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609条中的人文世相
2012-04-29陆春祥
陆春祥
虽然英国人李约瑟高度赞扬《梦溪笔谈》是“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但我仍然将它当作宋人笔记来看。因为沈括自己在《笔谈》自序里就这样明确说过:“所录唯山间木荫,率意谈谑,不系人之利害者;下至闾巷之言,靡所不有;亦有得于传闻者,其间不能无缺谬。”
因为我的囫囵呑枣,所以全书十七类六百零九条(故事、辩证、乐律、象数、人事、官政、权智、艺文、书画、技艺、器用、神奇、异事、谬误、讥谑、杂志、药议)中,有很多如乐律、象数、技艺、器用等都是翻翻过,数学、物理、化学、地质、医学,等等,太科学了,我底子薄,难理解。
因此,下面的阅读笔记基本局限于常规的历史琐闻类,让科学家见笑了!
1.韩愈的漂亮胡须
《卷四·辩证二》中说:现代人画的韩愈像,都是面部小,而且还有漂亮的胡子,还戴着纱帽,其实这个形象是江南的韩熙载。这有韩熙载留下来的画可为证据。韩熙载是五代时人,博学多才,工于书法,江南人也称他为韩文公,因此大家都误认为他就是韩愈。那么韩愈长得怎么样呢?他长得胖,而且胡须很少。元丰年间,用韩愈陪祭文宣王庙,但郡县画的韩愈像,其实都是韩熙载。后世不能再辨认,于是韩愈就成了韩熙载了。
谬种流传有许多途径,韩愈成韩熙载便是一典型。确实不能怪那些画师,都这么多年了,先前的名人到底长什么样呢?即便有画像传下来也不一定准确,王美女不是被毛延寿画得那么难看吗?我们现在见到的孔圣人,也未必就是这样的像。所以,我每次去参观瞻仰那些古代的名人画像,心里都会嘀咕,真是这个人吗?有时甚至是皇帝,我也不太相信,你给我画得不威武,还要不要命了?我只相信那个慈禧太后的像,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有照相机传进来了。
顾颉刚先生写过《纣恶七十事的发生次第》的考证文章。他研究发现,殷纣王共有七十条罪状,都是各朝各代陆续加上去的,有很多是作者的想当然。纣王原来也是个孔武有力的标准美男子,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坏了。战国一下子给他增加了二十项罪名,西汉又给他增加了二十一项罪名,东晋仍然增加了十三项罪名。让人感觉到越来越离谱的是,这些罪状越写越夸张。比如西汉的司马迁说纣王修建了鹿台,东汉的刘向就补充道:鹿台高达一千尺!晋朝的皇甫谧则万分地添油加醋:鹿台高一千丈!一丈大约两米,纣王为了淫乐,居然要爬上两千米高的鹿台?且不说,那时的人们能不能造出这样的台,即便造得出,也无法想象,纣王为什么要爬到这么高的台上去泡妞!他真是精力旺盛,吃饱了撑的!
敦煌的洞窟里,有西夏人画的很多壁画。那些画工怎么工作呢?我猜测,他们可能会把前人已经模糊的作品统统铲掉,或者在前人作品的基础上进行修补,不用细想,修补后的壁画一定会带有西夏人的风格,纵然他们是修旧如旧,也绝对会有那个时代深深的印记。所以,修旧如旧,基本上都是骗人,每一件作品都是独特的。
因此,把古人弄错,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我们的历史里,有多少冤假错案呢?数不胜数。
沈括先生真是有心人。但我还是担心,自他指出后,有多少人会去注意这个不长胡须的韩愈呢?后人会不会按照他的意见把韩愈改过来呢?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是,如果那个时候的宋朝国家图书馆,财政给点钱,把前朝容易搞错的名人统一弄个版本,那就不太会有这种现象了。其实,说白了,这个韩愈成韩熙载还不是最吃亏的,至少他还是韩愈,不像有的人,连什么都搞错,不要说画像了。
说起画像,《卷九·人事一》还有件趣事。说的是狄青任枢密史时,有个狄仁傑的后人,拿着狄仁傑的画像和数十件委任状来拜会狄青,要把这些东西都献给狄青,认为狄仁傑是狄青的远祖。狄青则推辞说:我不过是一时交了好运,哪敢拿自己和梁狄公比?狄青真是聪明得很,他虽然也姓狄,但绝对不是靠狄仁傑的荫护,天下姓狄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同宗。再说了,这张画像难道真是狄仁傑?有什么证据吗?狄青是不是狄仁傑的后人,我没有考证过,但就凭他的不认祖,境界立马就和那些拼命认祖的人不一样了。
2.墨浸字
《卷十一·官政一》有人浮于事的精彩画面:从前的校书官很多都不用心尽职,只是拿本旧书,用墨汁随便涂抹一个字,再把那个被涂掉的字写在旁边,以应付每天的工作。自从设置了编校局后,便规定只能用红笔圈字,并且要在卷末写上校书官的姓名。
什么叫混日子?这应该是一个比撞钟更经典的例子。因为薪水不是很高,因为每天面对的典籍浩如烟海,因为有许多典籍自己不感兴趣,但是呢,这个班不能不上哪,不上就没地方领薪水,不做这个工作,自己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书是白读了,于是只好这样做了,有时认真点,还会细细看一看,碰到困时厌时不高兴时,那就随便点一个吧,反正也不用负什么责任,反正大家都差不多这样干,前朝的经典干吗要去动它嘛。
什么叫制度?这也是一个虽小但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就是说,你不能随便涂抹了,就是说,你校完后还要让你签上名,就像现在高考阅卷一样,都要签上大名,这样,就有追究责任的地方了,这样,日子也不好混了,你总得要发现点什么吧,前朝的经典也不是完全都对的,否则你还想不想拿薪水或者奖金了?还想不想得到升迁了?
有的时候,只要一点小小的制约,整个工作就会鲜活起来。把“浸”改成“圈”,一个实心点,一个空心圈,实心可以混日子,空心却能反映专业水平。技术推动进步,于人于事于己于国都有利。
与此类似,《卷十一·官政十一》有一则修钱塘江堤坝的事也富有韵味。
钱塘江堤坝年年修,却年年发生水患。杜伟长任转运使的时候,有人建议,从浙江税场以东,让江堤退后几里,再修筑半月形的堤坝,以避开汹涌的潮水,所有的水工都认为这个办法很便利。只有一个老水工认为不可行,老水工悄悄地对他的同伴说:堤坝移建了,每年就不再有水灾,你们这些人到哪里去求衣食?同伴贪图自己的利益,于是都跟着附和老水工。杜伟长不明白他们的阴谋,花费了上万的巨资,而江堤的灾害仍然年年都有。
这基本上是另一种类型的“墨浸字”,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而已。只管出工,不管效益,只顾自己利益,不顾公家成本。虽有可怜之处,却毕竟可恨。
3.赵谏揪人小辫子
《卷十一·官政一》有一个小人的影子一直延伸到现在:曹州人赵谏曾做过小官,因犯罪过被政府除名。他通过搜集他人的丑事来控制乡里,没人敢违背他的心意。人们畏惧他比畏惧强盗还厉害,官府也被他控制,一味纵容不敢得罪他。兵部员外郎谢涛任曹州知州时,完全掌握了他的劣迹,把他逮捕关押到有关官署,并将他前前后后所干的不法坏事详细罗列禀报给朝廷,朝廷下令将其交付御史台查办。赵谏恶迹斑斑,于是被判处弃市(在闹市中处死示众),曹州人都为此互相庆贺。因为这个案子,朝廷于是把“告不干己事法”写到律令中。
因为一个人而立法,这有点像孙志刚事件。
这个赵谏也许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过,深知个中内理,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对方害怕,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赚得好处。隐私,人人都怕的,软肋呢。某某与他人通奸,他可以原告被告还有和此事有关系的通通都吃;某某官员为一己私利而有丑事,那他也是见不得人的。我想,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事,那事发后,上面的领导不会因为这而处理他,反而要奖励,他就像纪检委嘛,虽然手段不怎么样,但效果挺好。这个赵谏不被众人所容,一定不是干这样的事,他一定在干一些非常缺德的事,在制造不和谐的因素,证据不确凿,乱贴大字报,或者利用群众斗群众,人人恨不得弄死他。
而处理这样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凭赵谏的本事,他一定会把官府弄得服服帖帖,要么和我坐一条船,要么你就滚蛋,就这么简单。杭州富阳人谢涛,为人正直,又是京官下派,能力和水平都有,自己身上很干净,我才不怕你呢,于是办得了赵谏。
“告不干己事法”,我的通俗理解就是:如果你状告人家的事,没有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话,那就是不容许的。这样朝廷就省却了许多麻烦事,如果有人一天到晚,告这个,告那个,那大家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现代法律,这一条估计要废除,因为有许多事情,不和自己有关系,但和大众有关系,否则岂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无论什么朝代,赵谏这样的人都应该是不为大众和社会所容的。
4.范仲淹的“荒政三策”
《卷十一·官政一》写到了范仲淹的工作智慧:皇祐二年(1050),范仲淹在杭州知州任上,遇到了“两浙路大饥荒,道有饿殍,饥民流移满路”。这个饥荒的程度很严重,关键是人饿死了不少!
范市长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创造性地实施了“荒政三策”:一是兴土木,以工代赈。实体经济不好,就业形势就紧张,岗位少人多,劳动力自然不值钱,但这正是营造的好机会,弄一些大项目,百姓有活干了,生计问题流离失所之苦都会解决;二是利用杭州人喜好佛事爱旅游的习俗,大兴旅游业,一时饮食、住宿、贸易等服务行业都需要劳力,大增就业者数万人;三是拉高粮价,引四方粮商昼夜进粮,结果杭城粮食爆满只好降价,百姓大大得益。
这个“荒政三策”,如果放在别的地方不见得适用,但放在杭州却条条见效,为什么呢?第一条和第二条都跟杭州这个旅游城市有关。他把各个寺庙的方丈召集起来说,这种年份,用工工钱很低的,你们可以趁此大兴土木。当然,这个先决条件是,杭州的寺庙都有钱。除此以外,他还下令翻新粮仓、官署,每天雇佣上千劳工。公家单位要搞建设,一定会拉动一些经济,即便杭州现有财政支付有些问题,但是,为了老百姓有个活路,难道不可以向中央财政求助吗?
正因为杭州是旅游城市,杭州的老百姓很喜欢旅游做佛事,因此,他这个策略才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一句话,就是要自己救自己,要让整个杭州都动起来!于是,他组织划船比赛,还尽量拉长比赛的时间,从春天到夏天,简直是搞全民体育大赛,层层选拔,众人关注,这样就拉动了很多的行业。尽管有人告状说,范市长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一天到晚大兴土木,还奢侈得很,天天花天酒地,但都只是看表面,不看大局。
至于第三条,还是因为杭州是个旅游城市,来来往往的人多,因此他先把杭州的粮价暂时拉高,然后等各地粮商趋之若鹜时,杭州的老百姓就得到实惠了,因为那时不像现在,运输啊仓储啊什么的都不方便,你粮食运进来再想出去就会亏本,还不如低价卖给老百姓呢。这一招实在太阴,简直有点坑商,但是,为了老百姓不饿死,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此三策是需要冒险的,他需要有卓越的远见,还要承担被弹劾和罢官的风险,但范仲淹毫不犹豫地做了。
三策的成功,有一小部分还要归功于朝廷,他们很理解范公,虽然他们理解的前提是范公一向正直的人品。
5.你读过《孟子》吗
《卷十四· 艺文一》将一高官貌似有学问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王子韶做县令的时候还不出名,他曾去拜访一高官,恰逢那高官和客人在起劲地谈论《孟子》,根本不理睬他。过了好一阵,高官忽然回头问子韶:你曾经读过《孟子》吗?子韶回答说:平生很喜爱这部书,但是根本不明白其中的义理。高官问:不明白什么义理呢?子韶说:开头就不明白。高官于是再问:怎样开头就不明白?说来听听。子韶说:“孟子见梁惠王”,《孟子》开头这句我就不懂。高官非常地惊讶:这句话有什么深奥的义理吗?子韶说:《孟子》中既然说了不拜见诸侯,为什么要去拜见梁惠王呢?高官无言以对。
这好像是一则艺文轶事,情节简单却饶有趣味。
高官虽然官高,但全然不懂为官为人的基本礼节。就因为你官比别人大,就可以慢待别人。人家来访,总是经过预约啊什么的,你没有空就不要见人家嘛?难道说一句等等就会没了面子?其实,所有的一切,高官都懂的,他之所以如此摆谱,就是因为他官高嘛。要开会,开会的人只有等他,没有听说他等开会的人。待他去见别的更高的官,估计他也会受到差不多的待遇。
高官以为官高水平就一定高。查子韶,他在北宋也是一个名人,学识广博,曾参与王安石变法。而那个高官在谈什么《孟子》想必也是兴致勃勃,可以构画的场景是,那个和高官在言谈的人,神情一定毕恭毕敬,一定是在卑谦地倾听着,纵然他对《孟子》已经烂熟于心,甚至已经在核心期刊发表了好多论文,但仍然只好听着高官狗屁不通的高论。高官肯定注意到了子韶的存在,于是他会把话题抛过去,抛话题并不是他尊重子韶,而是想再显摆一下。他的自我感觉极好,因为他还从来没有碰到下属对他指出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就是《孟子》的权威啊,他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百句呢,别人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认为,他如果出场作专题讲座,那一定是看得起那个地方,讲课费也是本朝顶尖档次。哪里想到,这个子韶会来这么一手,我的见识竟然没有下属高,我的知识竟然不如下属丰富。真是羞愧万分啊。
其实,高官水平是可以真的高起來的。因为他站的层次不一样,可以一览众山小了;因为他接触的人才博而杂,见识自然会多起来,耳濡目染,总会讲出一些新道道来的;还因为,他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内参啊内幕啊什么的,见解自然就高了。总之,只要高官虚心,只要高官有悟性,那他的水平一定可以再上台阶的。就怕,官高水平自然涨,涨的只是一片马屁声,他还作享受状。
生有涯而知无涯,有的时候,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那些个高官类的主儿就是不怎么明白。
6.王荆公不受
《卷九·人事一》有王安石廉政小插曲: 王安石有哮喘病,要用紫团山人参为药,找不到。当时薛师政从河东回京,恰好有紫团山人参,于是就送王几两,他不接受。有人劝他说:您的病非此药不能医治,为疾病考虑,您就不要再推辞了。王答:平生没吃过紫团参,也活到了今日。最终没接受。王脸色黧黑,门生为此很担忧,询问医生,医生说:这是污垢,不是疾病。门生于是送澡豆让王洁面。王回答:我的脸生来就黑乎乎的,澡豆对我有什么用呢?
这里没有说王安石此时做什么官,但从人们关心的细节上可以看出官不小。一般说来,领导的身体人们还是比较关注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领导,关心的人更是多得无数了,不仅认识的人要关心,就是那些不认识的也要千方百计地关心,领导生病住院你不关心什么时候关心?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关心就会转化成良好的生产关系,继而会产生不小的生产力。
估计紫团山参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只是有些特殊罢了,没有这味药,药效会有损,但毕竟不会致命,因此,王没有紫团山参,也就活到了今日。但是,这个简单的道理,并不是人人都懂的,有许多人就偏偏认为:我接受这个东西,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有病(理由可依此类推)啊,因为我这个病需要这个药啊,你们总得讲点儿人情人性吧。许多人就在这个理所当然中,像被温水煮着的青蛙,等到想跳出时,已经晚了,水已经烧到足够将他煮熟的程度了。
我曾经在野史里读到,王安石是个出了名的不讲修饰的人,蓬头垢面。他当时生活在京城,可是澡堂子遍地呢,他都懒得去洗,好在他的两个朋友够意思,每月强拉着他去洗两次。请注意了,这里纯粹是为了王的个人卫生,没有拉领导干部洗桑拿什么的,再说澡堂子里也没有服务小姐。所以,王是很知道自己习惯和仪容的,这个医生完全是扯淡,我不讲卫生,然而脸上的污垢总要洗掉吧,否则,皇帝能容忍我每天这么臭烘烘向他汇报工作?所以,这个澡豆什么的洁面护肤品,我用不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让我上钩呢。
王荆公因为不受参,不受澡豆,所以活得很轻松很快乐。
因为不受,所以轻松。孙甫拒砚台同样值得称道。
有人曾送孙甫一名贵砚台,价值三万。孙问:这个砚台有何特异功能啊,为什么这么贵?送的人说:砚台贵在石润,这块砚台,你在上面呵口气,就有水流出。孙笑笑说:即便一天呵得一担水,才值三钱,买它何用呢?最终没有收下砚台。
这样的砚台自然是名贵了。想想看,只要呵口气,就可以磨墨使用,多方便。可是,孙却不这样想,砚台的功能不就是磨墨写字吗?难道一定要呵气?水不是现成的吗?一担水只值三文钱,我为什么要去收受三万的砚台呢?呵水的水和担水的水其实是两个概念,但孙甫故意将它们偷换。把砚台看轻,便什么也不值了。
布衣猜测,王安石和孙甫一定强调自省。对每一个念头,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会仔细检查反省,如果没有什么过错,那福祸毁誉就不需要理会,我没有惹祸而祸来,自有上天来承担过错;我没有招谤而谤来,自有他人来承担过错,跟我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福分和荣誉是我应得的,我也不会增加喜悦之情,如果是侥幸得来的,我将会恐惧和羞愧。
明人吕坤曾说: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没有一样是值得留恋的,只是由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得不与之相处罢了。
有了参和砚台的注脚,吕坤的话虽有些绝对,却也值得深思。
7.任命文件也要付钱噢
《卷二·故事二》让我们见识了一种特别的稿费:写份任命文件也要收钱的。内外制(代朝廷起草诏书的翰林学士官员)里的那些秘书们,几是起草制书任命官员,被任命者官职在给谏、待制以上的都得给润笔钱。宋太宗的时候,甚至还确立了润笔钱的数额,下诏把它镌刻在石碑上,立在舍人院里。每次任命官员后,都要发文去催讨润笔钱。这笔钱怎么用呢?上至院里的官员,下至院里的吏人、马夫都有份。元丰年间,朝廷给秘书们增加了工资和奖金,这个润笔钱于是废除。
下个文也要收钱,对刚刚做官的读书人来说,估计不是什么小钱,还是相当一笔呢,因为指望他的人很多。
那么,那些被初次任命的官员怎么去弄这笔钱呢?不管家庭经济状况如何,总归是有办法的。请看一个趣例。
张宏杰的《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对曾国藩点了翰林后作了有趣的描写。曾的募集资金有四个特点:时间长,范围广,路程远,收入多。自道光十八年年底抵家,到十九年十一月离家进京,曾国藩在家乡呆了296天,其间他外出连续拜客四次,共计198天。他很会跑,足迹遍及湘乡、宁乡、衡阳、清泉、耒阳、永兴、邵阳、武冈、新化、安化等十州县。
曾还是很有头脑的。他不是盲目乱拜,他所拜的对象主要是以下四类:自己的亲戚故旧(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们不拿谁拿呢);族谱上能找到的湖南各地曾氏家族族人,其中大部分是累世没有来往的(不管怎么样,我要做官了,也是你们的荣耀吧);非亲非故的各县官员和著名乡绅(嘿嘿,以后咱们是同行了,谁还没个互相关照呢);在外县经商的湘乡籍的老板们(给我点支助,你们日后不会吃亏的,这也是期权交易嘛)。
曾四次拜客,共走访约两千家,收入合计共一千四百六十八钱一百二十文,白银三百五十五两九钱,花元二百三十元,以白银合计,共为一千四百八十九两一钱二分。这在当时已经很值钱了,可以买良田五十亩,或者四万斤猪肉。
这只是一例,并不是沈括那个时候的,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因为像范进一样的寒门出身的还是很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无论怎么说,这是明目张胆的,政府允许的收费行为,况且皇帝都支持秘书们这样做,你不给的话,还要下通知催讨!
我把这一些行为都称做暗权力。
無论哪个朝代,这种暗权力都在一定程度上以各种形式存在。就如任命这件事,那些个作会议记录的秘书们,都可以提前通风报信的。提前报消息了,他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有价值体现,那么他自然就有价值得到。更何况那些主要官员的贴身秘书们,他们是想要晋级官员登堂入室的引路人,重要得很!
某省有一落马高官,分管组织,他和组织部长有分工,就是那些在考评中表现不太好的官员由他来谈话。有次,某厅长考核成绩不好,他敲警钟了:你考核有问题呢,估计这次调整有麻烦。厅长一听就慌了,连忙表态还要继续为革命工作。谈话结束时,高官在厅长肩膀上拍了两下,打着哈哈走了。厅长立刻领悟,因为坊间有传高官拍一下是十万。当夜,厅长就送上二十万。
暗权力也是权力,某种程度上比权力更厉害!
8.打鼓高手唐玄宗
《卷五·乐律一》让我知道了唐明皇多情的源头。唐玄宗打得一手好鼓,这种鼓叫羯鼓。羯鼓的特点是,透空碎远,和一般的鼓极为不同,它可以独奏。沈括研究认为,唐代的羯鼓曲,比较著名的有《大合蝉》、《滴滴泉》等,但都差不多失传了,到他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这个了。他这样写:唐玄宗和李龟年(唐代著名音乐家)讨论羯鼓时透露了这样一个细节,他为了练习打羯鼓,打坏的鼓杖有四柜子之多。
在我知道唐玄宗是打鼓高手之前,我对他的印象主要有以下几点。
运气十分好也十分坏。十分好是,靠他太爷爷、爷爷和父亲的积累,唐朝到他这里开始达到了非常强盛的地步,这不是他水平高,而是他运气好。十分坏是,唐朝的由盛而衰也是他弄成的,最后仓皇出逃,场景非常凄惨:派出前导官沿路安排皇帝的食宿,结果前导官和沿途的县令都撇下皇帝不管,逃得无影无踪。再派使者征召其他的官吏与民众,也没有一个人响应。到了中午还没有饭吃,杨国忠只好自己去买了饼子给他吃。还是老百姓善良,他们看到皇帝如此悲惨,就来献食,虽然都是粗粮,但皇孙们却一抢而空。
器重宦官。他曾经这样说,没有高力士在他身边值班,他都睡不好觉。于是,从他开始,一大批宦官得到任用。这样的结果就是,高力士甚至代替唐玄宗阅读天下的奏章,小事就直接处理了,大事才向他汇报(谁知道高会瞒下什么大事呢)。
乱伦高手。杨贵妃原来是他儿子寿王的妃子。他是想尽办法把儿媳弄到他的床上,过程就不用去说了。“脏唐”里,他的功劳不可磨灭。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做这个事情真要下点决心的。原来,杨贵妃除了美貌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通晓音律,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这一点与爱好音乐的唐玄宗性格相合,自然是三千宠爱集一身了。
崇老喜仙。热衷于求神仙,迷信老子。这对于取得皇位而又没有皇家正统的朝代来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明正言顺,即我们来掌管这个天下是上天注定的。于是,千方百计地找关系。唐皇帝就将姓李的老子当作自己的祖先了,因为李耽的名气大啊,足够向民众炫耀了,于是将老子的父亲封为先天太皇。唐玄宗索性将年号也改为“天宝了”。其实,老子父亲是什么人,在什么时代,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而且,李唐的先世本是陇西的少数民族,根本不像商周两代的祖先有世系可以查考的。
好了,说了这些印象,你就可以看出,这个唐玄宗平时大概在干些什么了。因为这样的素质,你还想让他学习唐太宗?看来,唐太宗的一系列忧虑都是白费了,他的子孙比他潇洒。他的兴趣在泡妞等享受上呢!
于是,我们可以设想。唐玄宗第一次看到听到这个羯鼓,就异常激动,这个东西能表达他的心声,能让他放松,能让他达到想要的理想境界。俗话说了,兴趣是学习之母,兴趣会给一个人带来无限的动力!他初试牛刀,竟然博得满堂喝彩,于是信心倍增,于是不断地打啊,打啊,有空就打,没空也要想办法挤时间去打。有一天,宰相姚崇来请示用干部的事情,玄宗就懒得理他,不理他的理由是,你宰相就不应该把这么细碎的事情拿来烦我,什么事情都要我处理,那我还要你们宰相干什么?这说明,他早就知道皇帝只要抓大事就可以了,不必事无巨细都要躬亲的。但这个羯鼓不一样,这是我醉爱。而且,贵妃跳舞,我打鼓,你看你看,好不好看?好不好听?激不激动?就是嘛,我有这样的特长,为什么不发挥出来呢?!
不幸的是,唐朝的美好时代就这样被他给打坏掉了。
喜欢羯鼓无罪,但谁让他是皇帝呢?
9.舞蹈专家寇準
同一节,沈括还向我们描绘了寇準的另一种形象,他擅长舞蹈。
寇爵,封号莱国公,喜好《柘枝》舞。他与客人聚会时,一定要跳个痛快,每跳一次一定是一整天,当时的人们都称他是“柘枝颠”。沈括采访到,今天凤翔有一个老尼姑,就是寇準当年的柘枝伎,她说:当时的《柘枝》曲还有几十遍,今日所舞的《柘枝》和当时相比,遍数不到十分之二三。
这是一个官员的典型业余爱好。记载虽然简单,但可以读出许多内容。
宋朝官员的生活很富足。有大量的冗余官员,这个我在洪迈的《容斋随笔》中已经有所议论。官员的生活大多奢侈,这种风气一直带到南宋的杭州城。据说,当时,杭州城里有澡堂三千多所,人口百余万,是个世界级的大型城市。在这样的风气中,官员有些自己的爱好是不奇怪的,特别是像寇準这样的高级官员,那就更加了。
因为空闲,因为富足,所以才有时间去学舞。跳柘枝舞应该是有一些难度的,官员能够显摆他能力的是,越是难的东西他越是出色。也许是他的天分,他对这种舞蹈的感觉特别好,这个《柘枝》舞完整地跳完要几十遍,那么,可以想见的是,酒足饭饱的时候,一边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和掌声中,他会越跳越起劲,一遍又一遍,感觉越来越好。更何况,这样的场面仅仅会是一些男人吗?那真是太无聊了哎,绝对还有明眸善睐的女子伴着舞着,不要说抱着搂着了,那太俗气!
“颠”就是“痴”,技巧一定是精湛的,否则人们不会送上这样的称呼,要知道,寇大人可是一位重量级的官员呢。
沈括只是事实记叙,并没有任何的褒贬。我觉得,以寇大人的声望,他的这点爱好理所应当,应该允许官员有爱好嘛。
舞蹈绝对可以修身养性,不仅能锻炼身体,更是一种情趣。要知道,我可是利用业余时间学的噢,这是正当的娱乐活动,凡是正当的娱乐活动,我们都要支持,我们官员带头也是应该的。
你说我一玩一整天?哎,双休日,懂不懂,这是我私人的自由时间,可以自由支配的。最高领导还有自由空间呢!
我会跳舞,你们不要看得太复杂了,这和苏东坡会写诗作词作画,道理是一样一样地,只不过他的爱好比较阳春,比较白雪,我的爱好比较下里,比较巴人嘛!
可以想象的是,暖风熏得官员醉,夜夜笙歌日日舞,天子呼来不上朝。美好的大宋王朝啊!
10.平民宅男杜五郎传奇
《卷九·人事一》里有个以家为家的故事,一点也不输现代宅男。
阳翟县有个杜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县里的只叫他杜五郞,估计是排行老五吧。
杜家离县城三十余里,家中只有两间陋屋,一间他自己住,另一间他儿子住。杜家房前有个小院子,院子外面扎有篱笆,也算独门独院了。
杜五郞最神奇的地方是,他宅在家里,已经有三十年不出大门了。
于是人们非常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如何才能做到这样呢?一定有故事的。
附近黎阳县有个领导叫孙轸的,曾去拜访杜五郞。杜郞说:村夫我没什么能耐,您为什么要来拜访呢?孙领导单刀直问他足不出户的原因。杜笑笑说:外面人的传言其实有过分的地方吧,我也不是不出家门,他指着院子里那株桑树说,闹,我十五前也曾到那棵树下乘凉的,怎么能说是不出门呢?我是这样想的,像我这种人,对社会也没什么用处,当然也没什么害处噢,我不去求什么人,我要出门干什么?我不出门这种事,真不晓得有什么新闻价值呢!
孙领导说,好奇,好奇。因为他还有好几个问题想搞搞清楚。
你不出门,那么,以什么为生呢?
五郞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从前我居住在县城的南边,家有五十亩田,我是和哥哥一起耕种的。后来,哥哥的儿子娶了媳妇,单单种田已经不能够养活一大家人了,于是我就把田都给了哥哥,带着老婆来到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巧的是,乡里有人愿意把屋子借给我,我就住到了这里。我的工作是,替人算日子,就是挑挑黄道吉日,还兼着看些小病卖些药(药是怎么来的?还是个疑问),这样才有碗粥喝。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上顿不接下顿的窘况。后来,儿子长大了,乡里人可怜我们,分给我们三十亩田,于是让儿子学种田。儿子很勤奋的,他除了种田外,还利用空余时间打工赚钱,这样,我们全家又能吃上饱饭了。我是个极度满足于现状的人,能吃上饱饭已经足够,而乡里的人其实都很贫困,有许多人也都是靠行医算卦养活自己的,换句话说,算命看病这个市场真是小得很,于是,我就不去替人择日和卖药了,把有限的机会让给比我更贫困的人。
孙领导频频点头,表示肯定他比较崇高的思想境界,但仍然很好奇,他像个记者样再深入采访。
“你不择日,不卖药,那你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呢?”
五郞淡淡地说:“也不干什么,只是空坐着而已,因为没什么可做的。”
“那你不看书吗?”
“看书?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我曾经看过书的。”
“你二十年前看的书名叫什么?”
“没有书名。我这本书是人家送我的。只是记得,书中有多处提到《净名经》,也不知道《净名经》是什么书,当时非常喜欢书中的一些议论,现在那些议论都忘记掉了。唉,这么多年了,那本书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孙领导仔细打量眼前的杜五郞,只见他气定神闲,言辞清楚而简单,大冬天的,仅穿着单薄的布袍,脚上穿着草鞋。再仔细观察他的家,空荡荡的,一张床而已。
孙领导于是再问了他儿子的情况。五郞略显骄傲:乡下孩子而已,但他的品性还是很淳厚的,到现在为止,还不曾乱七八糟地说话,不曾不顾家地跑来跑去游荡,他只是在需要买一些日用品的时候才去一次县城,我都可以很精确地计算出他的行程,直接去直接回,从来不下酒馆进戏院找乐子的,基本上是个本份的孩子。
五郞的故事,沈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有一段时间军务正忙,到半夜了还没有休息,非常疲劳,就与同事闲聊,孙轸就谈到了杜五郞的事。听了这个故事,沈一时觉得很崇拜,烦闷和疲劳顿时没有了。
三十年不出家门,普通人中的不普通,原因其实只有一点,就是五郞觉得他不用去求什么人!
是呢,不用求什么人,自给自足,内心一片宁静。
附带再说下《卷十八·技艺》中的“许我”。为什么叫许我?这个姓许的人,和人谈话时,从不谦称自己的名字,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他都自称“我”。有一次,宰相贾昌朝想见他,派人邀请了好几次,他就是不来。又派门客去苦求,他总算来了,可是他要骑着驴子直接进相府的客厅,守门的不让,说,即便是四五品的官员,也必须下马。许我回答说:我无求于宰相,是他邀请我来的,如果要下驴,那我回家就是了。许我转个屁股就回去了。门吏急追,许我也不回来。门吏报告贾宰相,宰相派人向许我道歉并再次邀请,许我最终也没去。贾昌朝很是感叹:许我不过是个市井中的平民罢了,就因为他无求于别人,竟不能用权势让他屈服!
我们普通人,什么时候能做到凡事不求人呢?
11.淡定官员向敏中
沈括在同一节中还记叙了一个淡定的官员,这个官员对大喜来临时的态度也让人有所悟,官不就是个身外之物吗?
向敏中是宋真宗时的官员。有一天,他突然被任命为右仆射。这就是宰相啊,一个相当神气的职位啊!
诏書下达的那一天,恰好是翰林学士李宗谔值班。皇帝对李说:我自从登位以来,还从没有任命过仆射这样的官,今天以这个职位任命向敏中,应该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我也没有事先和向敏中谈过话,他应该很喜欢吧。李宗谔答道:我今天从早上就开始在宫里值班,也不知道您颁布的这个命令,不知道向敏中现在怎么样呢。皇帝面露喜色:敏中家里,今天祝贺的客人一定很多,你去他家看看,明天再来向我汇报下,但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噢。
李宗谔等到向敏中下班回家后才去探望。哎,奇怪呢,偌大的宰相府,居然冷冷清清,门前没有见到一个人。李和向平时关系比较好,家里都是直来直去的。于是,李直接走进向家,见了面就祝贺:今日听说下达了您的任命文件,同志们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真是举国欢庆呢!向敏中只是噢噢地应答了一下,不多言。李宗谔又说:自当今皇上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任命过仆射这个官呢!先生您如果不是德高望重,皇恩深厚,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呢?向敏中还是噢噢地应答了一下,并不多言。
见向敏中如此淡定,李宗谔也猜不出向的心思。
李于是又进一步讨好。他历数了前代做过仆射这个职位人的辉煌功劳,皇恩的浩荡,向仍然只是简单地噢噢应答着,最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李从堂屋退出后,又派人去向家的厨房里察看,问下人道:今日相府中有没有亲戚宾客宴饮?下人回答说:相府中今日寂静无人哎。
第二天,皇帝迫不及待地问向敏中的反应及向家的情况。
“昨日见过敏中没有?”
“见过了。”
“敏中的心情如何?”
李宗谔便把看到的情况详细向皇帝汇报了。皇上笑着说:向敏中真是宠辱不惊啊,不把官位放在心上!
向敏中如此淡定,我想最主要的应该是他内心修养的深厚和精神的强大吧。
按皇帝的猜想,得到这样的任命,一定会高兴和庆祝一下的,这也是常理,下面一些活动是少不了的。
第一,接受上门祝贺。上门祝贺的类型肯定各种各样,因为目的各色各样。真正的朋友,真的是表示祝贺的,这次你升迁,我来祝贺,下次我升迁,你来祝贺,你来我往,正常的友谊。部下,原来的部下,新的部下,那肯定要来的噢,都管着咱呢,人家都去了,不去肯定不行,不去还以为摆架子呢。当然还有各类以后有求于他的人,为了以后办事方便,我们一定得前去祝贺一下,提前混个脸熟也好嘛。
第二,适当的宴请。新任官员基本都知道要低调,但是,一般的人情也必需的,不管哪朝的纪检部门都会开只眼闭只眼。关健是,人家来祝贺的,总不能空着手吧,既然人家没有空手来,那就要让人家饱着肚回去,酒是一定要喝高兴的。不管多大的范围,适当的宴请总是需要的。
第三,待遇的配套。什么职位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这个有关部门肯定马上会想到的,府院是不是不够大了?出行的标准(比如外出视察的规格)是不是要提高了?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马上改变。
有一些是按规则来的,更有许多是按潜规则来的。这个大家都懂。
说复杂,还可以再复杂下去。但是,向敏中却把它处理得很简单,他想了几个为什么:不就是任个新职吗(今天任命,明天也可以把你去掉的,一张纸的事情,何必这么在乎)?这个职位是白送给你的吗(我为皇家辛辛苦苦工作,工作业绩也不差,皇帝还算有良心,他其实是想让你干更多的活呢)?人家来祝贺是真心自愿的吗(说被迫不大好,但大多数人绝对只是表面上的,如果这一点不懂,那就白做了这么些年的官,有些人甚至恨不得你马上犯错)?N个为什么想过以后,他的心里就很淡然了,这一切都是外在的,有当然好,咱就好好干工作,没有也不难过,毕竟在金字塔尖的人是极少极少的。
至于那些跑官要官花得大代价而得到职位的官员,和向敏中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没得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