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筷子兄弟！

何天平

2010年，一部名叫《老男孩》的微电影在网络上疯狂流传，一时间，“梦想”“青春”……这些令人感慨万分的词语，裹挟着感伤与感怀，直抵几代人的内心深处。如今已然家喻户晓的“筷子兄弟”，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又在如何为理想奋斗？让我们一起听听肖央和王太利的讲述吧，我相信，总有这样一种力量，即便青春已逝，依然能让坚守梦想的心灵年轻。

感动背后的魔力

记者（以下简称记）：首先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组合的名字“筷子兄弟”的由来？

王太利（以下简称王）：这个名字是我俩一起取的，也是聊天的时候聊出来的，其实寓意挺简单：第一，我们要像筷子一样团结，少了谁都不行；第二，筷子是中国特别朴实的一种餐具，生活里处处可见，我们也希望“筷子兄弟”在大家的生活中“处处可见”；第三，吃饭的时候大家经常会喊：“服务员，来双筷子”，特别响亮，我们觉得这样就挺好。

记：很多中学生是从《老男孩》和《父亲》这两个网络短片开始认识筷子兄弟的。这些影片中有很浓的怀旧色彩，讲述了70后、80后的许多往事，但是它们同样让许多90后深受感动，你们感到意外吗？它们到底有什么“魔力”？

王：在QQ群里，许多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在说很喜欢我们的片子。我很诧异，没想到他们会对这部片子有那么深的感触。要说魔力的话，其实很简单，我念中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一些励志的音乐素材，推己及人，《老男孩》中的那种励志情怀应该也就是打动这些孩子的地方吧。

肖央（以下简称肖）：刚开始我是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老男孩》中涉及到的“怀旧”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人都会怀念原来的自己，怀念纯真的年代，就比如暑假结束了会怀念暑假，六七岁的时候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等到我16岁的时候会回头想想我到底有没有做到……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情怀。《父亲》这片子影响了很多人，我倒并不意外。

记：肖央刚才提到，怀念过去是《老男孩》这部片子的魔力所在，但是，毕竟中学生还是个“孩子”，他们的过去其实只有一点点……

肖：就算是一点点，那也是有过去的啊。我们不要总是站在成年人的立场上去想孩子们的事。人们总认为成年人什么都懂，而事实上，孩子们记得才更清楚，因为对成年人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对于孩子来说可能这事昨天才刚发生过，他会更有感受。比如说，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那种熟悉的人要各奔东西的感觉，他们的体验要比成年人来得更直接，因为成年人在目前的生活中很少遇上这种马上就要改变生活环境，马上就要和一些很熟的人分开的情况。

筷子的青春时代

记：拍本片子，纪念自己渐行渐远的青春——这真的是件特别酷的事情。那给我们聊聊你们各自的青春时代吧。你们读中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学生？

肖：我属于老师眼中的坏学生，也算是一个浪子回头的好学生。我小学时就特别调皮，升初中的时候，班主任要给每个学生写评语，他给我写的评语是“顽劣”“不受管教”什么的。上了中学之后，我读书也不太用心，还尽和“坏学生”一起玩，就跟《老男孩》里头的肖大宝那个状态差不多，打群架，交女朋友，逃课，去工厂里偷铁……基本上是坏事都干过。老师经常跟我座位前后左右的学生说，让他们少跟我说话，怕我会影响他们学习。初三毕业以后我复读了一年，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要进到新的初三年级，年级组长带我到了新初三年级组的教师办公室，六个班的班主任全在，他们都认识我。年级组长问：“你们谁要他啊？”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我就去了年级组长的那个班。结果，我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学习特别认真，考试成绩一下子进入了全班前十名。那一年是我人生转变的一年。

实际上当时的我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原来的价值观是那种古惑仔的价值观，就觉得哥儿几个结成小团伙，能打架，讲义气，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别人都怕我们，女生都喜欢我们……其实就是闹一闹、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像这样就是“有尊严”。后来我身边的朋友发生了变化，我认识了一批准备报考中央美院附中的美术生，他们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因为我从小也一直喜欢画画，他们经常跟我说应该去考什么学校，让我去听一些从来没听过的音乐，看一些从来没看过的书。比如，崔健、窦唯以及国外的一些摇滚音乐，书大多是一些美术类的，有当年比较前卫的杂志《江苏画刊》和莫奈、德加等一些大师的画册，印象比较深的小说是钱钟书的《围城》和王朔的大部分作品。我之所以去复读一年，就是因为想考中央美院附中，但是文化课不过关。因为找到了这样一个清晰的目标，所以学习就非常用功。

记：你曾经说过你一直有一个“画家梦”，并且考进了美院附中，但是附中毕业的时候你报考的是北京电影学院，这等于是放弃了“画家梦”吧，不觉得可惜吗？

肖：对，我16岁那年考进中央美院附中，那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因为当时美院附中只招20个外地生。后来我在附中的成绩也很好，是老师很喜欢的学生，所以放弃画画让很多人为我感到可惜。但是，我觉得自己真的不太想再画下去了。第一，学校里那种氛围有点吓到我，因为画家都是独立创作，彼此很少往来，精神特别孤独，甚至痛苦，而我的性格比较外向，我喜欢音乐、表演之类的东西，我觉得它们比画画更能全面地发挥自己。第二，我觉得人应该去过一种有挑战性的生活，对我来说全新的影视行业，会更“刺激”，更有意思。我很认真地作过一个比较：看一幅画和看一部电影，哪个对我刺激更大？我发现还是电影。

记：你选择了影视广告专业，是这个专业比较好考呢，还是有其他原因？

肖：我在美院附中就选修过平面广告，到了电影学院去学习做一个影视广告导演，我觉得挺好的，起码可以帮人家卖东西，而单纯的画画就好像和社会之间没什么直接关系。

记：那么真正成为一个广告人之后，你喜欢这一行吗？

肖：说实话不是很喜欢。因为拍广告，表达的永远是别人的意思，而且很多广告客户喜欢指手画脚，动不动就叫你用那么一点钱，花两天时间，拍出“大片”的感觉。很多时候你拍出来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必须听客户的，毕竟是帮人卖东西，你什么时候见过商场的促销员在那儿表达自己？不过另一方面，做这行让我赚到一些钱，让我在北京这座城市生存下来。而且，它给我提供了很多影视方面的实际拍摄经验，让我建立了自己的团队，也就是我后来拍摄《老男孩》的团队。更重要的一点，这样一份让我感觉有点煎熬的工作，让我更加怀念我的青春，更加想要表达自己。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的梦想和愿望越是被压制，你就越想去寻找机会实现它，这也促成了我后来去拍《老男孩》这样完全表达内心的片子。

记：我知道王太利最初是你的客户，是来找你拍广告的。一般客户和专业人士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他给你钱，你帮他做事。你服务过的客户这么多，为什么会是王太利？

肖：还是因为他身上的特质吧，我们能够聊到一起去。他那时的状况和我很像，彼此都是在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也都在渴望一些变化，渴望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就像你说的，一开始我们就是利益关系，而且我觉得这个王总还挺“鸡贼”（北京方言，意指吝啬、抠门，精于算计——编者注）的，哈哈，但就是因为这个共同点，我们还是走到了一块儿。

记：那就请王太利谈谈吧。

王：我的中学时代非常简单，跟很多人一样，有懵懂的初恋情结却不敢表达。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也一般，因为一直喜欢画画就进了一所美术高中，也有过一段“不学好”的日子，不过我在那里交了很多朋友，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来往。他们中有很多人思想前卫，意识也超前，那时候接受的东西的确对我今天的发展道路有很大的影响。

当时在学校，大家都很喜欢听我唱歌，我就认为自己唱得不错应该去当歌星，也开始去欣赏各种各样前卫的音乐素材。上世纪90年代初我就开始听各种欧美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了，这在当时是特别有突破的举动。在那之后，自己的体系就建构得越来越明确，小宇宙也越来越想爆发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去北京去实现唱歌的梦想。

记：后来你去北京，又南下广州深圳，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歌星梦”？

王：1993年，我24岁，怀揣着500元钱就来到了北京。到了北京以后才慢慢觉得，自己的水平确实还不够。没有钱，最重要的是没有根基，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我在北京混了半年以后，不得不落寞地回到老家。

回到老家以后，我就开始跟着老爸学做生意，就这么过了一两年，我还是觉得不甘心，带着点倔强又去了广州、深圳。现实是很残酷的，我在那儿依然找不到立足的位置，最后还只能是灰头土脸地回家。

我的经历真的是一波三折，回家休整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想了想，觉得不行，还是要来北京。27岁时我再度抵达首都，当时带着1800元，其中600元钱买了呼机，300元用于住宿，还剩下900元，就这么开始我的创业旅程。从那之后我就在北京扎根了，无论牢不牢固，都扎下来了。哪怕先做别的行当，也要一步一步走踏实了，真正成为一个“北漂”。

要说打击和挫折，当时最艰难的并不是日子的“苦”，年轻嘛，吃点苦都是能忍受的。关键是我内心的挣扎。说实话，我在经历那些波折后，对自己的梦想抱有怀疑。你想想，每天早晨一睁眼，看着别人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自己却无所事事，出去又谁都不认识，相当焦虑。做音乐在那个时代是一条特别窄的路，很难走，也看不到未来，一片漆黑，那种迷茫和惶恐自然是不言而喻。

最苦的时候，实在没有钱了，我就搬到郊区，住在一间小平房旁边搭的临时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门板。冬天特别冷的时候，风就往房子的那些缝隙里灌，我晚上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在那样艰辛的情况下，我还拥有过一段爱情：姑娘是地道的北京人，而我就是一个 “北漂”，各种落差摆在那里，最后的结果也就不用说了。在北京的那一段历程，压力很大，好在我很乐观，相信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记：后来您好像不得不接受现实，开始做倒卖机床、拉广告之类的生意，您现在回过头来怎么看当年的“不顾一切”和后来的“妥协”？

王：年轻人总是会有一股冲劲，这种斗志和热血是必然的。我记得我刚来北京时有一本书，书上都是励志格言，诸如想象你是一个大人物之类的话，我每天都要读一遍激励自己充满斗志。当然，光有一股劲头蛮干还不行，后来我愈发明白：先立足，后发展。其实现在北京还有很多为了音乐梦想而来的“北漂”，他们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什么都不干，住在郊区贫穷的民宅里头把玩属于他们的音乐。现在想来当初我也跟他们如出一辙，好不容易来了北京，不能浪费时间啊，要赶紧实现我的梦想啊，却忽视了在现实面前，对生存的“妥协”。这种“妥协”恰恰是最难能可贵的。我从拉广告做起，到开办自己的文化公司，后来便想，既然有点资金了，那就去投入去尝试吧。

2005年，我公司需要找个人拍广告，问了一个朋友，结果他给了我肖央的联系方式，就这样，我结识了“筷子兄弟”的另一半。所以说“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愿意开放地去面对这个世界，不要拘谨，更不要羞涩，去结交更多的朋友，你的路会变得更加开阔。因为任何人都可能给你带来机会，这些朋友也可能成为你一辈子中最重要的财富。

梦想，不能再等了

记：在《老男孩》这部影片中，肖大宝和王小帅去参加选秀既有梦想的因素，也有冲着“10万元，一辆汽车”这样的物质目的。你们当时参加那个“11度青春”项目的心态，跟这个有相似之处吗，是不是也考虑过物质上的回报？

肖：我们更多的还是想着把这个片子做好。因为“筷子兄弟”当时已经拍过两部网络短片了，从没靠这赚过钱，而且还要到处去筹钱。像拍《老男孩》时，我推掉了差不多半年的工作，自己还投了70多万元。当时的想法就是用心地把它拍完，从此就收手了，我们把这个作品当作是对青春和梦想的总结，是留给自己的一个礼物，至于收益什么的，确实没多想。

王：拍《老男孩》是因为当时优酷有这么一个项目，我就用了《老男孩》的歌去申报了。然后他们觉得还挺有意思，正好这个项目的主题又跟青春有关，我们也就一拍即合。其实当时我跟肖央想，这个短片就当是我们的收官之作，做完这个短片我们就再也不干这行了，当作一个年轻的纪念吧。但没想到《老男孩》红遍大江南北，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记：据说，王太利曾和肖央说：“迈克尔·杰克逊都死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啦，不能再麻木下去了”。这是真的吗？

王：是真的。迈克尔的离去对我们触动很大。他离去之后，我就给肖央在MSN上留言，说了这句话。因为迈克尔给我们这代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迹，尤其对我们这群做音乐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存在。

肖：我听他说了以后也是一样的感觉：紧迫，急不可待地想去做些什么。因为迈克尔代表了我们的前半生，是他陪伴了我们那么长的时光，他的离去就好比我们青春的终结。走出青春以后，就意味着我们正在一点点老去，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大概这辈子都会一事无成。我们俩这样一想，就特别想哭，是的，不能碌碌无为一生，我们必须去做些什么。

记：在《老男孩》里，肖大宝和王小帅为梦想“拼”了这么一次以后，最后又回到平凡的生活中，但是，你们拍完之后，成名了，怎么看待这个戏里戏外的不同？

肖：故事里那种闪亮之后回归平凡的状态，我个人觉得是一个最理想的状态，其实我自己很羡慕那种状态。《老男孩》里的肖大宝和王小帅，他们参加选秀是为了完成当年那场“夭折”的演出，是一个未尽的心愿，而不是一定要从事这个职业。我想很多人都会对此有共鸣。就像有些人年轻的时候想做军人，想去打仗，但这个心愿无法实现，后来他有了机会去玩CS野战游戏，就会特别开心，小时候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虽然最后不免回归平凡的生活，但是至少他内心的梦想被激活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有追求有信仰的人，而不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这时候他是最快乐的。但是我们和肖大宝他们还是不太一样，我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梦想做出一些可以让这个时代留住的作品，所谓“成名”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现在可以有更好的条件、更多的资源可利用，帮助我去做出更多能够代表这一代人的作品。

王：有人称我们为影视圈、娱乐圈的“大龄新人”，其实这感觉不错，因为现在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而这些就是我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之后一心想追求的东西。当然，在这追求的过程中，梦想肯定是随之改变的。因为年龄大了，人的想法也就不一样了。很多东西我更希望是“水到渠成”。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更希望自己能健康快乐，活得淡然一些。对事业来说，能把我更多生活的体验和人生的理解融入到音乐作品之中，诠释给大家，这应该是我现阶段的梦想。

记：“梦想”是中学生经常提到的一个词。但是对梦想，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认为，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不顾一切，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也要坚持去追求它。但是也有些人会觉得梦想什么的都是扯淡，太虚无缥缈了，只有赚钱才是真的。你们怎么看待？

肖：我更喜欢第一种态度。我举个例子吧，我16岁的时候学画画，想让我的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学，他跟我说：“现在学太晚啦。”你看，才16岁啊，他就说他学画画太晚了。现在他已经35岁了。他没有走上艺术这条路，而我走下来了。我真的觉得年轻太重要了，你年轻，就值得为理想去拼一拼，要不然你会后悔的。至于赚钱，长大之后有的是机会去赚钱。如果说一个人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喜欢的事去追求过，没有为自己喜欢的事受过挫折，这样的人生太没意思了。所以我想跟中学生朋友说的就是，千万不要让成年以后的自己后悔。

王：首先我觉得梦想是一定要拥有的，没有梦想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定会失去生活的所有意义。至于如何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一定要结合每个人的实际去规划和调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既要坚守梦想，也要看清现实，不要过于偏激。我有三点建议：第一，要看清，看清自己的才华是否真的与梦想能够匹配；第二，要有兴趣，只有充满兴趣，那些挫折和困难才打不倒你，才能始终保持兴奋的状态去战斗；第三，要坚守，面对实现梦想道路上的坎坷，一定要坚持和执著，脚踏实地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