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富多彩的石马槽

王长启

西安民俗博物院藏有极丰富的石马槽，分为青石与砂石两种，造型一致，近长方体，上面大，底面小，从正面看呈倒梯形，上面有槽，即盛牲畜饲料与水，供食与饮水用，正面雕刻纹饰。还有一种形体小、造型不同的品种，近长方体，在小侧面上凸出圆弧形，另一小侧面雕一兽面含环，正面雕纹饰，有的背面也雕纹饰，据说此为洗澡石盆，现作为石马槽用（下文称小马槽）。从具体实物看，在当时均属富家使用养牲畜的；从石质看，青石分布于关中地区北部，而砂石分布陕西北部地区。它们所雕的纹饰大同小异，内容相似，有龙、马、麒麟、瑞兽、鹿、牛、狮、猴、鹤鸟、喜鹊与莲花等，现按纹饰选数件介绍如下（石马槽的造型相同，仅叙述正面与背面纹饰）：

（1）浮雕双龙戏珠纹石马槽（图1），青石，高18厘米，长178厘米，宽42厘米。在正面雕两龙相对托一宝珠，以浮雕凸现双龙的形象，龙首上昂，张口龇牙，双角后抿，长嘴宽鼻，巨目上视，鬣毛上冲，长身曲腹，蛇尾，背鳍整齐，龙鳞纹细密，四腿刚劲，腾空飞跃。整个画面疏密有致，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平，是典型的清代早期特征。

（2）麒麟纹石马槽（图2），青石，长228厘米，宽36厘米，高30厘米。石槽的正面中间为垂莲蓓蕾，两侧为破垂莲蓓蕾，上部以弧纹相连，其间分为二区，两端各卧一麒麟，昂首挺胸。其间左右共有四只狮子，每只各有一彩球随身。彩球有长带飘舞，狮子有的挺胸昂首前行，有的回首戏彩球，形态各异。其粗眉大眼，龇牙咧嘴，如意形鼻，头须上扬，尾毛粗壮，浑身肌肉有力，加上前腿部的火焰，给人一种凶猛感，其间飘浮云朵，如在天际，为清代初期。

（3）崇祯款狮纹石马槽（图3），青石，长207厘米，宽62厘米，高58.5厘米，残断。正面其边阴刻双线边框，下刻海水波涛，中间雕一对狮子，一只昂首前行，另一只回首观望，两侧各雕山石相互对应，外又各雕一狮子，由上而下行走，相互对称，构成一幅吉庆狮子图。狮子长嘴宽鼻略翘，大眼，头鬃卷曲后扬，挺胸，浑身有力，尾为三卷曲长毛上扬，有一定的气势。其边雕刻纪年款“崇祯十三年（公元1643年）春三月吉旦。”

（4）奔马纹小石马槽（图4），青石，长197厘米，宽46厘米，高36厘米。正面双凸阳线分为五部分，两端为卷纹，中间为一花朵，两侧各有一奔马，相向而驰，马体丰满，四蹄蹬空，鬣毛飘起，前腿有一火焰纹上扬，蹄下与空中飘浮云朵，显示马在高速前行。

（5）鹿猴马纹石马槽（图5），青石，高54厘米，长245厘米，宽59厘米。正面中间雕一垂莲蓓蕾，两端雕破垂莲蓓蕾，以连弧纹相连，分为两区。一区生一大树，有一灵巧猴子上树摘印，又雕一对鹿纹，一只卧地休息，另一只观望周围，表现山林景色。另一区雕一奔马，身上飘火焰纹，下面海水波涛表现快速腾空飞跃，即天马行空。猴子与双鹿是传统纹样。“猴”与“侯”、“鹿”与“禄”同音，猴摘印，意封侯加爵，双鹿，即得到丰厚的俸禄，即封侯加禄吉祥意。奔马意为“马到成功”，也为吉祥意。背面为缠枝莲纹。在中间为垂莲蓓蕾，两侧为破垂莲蓓蕾，共雕四朵莲花。以枝叶环形串连，生动而活泼，清早期。

（6）莲花纹石马槽（图6），青石，长294厘米，宽58厘米，高50厘米，石槽正面中间为一垂莲蓓蕾，两侧端为破垂莲蓓蕾，花形不同，以连弧纹相连，其间有四朵莲花，以枝叶环绕串连，其为浮雕。

（7）犀牛望月纹石槽（图7），砂石，长332厘米，宽63厘米，高57厘米。正侧面浮雕双线结环纹围绕一周，内分为七部分，两端为曲弧形纹（呈“S”形）与变形莲瓣纹，其余五部分分别为海棠形纹，其内中间为犀牛望月图，两侧分别为对称的流云奔马纹与莲花纹。

（8）孩儿扶莲纹石槽（图8），砂石，长366厘米，宽167厘米，高56厘米。正面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为10个长方形框，内分别浮雕双鹿、双花、狮子、麒麟等。下部分11方框，内又各雕倭角四边形，其内分别雕：两端对称孩儿扶莲，孩童仅穿肚兜站在莲枝上，双手抓一朵大莲花；有四个方框内为莲花，有的花瓶中插莲，有的是折枝花朵；有两个方框内各蹲卧麒麟，一只挺胸前望，一只回首望月；有两个方框内在山石花中，站立一双凤鸟；还有一方框内，在浮云间有一只鹤鸟曲颈伸首，长啄圆目，顶有冠，双翅齐展，长尾上扬，向下飞翔。

（9）飞凤麒麟纹小石马槽（图9），青石，长155厘米，宽75厘米，高50厘米。正面在长方形框内中间朵云托红日，其分两区，一麒麟回首前奔，长嘴宽鼻，大眼，张口伸舌，双耳后抿，长须下垂，四蹄齐奔，长尾上翘，胸侧火焰纹后扬。另一区云间飞翔一凤鸟，双翅开展，头前伸，尖啄圆目，长冠，五束长尾后飘，长腿向后飞舞，生动活泼，此为凤飞麟奔，又称威凤祥麟，比喻世上的珍品或德才兼备人才。

（10）莲池飞鹤纹小石马槽（图10），青石，长158厘米，宽76厘米，高51厘米。正面长方形框内，池塘翻滚，盛开荷花，其间九只鹤鸟。六只站立于水中，个个长啄、长颈、长腿，其中三只低头，伸颈寻食，一只回首仰望，两只各站在两侧，相对挺胸昂首，向天空远望，空中三只，低首飞翔，生动活泼。鹤在古代被称为高洁、清雅的象征，同时在民间成为长寿的象征。“松鹤延年，鹤发童颜”等，成为对高寿者的赞词。

（11）莲花纹石马槽（图11），砂石，长305厘米，宽64厘米，高47厘米。正面雕刻绳索边框，边残，上边双线两端结环，中间两结环各垂一流苏，两侧各又分为三长方形小框。两端小框内各雕变形如意云头纹，其余四长方小框各又雕多弧边海棠形，内各铲底阴雕不同形状的莲花朵，在一端刻有“五十九年三月”，年号两字可能天长日久已漫漶。从雕刻艺术风格与年号看，只有“康熙”与“乾隆”超过五十九年，此为康熙或乾隆时期，应是清三代器。

（12）大定款莲花纹石马槽（图12），砂石，正面雕刻中间为铭文，四行，三十六字：“大定贰拾捌年（公元1162年）丁卯二月十六日壬辰日工毕如意阳王社白兴记男白□□匠人雷兴记。”两侧各两幅花卉图案，一侧，莲花与牡丹图，另一侧对称相同。莲花图为把莲，中间盛开莲花，牡丹图为折枝，中间盛开牡丹花。工艺手法为铲底，花叶内为“打洼”。

（13）万历款麒麟鹿纹石马槽（图13），青石，长460厘米，宽62厘米，高59厘米。正面长方形框内，中部等距离雕两垂莲蓓蕾，两侧为破垂莲蓓蕾，上有连弧相连，其间分为三区，下为海水波涛，中区为两麒麟相对奔跑，其间为山石，后各跟随一鹿，上飘云朵。左右两区中一区为两麒麟前奔，后有两鹿，一鹿口衔灵芝，另一鹿低头觅食。另一区前后各有一鹿奔跑，其间有两只麒麟奔跑，方向一致。麒麟为长嘴，巨目粗眉，有一角后抿，兽体牛尾，其尾端分三股，两股卷曲，中间一股如佛尘，蹄足，前腿部有火焰纹。背面雕刻布局与正面雕刻相似，不同处在垂莲蓓蕾之间三区各有三朵莲花，周围有卷叶纹，整体繁密。在一侧边有铭文：“万历岁次甲辰（公元1604年）秋月吉日立。”（现藏咸阳）上雕麒麟嘴较长，粗眉巨目，长鬣毛后扬，胸部火焰后飘，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鹿为长嘴，圆目，削竹耳，长角分叉后抿，短尾。麒麟与鹿下是波涛海水，中间有一座山，构成一个寿山福海吉祥图，使麒麟与鹿带有灵气，有的昂首，有的吼叫，身上带有火焰纹，动感强烈，天际空间飘浮朵朵云彩，增添“画面”的韵律，呈现天宽海阔，有一种神奇的美感。

（14）雍正款莲花石马槽（图14），砂石，长322厘米，宽78厘米，高38厘米。正面浮雕莲花，以单线围绕两侧与底，上为双线，两侧端雕环相扣绕一周。内中部有一盛开莲花，左右两侧各生一曲长枝，枝端又各开一莲花，波曲枝上生的花叶，自然飘逸，两端如意云纹。其手法为铲底浮雕，顶面槽一端上刻纪年铭文：“雍正八年置”（公元1730年）。

（15）乾隆款花朵纹石马槽（图15），砂石，长244厘米，宽66厘米，高55厘米。正面浮雕纹饰，上为双阴线，其余为单阴线，构成长方形框。内分别为相连的五个长方形框，内均为连弧纹一周。中间内雕正面花朵，层层花瓣相绕，一侧为正面莲花，枝叶勾连围绕，背面五瓣花朵，周围生枝叶，两端各为一流。右长方刻有草率铭文：“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

石马槽雕刻纹饰布局较为简单，可归纳为三类：马槽正面雕刻为倒梯形框，或框内直接雕纹饰；或分若干方框，在每一方框雕纹饰；或在雕一个或两个垂莲蓓蕾，分两个或三个区域，再在每区域内雕纹饰，也有少数各区域内不雕纹饰。

石马槽纹饰内容丰富多彩，特别是青石质，由于其质地坚硬，较为细腻，所以雕刻的纹饰有的复杂精巧。有腾龙、麒麟、奔马、狮子、鹿、凤鸟、鹤、莲花及花叶等等。

上述有款的石马槽纪年明确，其纹饰特点可做参考，大定款马槽雕刻“把莲”与折枝牡丹花，应是剔地浅浮雕，花与叶内“打洼”，形成阳线雕刻。把莲、折枝莲与串枝莲花在金、元、明、清常见于瓷器图与其他工艺品中，是当时流行图。雕刻的线条有垂金屈玉之力，显露出雕刻的深厚功底，充分发挥阳线在造型中的作用，准确地表达多变的艺术形象，体现出质感、立体感，虽然石上雕刻受条件限制，但是仍表现出花的形与神，枝干的质与势，叶的韵与姿态，整体虽带有图案化特点，但仍能展示花瓣的正侧面，花的层次与偃仰起俯。叶茂参差纷披，枝干挺健，颇富生趣。折枝牡丹倚斜而上，气韵不凡，婀娜多姿，花貌似玉，引人注目。“把莲”构图并无别致之处，所用“阴线”如“铁画银钩”，有力刚劲。荷梗托顶着硕壮的荷叶，迎风摇曳，蓬勃英姿，曲挺而上，绽放的莲花婷立于碧叶中，似情窦初开的少女娇容羞涩，洋溢着一股清韵的诗情。韩城市东10公里村镇吴村寨有座普照寺属元代建筑，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其门楼内的石柱上有两根石柱，雕刻有图案纹饰，上面有明确纪年铭，“泰定”属元代时期，它们也与大定石马槽属同时期，雕刻风格与手法是相同的，大定款石马槽应属金代时期，其特征明确。

这种铲底“打洼”的雕刻手法被当时石雕件常采用，关中民俗博物院有一件成化款童子扶莲纹石缸，砂石，青灰色，高49厘米，口径64厘米，底径53厘米。口圆深腹，略鼓，圆平底，外腹铲底阳文纹饰，口沿下与近底处各有一道绳弦纹，其间雕一“牌位”，上刻串枝花尖顶卷檐“牌”，上刻铭文，由于天长日久侵蚀，字多漫漶脱落，仅能识后部分纪年：“成化十一年二月”。下部为座，卷曲腿。一侧刻“孩儿扶莲”，即在一莲花枝上盘腿坐一童子，另一侧刻把莲，花叶中开一朵莲花。其童子面相丰满，鼻翼略宽压底呈现阳纹，嘴用阴线刻，近椭圆形，裸体仅着肚兜，双手抓一株枝条顶盛开莲花，其为铲底浅雕，花朵形成阳线纹，叶面“打洼”，阴刻叶脉，但是有的“打洼”较浅，没有阴刻线，从整体看基本保留铲底“打洼”技法，清代这类砂石雕刻的技法与风格有了明显变化。如上述雍正款与乾隆款石马槽，其正面的雕刻为铲底浅浮雕，莲花硕大，显眼夺目，在纹饰上没有采用“打洼”，简单疏朗。乾隆款石马槽边框与海棠形纹饰虽是凸阳线，但是两侧加刻阴线，来突出阳纹。内部的莲花纹属于铲底雕，纹饰为浅浮雕，有的浮雕上浅“打洼”，明显与前朝纹饰不同。这里可以看出金、元、明、清砂石雕刻装饰的手法与风格及其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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