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精神的文学表达
2012-04-29杨光祖
杨光祖
报告文学这种文体,在1980年代曾经风光一时,1990年代依然余波未息,涌现了一批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一批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品,如《哥德巴赫猜想》《中国姑娘》《人妖之间》《西部在移民》《河殇》《洪荒启示录》《文坛悲歌》《敦煌之恋》《西路军女战士蒙难记》等等。报告文学这种文坛轻骑兵,在当时对于解放思想,推进改革开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当然,它也为此付出了代价。1990年代以来,长篇小说逐渐地开始兴盛,电视、网络等大众文化成为主流,报告文学似乎被人们淡忘了。虽然每年还有很多报告文学在发表、出版,可几乎没有什么人关注了。就我个人而言,也是几乎十多年不读当下的报告文学了。而报告文学也有逐步商品化的迹象,有偿报告,似乎成为报告文学的主流,后来,甚至流变为表扬文学了。
最近阅读《飞天》的一组报告文学,不由得有点感动。这一组报告文学,“报告”了甘肃大地上涌现的优秀人物,是货真价实的优秀,不是“有偿”的优秀。甘肃历来以贫穷落后而驰名于全国,甚至以黄沙漫漫,尘土飞扬,人物高古,原始朴素,而被某些外省作家所青睐,一写,而再写,似乎这里是一片蛮荒之地,皆为化外之民,不知现代为何物,没有文化二字,甚至连咖啡、照相机都没有见过。这种过度夸张的描写,凸显了当代作家的浮躁,和东部人的某种优越感,也从某种程度上揭示了甘肃的确实落后。
不过,甘肃的落后,却绝对不仅仅是甘肃人素质的问题,而是有许多的客观原因。这一组报告文学残酷地写出了这种客观原因,也写出了甘肃人不屈的精魂,他们敢于奋斗、渴望幸福、献身家园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所谓浩然之气。
杨先、李学辉、左晨帆撰写的《寸草遮丈风——记全国劳模、民勤县宋和村党支部原书记石述柱》就是一篇掷地作金石声的好文章。民勤,因为温家宝总理的多次批示,多次视察,可以说名满天下,但名满天下的更多的是流沙。而我们很多人并不了解民勤人,更不了解民勤人与流沙的关系。在这里,民勤人似乎隐藏了,被人无意中疏忽了,或者遗忘了。但读完《寸草遮丈风》,我们触摸到了民勤人的优秀、坚忍,当然还有他们的贫穷、艰难。民勤县宋和村党支部原书记石述柱,在1957年反“右”,在文化大革命那样黑白颠倒的年月里,依然坚持种树、治沙,甚至以农民的狡黠将挨批的治沙专家抢到自己的村子,白天装模作样地“批斗”,晚上几乎就成为了治沙讲习班。我们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也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一个农民,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也知道保护知识分子,也知道知识分子的价值,该是多么的不易!农民的纯良天性,他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从来没有泯灭那一点点善良的心性。这一点,是我们很多知识分子远远不及的,他们忙于内斗的时候,我们的农民从来没有整过知识分子。诞生于大地,生长于大地之上的农民,是接通地脉的,更多地与常识在一起。一个不知道保护知识分子的地方,也从来不知道保护植被,不知道去治沙。石述柱以一个农民的直觉,还有天良,深深懂得这一点。从石述柱身上,我们看到中国的希望,也看到了甘肃的未来。
王寿岳、徐定福的《景电之父李培福》,从领导角度呈现了甘肃精神。景泰县是一个“有河水不流,山是和尚头,十种九不收,风沙不断头”的地方,滔滔的黄河水在深峡幽谷里奔腾汹涌,白白流走,亘古荒原沉睡不醒。李培福暗下决心,为民造福,顶着压力,沐风栉雨,上马并建设成功了“甘肃省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这样的领导,真是老百姓需要的领导。
很多人不清楚,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造福景泰,一言难尽。甘肃是一个缺水的省份,有些地方终年难见一滴水,庄稼收成很低,人民为水所困,苦不堪言。黄河从景泰流过,但景泰无法取用。景泰电力提灌工程解决了这个难题,而它也以“高扬程、大流量、多梯级”驰名水利界。
王新军的《铁人王进喜》,应该说是这七篇文章里最有挑战性的,因为王进喜已经是一个历史人物,而且曾经名扬天下,被许多人写过了。王新军兄台要写这样一个题目,真是需要一点胆量的。赶紧阅读,一开篇,就不同凡响,高瞻远瞩,不像是一篇报告文学。
铁人王进喜是甘肃人民的杰出代表,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战士,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中华民族的英雄。他为祖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和社会主义建设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在创造了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还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铁人精神——爱国,创业,求实,奉献。
作为一篇报告文学,这个开头有点奇怪,给人感觉似曾相识,但又无话可说。因为,每一句都是真理,容不得读者怀疑。
其重要内容为:“为祖国分忧,为民族争气”的爱国主义精神;“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艰苦创业精神;对工作精益求精、为革命“练一身硬功夫、真本事”的科学求实精神;不计名利、不计报酬、埋头苦干的无私奉献精神。
这会儿又像是先进事迹报道,或者先进人物总结了。作为报告文学,如此开篇,只有王新军有此胆量。
第一段落,苦命的“十斤娃”,回顾王进喜家史,有着浓厚的阶级色彩,可能借鉴了当年的文字。第二段落,也是如此。看来,作为历史人物,王新军无法找到更多的资料,只能“占有”了。后面段落的“忠实的人民勤务员”、“钻井闯将出玉门”及后面各节,空话太多,而具体的细节描写太少。王进喜,作为油田英雄,是甘肃的骄傲,他的创业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但每个时代应该有每个时代的写法,对于王进喜的重新写作,王新军有点偷懒了。文章中“借鉴”痕迹太浓,而且粗线条的叙述,基本都是梗概式的,作为一篇报告文学,“文学”二字没有体现出来。不过,在当下这个消费时代,能够重提王进喜,也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情。中国的进步,甘肃的发展,需要王进喜,也需要王进喜精神。那种敢于拼搏,毫不气馁,不自卑,不骄傲的人格光辉,如今也没有过时。
习习的报告文学《巧儿传奇》也是一个很艰难的选题,等于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这都是当年被改编为多种艺术形式,影响甚为巨大的题材,如今再写,要写出一点新意来,难于上青天啦。我记得马步升曾经有一篇散文,也是写封芝琴的,感觉有一种震撼的东西在里面,虽然比较含蓄。可是作为报告文学,习习就不好有别的念头。毕竟是正面报道。
实事求是地说,这一组报告文学里,我最喜欢的还是《驻留在生命中无法遗忘的碎片》,作者阎世德,曾经发表过若干中短篇小说,也撰写过一些长篇纪实文学。此文写的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玛曲县人民医院原外科主任王万青,感动中国2010年度人物,2010年获“第七届中国医师奖”,2010年度十大“陇人骄子”,2011年全国优秀共产党员,2011年甘肃省优秀共产党员。
王万青的事迹感人,阎世德的文字亦很感人,文章零零碎碎,家长里短,可就在这种不急不慢的叙述中,王万青从纸上站起来了,那么形象,那么立体。阅读此文,我几次眼泪涌上,这里没有欺世的大言,也没有陈词和滥调,有的只是真情,作者真的是用心在写他笔下的人物。他不仅写活了一个上海知青,也写出了玛曲草原特有的味道,更写出了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和包容。
文章从一次饭桌上的打包写起,起笔很特殊,抓人,也是一个极其之好的典型情节,让人对王万青立即有了一个第一印象。而“走进一间普通的标准间,我看到桌子上铺开的报纸,上面均匀地摊开一粒粒金黄的玉米粒。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这片金黄上跳跃”,更是给全文定下了基调。文章接下来对甘南草原的描写,虽寥寥几笔,但已经传神传形了。
但1969年的玛曲,留给24岁的王万青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形容词:荒凉,紧张。
100多间简陋的平房很不规则地铺开在草原上,和城的概念相去甚远。街道上——如果能称为街道的话——来来往往的多是马匹、牦牛、羊只,尽管王万青早有思想准备,但荒凉的概念还是侵袭了他的全身。驻扎在此的骑兵连不时挥舞着马刀跃马疾驰而过,又给了他一种本能的紧张。
作为一名1968年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才24岁,风华正茂,却因为母亲突然被划为地主,就自动选择了他当时认为最艰苦,祖国最需要的甘南藏族自治州。而一个上海人要在玛曲长期工作,绝对是非常艰难的,高原反应,人地生疏,语言不通,气候湿冷,但王万青都克服了。他成为了一名走村串户的医生,得到了牧民的拥戴。
王万青说:“多年来,我无数次跟自己斗争过,但思前想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40多年里,藏族同胞给予了我尊重和认可,每次出诊或路过牧民帐篷时,总有热情的召唤和香甜的奶茶相伴;每每走上街头,一句句‘曼巴,扎西德勒的问候也让我倍感温暖。”
一个敢于寂寞的人一定能战胜孤独,并且享受孤独。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日子里,王万青都会遥望家乡的方向黯然伤神,可是当他面对无数需要救助的病人时,这一切烦恼又都抛在脑后。他用自己的行动,维护自己的事业和爱情。无需多的理解和同情,也无需多的解释和表白,他对自己的信念选择了坚守。
后来,他与藏族姑娘凯嫪结婚。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你要娶了人家姑娘,就要负责到底,不能变心。”父亲简单的话里,蕴含了深意:不能变心意味着永远无法回到上海。
1978年恢复高考,他准备考研究生,从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走出去,去大城市。毕竟大上海与玛曲之间的差异,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有着天壤之别。“上海是生我、养我的故乡。说不想回上海,那是假话。”谈到这一点,王万青直言不讳。但妻子的眼泪,让他无法割舍。
1978年,高考恢复,王万青决定考研。他翻出大学时的书本,满怀信心地开始复习。
在阿万仓的土房子里,王万青点上油灯,专心复习。妻子凯嫪坐在一旁,看着丈夫奋笔疾书,不言不语。有一次,王万青从书堆里抬起头,竟发现妻子在悄悄抽泣。“那种哭,淌着眼泪,轻轻的,没有一点声响。她跟我说,你考研究生,你要出去……”
凯嫪没有把话说完,但是王万青感觉到“她很伤心,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怎么赞成”。
妻子的眼泪让王万青心里非常难受,“我也思考了,可能我可以考上研究生,但是考上了究竟是好事情还是坏事?凯嫪不可能跟着我走。草原上的人是不愿离开草原的,因为换一个生活环境,他们可能无法生存。所以如果我离开,这个结果,可能就是家庭破裂。”
这里,我们看到了王万青的善良。而阎世德也确实不一般,他写出了人性的真实,没有那种为宣传而宣传的陈词滥调、套话成堆、废话一框。
1987年,甘肃电视台拍摄的黑白纪录片《啊!青青的阿万仓》播出,开头的一幅画面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辽阔而寂寥的大草原上,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穿一身运动衫裤的清瘦男子,他的眼睛凝望着远方,用笛子吹奏出思乡的曲调……
这个人就是王万青。他用自己的信念和执著,改变着阿万仓人们的生命质量,也改变着人们对自己的认识。也可以这样说,当人们普遍被物欲蒙蔽了心灵时,他的坚持和奉献,如同清凉的甘露,给活在当下的人们、给这个浮躁的世界一丝清凉和滋润。
其实,阎世德的《驻留在生命中无法遗忘的碎片》,也是这样一篇能够“给这个浮躁的世界一丝清凉和滋润”的好作品。不过,顺便说一句,他的这个文章标题确实不大好,希望以后能在题目上留点心。
2007年,一群城市里的大学生打算重走王万青当年的离乡路,去草原寻访他。去之前,大学生摄制组拨通了王万青家的电话,问他有什么要带的。
“王大夫,我们要从上海出发了,您有什么要带的吗?”王万青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没有《新民晚报》?哪怕过期的也行!
“40多年了,回上海的念头时时会涌上心头……”王万青说,父母在世的时候,定期会给他寄来上海的《新民晚报》。在报纸上,他感受着家乡的气息。至今,他时常会想起上海的芝麻糖。父母去世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看这份承载家乡味道的报纸了。离开故乡40多年,他依然渴望了解上海的点点滴滴。在拿到报纸的那一刻,王万青流泪了,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字里行间感受牵挂多年的上海,感受留存在记忆深处的家乡的气息。
2007年,上海医科大学创建80周年庆典邀请函寄到了王万青的手中,邀请他作为学校百名杰出学子回母校参加隆重盛大的典礼,邀请函的落款为时任复旦大学校长王生洪的亲笔签名。这份邀请函至今仍被王万青珍藏着,是最令他骄傲的东西之一。
这种对甘南的热爱,及对自己故乡上海的眷恋,才是王万青的真实可爱之处。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他的上海亲人没有到他工作生活的玛曲来过。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在王万青的记忆里,父母亲给他寄过很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用的。为了满足他的要求,父母还专门给他寄过多年的《新民晚报》。父母临过世的时候,他都赶回去了,但是,父母亲从来没有来过他工作的地方,这也是让他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难过的一件事情。他在上海的所有亲人,也都从未到过他在阿万仓或者玛曲的家。然而,他在这一方面情感的缺失,却由凯嫪的父母及家人给予了补偿。
习习的报告文学《“巧儿”传奇》写的是庆阳老区的封芝琴,当年红遍中国的电影《刘巧儿》的原型。她当年追求爱情,直接催生了《婚姻法》,影响非常深远。还有修整梯田的冉桂英,这都是甘肃的普通人,但却用自己的生命,写出一个大写的人,在甘肃这片热土上,书写了自己最美的诗篇,让自己的理想在这里生根发芽,并开放出最灿烂的花朵。
我们这几年一直在讲甘肃精神,什么是甘肃精神?这一组报告文学,就是很好的答案。
从艺术角度看,这一组报告文学,各有特色,不乏新意,杨先、李学辉、左晨帆撰写的《寸草遮丈风——记全国劳模、民勤县宋和村党支部原书记石述柱》,文字很有民勤的坚忍,那种文字里的泥土感,确实很能打动人。李学辉不愧是一位小说家,遣词造句,塑造人物,都比较成功,而且极其形象生动。如:
宋和村地处民勤县西沙窝,东、西、南三面被沙漠环绕。在石述柱童年的记忆里,宋和村是最穷最苦的地方。从南到北十几里路上,只有一棵奄奄一息的老榆树和十几棵沙枣树,天空见不到几只飞鸟,人们开玩笑说,不见鸟,是因为树极少,相隔又很远,鸟从一棵树飞往另一棵树的时候,会累死在路上。宋和村有的只是一个连一个的大沙窝。粮食总是打得非常少,老人们说,不是地不养人啊,是风沙刮走了我们的好日子。
这段文字,就很是精彩,幽默中有着泪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民勤。
李学辉毕竟是李学辉,曾经写出长篇小说《末代紧皮手》的李学辉,他笔下的功夫确实不一般。这番与人合写报告文学,仍然那么精彩,尤其文字之劲道,让人叹服。
阎强国的《心碑》,描写人民公仆韩正卿,结构自然,文字清顺,基本使用的是流水账写法,可读性很强,虽然开挖有所不足,但仍然是一部比较优秀的报告文学。
王寿岳、徐定福《景电之父李培福》一文的开篇,就很有气势:
那是2004年的清明节。
“景电”管理局门前的小广场上,烧纸的人们,三个,五个,十个,八个……从不同方向走来,聚在一起,跪在同一方向,烧同一堆纸。火堆由小到大,最后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光冲天,纸钱灰顺着火光,直上九天,化作一个个黑色的蝴蝶,满天飞舞。先来的人逐渐往后退,后到的人逐渐往前走,如黄河水一样,一浪推一浪。
文章如此,也是很不错了,造势造得很好,抓人。
当然,严格说来,作为报告文学,这一组文章还是有一些明显的不足。杨先、李学辉、左晨帆撰写的《寸草遮丈风》,稍显简单,治沙依然未能充分展开,尤其石述柱保护治沙专家那一节,有点仓促。如能充分铺开,可能是此文的亮点,也是真正的精华所在。或者说,此文报告性更多一点,而“文学”二字似乎有点弱。比如,对于石述柱的人物刻画,心理描写,就几乎没有涉及。我们只看见他植树治沙,他为什么植树治沙,他的心理状态,没有深入描写。由此,人物总还是有点平面化,没有站起来。报告文学,不仅仅是新闻的报告性,其实,更重要的是“文学”二字。“报告”只是基础而已。“报告”如果没有“文学”做底子,则很难取信于人,打动人心。报告文学,毕竟还是文学,不是新闻,更不是通讯报道,就应该更多地采用一些文学手段;典型人物,典型事件,依然适用。高尔基说,报告文学是介于调查报告与短篇小说之间的一种文体。
王寿岳、徐定福的《景电之父李培福》作为一篇报告文学,叙述太多,描写太少,甚至几乎就成为了流水账。我多次说过,这几年的中国小说,叙述多于描写,我们的作家似乎不会描写了,抑或是没有这个耐心?我总是顽固地认为,作为文学,还是应该描写多一点,让人物自己出来说话,而不是作家跳出来说话。描写,让人物呈现出来,尤其精彩的描写,那更是文学所必须的。一个作家应该训练自己的这个能力,这就像美术上的素描,是真功夫。《冉桂英》仓仓促促,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新闻初稿,罗列了一大堆数据、资料,而冉桂英这个人,却没有多少描写,她做了什么,如何做的,也很少文字。
报告文学,虽然是真实人物的“报告”,但作为“文学”,它还是应该有一定的高度的,它必须写出“自己的声音”。作家在这里不是奴隶,不是工具,不是道具,他必须融入自己的生命和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