、善、美、艺术、尊严、人格等,如果不能被换算为市场价值,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马克思的描述成为不少人的人生信条:“谁能买到勇气,谁就是勇敢的,即使他是胆小鬼……从货币持有者的观点看来,货币能把任何特性和任何对象同其他任何即使与它相矛盾的特性或对象相交换,货币能使冰炭化为胶漆,能迫使仇敌互相亲吻”。它的基本逻辑是:只要是可以“买来”的,就是有“价值”的,只要支付货币,一切便都是可能的。在当今许多中国人的生活中,“资本逻辑”以及由此所导致的对金钱和物的崇拜使得人们对许多事物的评价和判断产生了根本性的颠倒与错乱。“把坚贞变成背叛,把爱变成恨,把德行变成恶行,把恶行变成德行,把奴隶变成主人,把主人变成奴隶,把愚蠢变成明智,把明智变成愚蠢”。这一切,如同传说中的巫师,把“一切人的和自然的特性变成了它们的对立物”,真正的价值在此变成了非价值,而非价值的东西在此反而以价值之物的面目出现,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卑贱变成尊贵,懦夫变成勇士,而在这一切背后呼风唤雨的就是“资本的逻辑”。“资本逻辑”所扮演的这种角色,表明它已成为当代中国人生活中一种不可忽视的抽象力量,使许多人在“物化”的泥淖中难以自拔。

以上我们分别指出了支配一切的“行政权力”与“资本逻辑”作为抽象化的力量对中国人生活所具有的重大塑造作用。事实上,正如前面已经指出的,这两种抽象力量在中国社会生活中是内在纠缠在一起的。“权力”与“资本”相互利用和相互转化,一方面“资本”利用“权力”使自身获得远远超越单纯的市场竞争所获得的利益;另一方面“权力”则通过与“资本”的交易来使自身获得额外的回报。这种相互利用和转化,在社会学的意义上,是社会生活中种种“权钱交易”的腐败行为的根本原因;在政治学的意义上,是“权力精英”与“经济精英”的结盟,生成社会的“权贵特权阶层”并因此导致社会的种种“不公正”现象;在哲学的意义上,是经济权力与政治权力这两种社会生活中最为重要的“操舵媒介”对“生活世界”的殖民化。

三、在反思统治人的抽象力量中推进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

以“行政权力支配一切”为核心的人的依赖关系状态和以“资本逻辑”为核心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前提的人的独立状态,以及二者的相互结合所形成的支配力量,构成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既相对独立又密切相关的因素。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直面统治人的抽象力量的反省批判精神,清醒地对之进行深入分析和解剖,并以此推动我们对自身生存状态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将因此获得真实的动力。

首先,通过对此课题的深入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将获得鲜活的、贴近人们心灵的问题意识,并确立与中国社会生活最为真切和深入的契合点。回顾历史,毛泽东思想之所以能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大成果,一个关键点即在于它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思想方法与中国的革命实践统一起来,确立了革命年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实际的内在契合点。在今天,我们要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进程,就必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和新的语境中寻求这种新的契合点。而要获得这种契合点,必须回到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和现实生活世界,诚实地追问我们的问题与希望。而反省和追问影响和支配着中国人生活的抽象力量,正是达成这一点十分重要的途径。通过这种反省和追问,一方面我们能充分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直面统治人的抽象力量的批判精神;另一方面又能把这种批判精神运用和体现到中国社会生活的现实中。从而既保持和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特质,同时又使这种思想特质在中国现实中获得了充实的内容与主题。马克思主义哲学由此真正实现了与中国社会生活的“接轨”。从此出发,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正进入到了中国人生活最为深刻的层面,触及到中国社会最牵动人心的生活实情,回应了中国生活面向未来所迫切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重大课题,从而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提供可靠而坚实的途径和渠道。

其次,通过对此课题的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将为寻求中国现代性建构的特殊道路提供重大的思想支持。正如笔者在其他文章中讨论过的,现代性的反省是马克思哲学向纵深推进的生长点。这一点具体落实到中国语境中,实际上就是要回答:中国现代性所面临的特殊课题究竟是什么?中国现代性建构的核心理念和发展方向究竟是什么?如果能对这些问题做出有力的回答,马克思主义哲学就真正成为了推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探索的思想武器并因此获得了创造性的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也将因此水到渠成地结出丰硕的果实。而要回答这些问题,很显然,就必须对影响和支配着中国人生存状态的抽象力量进行批判性的反省。从以上分析我们实际上可以看出,人的依赖关系和以物的依赖为前提人的独立性两种抽象力量以及二者的相互纠缠,所体现的其实正是中国区别于西方现代性的特殊性,表明的是中国现代性在历史语境、现实内涵、根本矛盾等方面所具有的特殊性,对之进行批判性反省,实质就是对中国现代性进行深度解读和探索。而这种解读和探索,是寻求我们克服和超越中国现代性的特殊矛盾,在一个新的基础上探索不同于西方的、中国现代性建构的特殊道路的基本前提。今天我们提出的以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为核心内容的“科学发展观”,在实质上正是基于中国现代性的特殊矛盾对中国现代性特殊道路所做出的正面回应。也正因为此,我们才把“科学发展观”称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大成果。

通过此课题的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将成为推动中国人追求有尊严的幸福生活的强有力的思想力量。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最终目的和最高价值理想不是别的,而是推动中国人走向有尊严的幸福生活。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以人的解放为根本旨趣的哲学,通过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批判性反省,促进人的自我理解的深化,并以此推动人们不断改变现存世界,去创造更为美好的新生活,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大使命。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过程中,它也理所当然应该体现和落实这一精神追求,这集中地体现在它应该为中国人活得更有尊严、更加幸福创造和贡献思想力量这一点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意味着每一个人成为内在的目的,意味着个人自由与社会正义,意味着全面的、具体的、丰富的生存方式的生成。而这一切都必须以对现实生活中影响和支配人的抽象力量的自觉反省和批判为前提。无论是支配一切的“行政权力”,还是统治着人的“资本逻辑”,抑或二者的相互结合和纠缠,都是对人的尊严和幸福的贬损和压抑,都是中国人通向有尊严的幸福生活的羁绊和障碍。因此,对之进行深入的分析和解剖,寻求克服与超越它的现实道路,既是一个重大的现实课题,也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重大理论课题。马克思主义哲学只有正视这一课题,并为克服此问题创造出充分的、有说服力的思想力量,才能真正掌握渴望有尊严的幸福生活的中国人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在此过程中将产生巨大的思想上的说服力、情感上的吸引力和道义上的感召力,并因此而确证了自己在中国人生活和中国社会的存在意义和价值。

[责任编辑孔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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