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信骚扰”利益链

小西最近可烦了！好不容易接了房，各种装修建材的广告短信就纷至沓来。该死的物管！该死的房地产商！一定是他们卖了我的个人信息！

不过，骂归骂，小西对这些垃圾短信还真是无可奈何。相信很多人收到垃圾短信后也跟小西一样，一边诅咒抱怨，一边逆来顺受地将其删除，并渐渐地习惯、默认这些“信骚扰”的存在。

最近，有网友在微博上发起了名为“一人曝光一条垃圾短信”的活动，立马得到微博网友的热烈响应，很快成为当日微博话题榜第一名。但是，小西对此并不乐观—垃圾短信早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其生命力也像老鼠一样顽强。百姓怨声载道、媒体不断曝光、无数人出谋划策、众多高深专利和论文诞生、厂家提供N多解决方案，都无法对其有效“截杀”，只能眼见其“越打越多”

那么，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利益链呢？

北京有几百家垃圾短信公司

小赵是北京某公司的销售经理，事业有成，然而他的职业却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其实我是做直投广告的。”他不好意思地说，“做的是手机短信广告业务。”小赵的业务就是短信群发，即许多人说的发垃圾短信。

小赵是2005年进入垃圾短信群发行业的。那时候全北京的垃圾短信公司也就几十家，现在，北京这类公司大大小小有几百家。“前几年曝光的分众传媒旗下的精准分众，做的就是短信群发，年销售额达几千万元。小公司也就几个人，三五台电脑，租一间房子。”

小赵和朋友合开的公司规模中等，近50名员工，主营房地产类的广告，“每年的毛利可以达到100万元左右，业绩好的时候可达到200万。”

高价购买数亿人信息

赚垃圾短信的钱，首先要锁定市场，了解客户的需求。主要客户就是房企。北京几家比较大的房企几乎都和垃圾短信公司有合作关系，其次的客户就是教育培训机构、移民机构，或者4S店、健身俱乐部等定制的会员群发提醒业务。

小赵说，自己公司的资料库里面有将近两亿人的个人信息，都是这几年辛辛苦苦“开拓市场”的结果。

2005年刚入行时，他们用高价购买的方式获得“客户资料”。“我们通常会和健身会所的工作人员或者售楼处的市场人员搞好关系，他们手里一般都会有几十上百个客户的个人信息，混熟了，就可以花钱买到。个别有能力的人会直接和移动、联通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除了可以直接获得客户信息，还可以拿到合适的打包短信价格。”

后来，北京的群发公司越开越多，同行一般会共享资源，获得客户资料越来越容易。买房，购车，办卡，都免不了得填上个人信息。各种调查问卷是垃圾公司最喜闻乐见的信息渠道，问卷中除了电话号码外，还可以了解客户的职业、消费习惯、喜好、购房情况等信息，方便对客户群体进行精确划分，以便在发送短信时更有针对性，投放广告时，命中率更高。

一条垃圾短信四五分钱

说到自己的工作流程，小赵认为，和普通广告公司没什么区别。“就拿房地产广告来说，如果看中了某个刚开盘的房地产项目，我们会和楼盘的销售总监或者策划总监取得联系，然后约好时间面谈。前些年，他们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需要我们一番解释。现在他们甚至会主动找我们。”小赵说。

一些“有背景”的市场人员则专攻上游市场：电信运营商。每年年初，公司通常会以每条两三分钱的价格从运营商购买几千万条短信，申请过程非常简单，只需要提供自己企业的营业执照和法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运营商一般不会仔细审核。

而当垃圾短信公司向客户提供短信群发服务时，报价则通常是每条四五分，发得多的话可以降到2分甚至1分。如此低的价格，当然会有水分。但客户通常会一次性购买上百万条的信息，而不会真正去追究发送的数量是否足额。按照小赵的说法，他们能一次性发送客户要求的80%就不错了，基本上会发送客户要求的40%～60%，有的“黑心”公司，甚至不到客户要求的20%。

1万元垃圾短信，换来4 000万销售额

北京某楼盘一位销售人员说，选择这种另类方式投放广告，是因为性价比实在很高。

他算了一笔账：3分钱一条垃圾短信，3万元就可投放100万条广告，就算一万条能打动一个人，100万条就可以拉来100个客户。这样的投入产出比是所有传统意义上的广告所无法比拟的。“今年3月份花了一万元投放短信商业广告，已经成交了7套价值将近600万的163平米大户型，还有3个有意向成交的。”这个销售人员难掩言语间的得意。

小赵说，最典型的一次成功案例是2009年楼市低谷的时候，北京的一处loft楼盘刚开盘时，一次性花15万元购买了他们300万条短信，结果楼盘在开售后三个月内销售一空。正是这样的骄人成绩，吸引了无数的地产商选择了这种另类的宣传方式。

而有些客户选择他们的原因是自己公司的业务本身就违法，比如出售枪支弹药、代办文凭、提供发票或者地下钱庄之类。某运营商的一位客户经理表示：“我们没有审查短信内容的义务，这样做有侵犯隐私权的嫌疑，是不合法的。”

垃圾短信会主动避开部委领导

前几年央视某次“3·15”晚会上，分众传媒的子公司被指为垃圾短信重要源头以及泄露个人信息的罪魁祸首。在小赵看来，这算是业内较大的一次事件。他告诉记者，自那以后，对垃圾短信的治理，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力度。

但垃圾短信公司也积累了一定的“反侦查经验”。“为了安全起见，每年的‘3·15、两会期间是敏感时间，我们在年初定计划时，会避开这些时间段。公司内部也有一本红色号码簿，里面都是部委领导以及监管部门工作人员的手机号，我们投放广告时，会避开这些敏感人士的号码，以免撞上枪口。”小赵说。

他们如何应对“信骚扰”

美国：电话和手机用户可以通过热线或政府网站，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免费列入“全美不接受电话推销名单”中，之后即可合法避免垃圾广告信息的骚扰。

违规发送垃圾短信者最高将被罚款600万美元，严重者甚至会被处以监禁。

德国：向用户推销商品和服务的广告短信必须要征得手机用户的书面同意，而且每天21时至次日8时发送的广告需要再次征得用户同意。对于滥发垃圾短信者，处以最高5万欧元(约合人民币55万元)的罚款。

日本：手机用户有权拒绝接收不需要的短信，而一旦这些短信遭到用户拒绝，则禁止再次发送，否则将以“妨碍电子邮件通信罪”论处。

中国香港：香港将垃圾短信称之为非应邀电子讯息，先后制订了《非应邀电子讯息条例》、《非应邀电子讯息规例》。根据这些规章制度，公众遇到垃圾信息，可在运营商的拒收讯息登记册登记自己的电话号码，并向电讯管理局举报。

编后语：纵观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规定，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将处置垃圾短信的主动权交到了手机用户手里。如果接收人对垃圾短信一概拒之，并将手机号报给运营商备案，发送人就不应再发送信息。如果接收人并非一概拒之，发送人每次发布信息前也必须先征求客户同意。否则都将视为违法。

其实，中国垃圾短信屡禁不止还有一个致命原因。那就是垃圾短信公司每发一条短信，运营商就会有几分钱甚至一毛钱入账，而垃圾短信公司的群发短信动辄几百万条，对于运营商来说，是一笔巨大收入。所有短信发出必然会通过运营商的网关，所以，垃圾短信治理的关键在于运营商，换句话说，不是他们不能管，是他们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