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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汗工厂”:旁观者乱扣的帽子?

2012-04-29

计算机应用文摘 2012年13期
关键词:血汗富士康工人

当伦敦奥运会进入倒计时,英国某著名媒体的一篇《奥林匹克的奴隶》不能不说很有点煞风景—此文称奥运会吉祥物是在中国江苏省盐城市一家“血汗工厂”里生产的,厂家急忙要求澄清事实。而关于苹果代工厂商富士康“血汗工厂”的另一种声音,也在沉寂数月之后愈演愈烈。如果我们细细审视这些争论,不难发现在指责背后,多数涉及跨国公司“血汗工厂”调查参照的都是国外标准,所谓的“血汗工厂”在中国不是最好的,但也未必是最差。而脱离了市场和经济环境的指责,容易让人忽视比“血汗工厂”更血汗的大多数。

《美国生活》:“血汗工厂”报道潮

还是让我们从曾经居于风口浪尖的“富士康血汗工厂”说起吧!在其中,有一家媒体不可不提,那就是美国公共国际广播电台(PRI)王牌节目《美国生活》 (This American Life)。

就在今年的1月6日,《美国生活》播出了一期名为《戴西与苹果工厂》的节目。这期节目长达39分钟,由百老汇演员迈克·戴西讲述在富士康工厂的见闻。在节目内容中,听众接收到了大量极富冲击力的信息:工人因为iPhone荧屏清洁剂正己烷而中毒,手指颤抖到无法握住杯子;年仅12岁的童工,每天重复同样动作数千次以致关节变形;厂区有持枪保安巡逻,工人宿舍不但拥挤如棺材,还遍布监视器……

“苹果+血汗工厂”,还有什么新闻能更吸引眼球?播出不久,这期揭露富士康内幕的节目很快一跃成为《美国生活》最受欢迎的一期,下载达88.8万次。

这期节目甚至成功影响了美国媒体的方向—新一波的富士康工厂报道纷至沓来,例如纽约时报的《苹果的血汗代价》和著名脱口秀“囧司徒每日秀”中的强力吐槽。

网友因此发起运动,要求苹果公司与“血汗工厂”断绝关系,很多知名媒体都跟进报道富士康工厂情况,这些媒体的记者在跟进的同时也很郁闷:自己怎么就没有早做出这种稿子呢?

不符事实?“戏剧艺术不遵守新闻规范”

而仅仅过了两个多月,戴西在接受《美国生活》主持人兼执行制作格拉斯访问时承认,他并没有见过中毒工人,而所谓童工的年龄是“猜”的,有些内容是他阅读其他工厂的情形而添枝加叶。格拉斯随即表示,他无法担保节目内容的真实性,从而决定撤回该期节目。

戴西承认,虽然知道有些内容并非事实,但担心如果不用戏剧手法来增加吸引力,社会大众会漠视工厂虐工情况。他强调自己因为一心想揭露内幕,所以采取了一些“取巧”的做法。然而他也坚持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他说:“我的作品是戏剧的呈现,而非新闻报道。我的错误是,同意把戏剧内容放在新闻节目中播出。”

本来就是表演者的戴西用“戏剧艺术不遵守新闻规范”打个哈哈勉强混了过去,作为播出方的《美国生活》却头痛了,又是道歉又是补做特别节目解释,简直是烦恼重重。

在“报道失实”曝光后,美国媒体的态度可说发生了180°的大转变。《华尔街日报》艺评提丘特指出,戴西虽然是才华横溢的演员,但做法“不可原谅”。《华盛顿邮报》评论家马克斯认为“戴西被热情冲昏头”。《芝加哥论坛报》评论家琼斯则认为“戴西急于成名而走险”。

“血汗工厂”,标准何在?

如今,似乎所有的媒体都恍然大悟,发现了之前的节目是何等漏洞百出:在武器管制的中国内地,一个工厂的保安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持枪?还有对着可滑动屏幕称奇的工人(这种效果连500元山寨机都可以实现)?

然而他们当时的心态,却如《纽约客》驻华记者Evan Osnos所写,“Weird things happen in China all the time(不可思议的事情一直在中国发生)”。虽然从常理判断节目内容颇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在收听后却是为自己没有找到这样的内幕而羞愧,“毕竟在中国,一切奇迹都有可能成真。”

类似这样“被血汗”的工厂,并不止富士康一家。

最近几年,随着中国制造越来越深地卷入全球产业链,已有戴尔、GE、GUCCI、苹果、可口可乐和耐克等知名品牌在华的生产商被贴上“血汗工厂”的标签。在媒体引述境外劳工组织的描述中,上述“血汗工厂”的罪状多集中在“环境恶劣,收入微薄,福利差,工作累”等方面。

但事实上,究竟什么样的工厂算是“血汗工厂”?至今并没有公认的、可供参照的统一标准。

“血汗工厂”这个词本身最早出现在19世纪美国制衣行业实行的给料包公制,随着后期工会的压力,发达国家的血汗工业已经被控制或者消失了。

不了了之的“外宾式调查”

中国陷入“血汗工厂”调查的企业大多数是国际化程度较高的IT代工企业,其所代工的产品也备受媒体及资本市场关注。多数国外劳工组织的调查以国外劳工法律或者公司总部的劳工政策为基准,这类高标准严要求的“外宾式”调查虽然有利于中国工人权益促进,但结论往往被集中放大,让人忽视了更多“非典型性血汗工厂的存在”。

更有分析认为,这类针对性的“曝光”背后存在转移本国经济和就业等压力的考虑,不乏失实之处,往往一件曝光的事例就毁了一个企业、一个行业、一个地区。

早在2009年,美国非政府组织全国劳工委员会就发布了名为《中国的高科技苦难》的报告,称IBM、微软、戴尔、联想和惠普的二级供应商——东莞美泰为一家“血汗工厂”。但美泰厂方喊冤称该组织是何人、何时、以何种方式进行调查,他们根本全不知道!而新华社记者实地暗访得出的结论也显示“情况并没有像报告中描述的那么严重”。

几年来,类似的事例不在少数。这类依照不同标准进行调查的结果往往大相径庭,乃至最后不了了之,甚至也不曾引来司法部门的介入。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不少被称为“血汗工厂”的企业,却是工人们挤破了希望获得的一份工作的地方。

仍然以富士康作为例子:在接受非盈利组织调查的同时,富士康宣布再次全面调涨中国各厂区基层员工基本薪资,加薪幅度为16%~25%。基层员工的基本薪资从三年前的900元调升为目前的1 800元起,考核后升至2 200元以上。调薪后,富士康各园区基层员工的基本薪资已远高于各地法定最低工资标准。

调薪后,不但调查组织不再认为富士康是“血汗工厂”,并且还引发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富士康郑州厂区的薪资拉高了郑州工资水平,工人们都跑去富士康应聘了,导致当地其他企业出现了招工难……

是或者不是?更多的视角

在这些事例中,西方媒体关于“血汗工厂”的报道,强调的是长时间的加班、用童工这些话题。然而,中美的工人工作的“生态”却是大有不同的。比如美国工人通常工作地点和家在同一城市,所以当然希望下班早点回家,视超时加班为畏途。中国工人很多是流动的农民工,下班后回到宿舍而不是自己的家,他们对于所在工厂、所在城市往往并无归属感,只是为其打工挣钱,快挣钱就能尽早实现自己的梦想,不然周末闲着通常也没事,所以当然希望多加班。

曾经有媒体记者采访了从河北南下打工的工人小郑,他的选择是:“虽然加班确实比较辛苦,但我更愿意有加班的机会。”

小郑坦承,南下打工,是想多赚点钱回家。跟其他同事甚至同行一样,在他看来,加班多的工厂才是好厂,因为不加班,仅靠基本工资基本上挣不到钱。他说,在前几年他所在的东莞一些工厂内,加班是要跟车间主管熟络且要托关系才能获得的待遇。

就连对工作中最司空见惯的“加班”,看法也如此大相径庭……,可见两者的观念、标准和环境都有着各种差异。然而深入调查下去,工人的本质需求却没有什么两样。比如都希望自己的工作有意义,自己能挣钱养家,有闲暇的时间休息,只不过由于具体环境的差异,表现出来有差异而已。

在各种看法的争论中,我们不难发现,在指责背后,多数涉及跨国公司“血汗工厂”调查所参照的标准都未必符合中国国情。而所谓的“血汗工厂”,它们的工人待遇在中国不是最好的,但也未必是最差的。而脱离了市场和经济环境的指责,往往容易让人忽视比“血汗工厂”更血汗的大多数。

不善待自己员工的企业不是好企业,但是一味地夸大事实博取眼球,对于解决问题却也未必有所助益。在关于中国IT产业工人生存状况的调查里,我们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参考体系,这才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或者更进一步说,“血汗工厂”看似是企业主缺乏良心的产物,实际上是现有经济模式及整个社会大环境的产物。想要消灭这种差距,让“血汗工厂”这个名词永远消失,远非一朝一夕一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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