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产生根源探析

宋文超

［摘要］在古今中外的悲剧史上，学者们对悲剧起因作了各种精彩的阐发，悲剧冲突的产生来源于悲剧人物自身及其所处的客观环境两方面，其中包括悲剧主人公的过失、性格特点等内部原因，永恒正义、命运趋向和客观环境等外部原因，我们应该对各种悲剧进行具体分析。

［关键词］悲剧产生根源自身过失永恒正义命运趋向历史要求

［中图分类号］I05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3437（2012）02-0011-02

在琳琅满目的戏剧作品中，悲剧是其中最能扣人心弦、动人肺腑的剧目。席勒认为：“使我们获得无上的道德快乐的诗艺，必须利用混合的感情、需要通过痛苦来使我们快乐。悲剧特别能做到这一点。” [1]的确，悲剧证明了人类灵魂对苦难和不幸的胜利，是深度和成熟、调和的经验和反思的睿智的绝对尺度。通过观看或阅读悲剧，我们的心灵得以净化，生命的力量得到肯定，人格得以提升。

在欣赏悲剧的同时，我们不由得要思考一个问题，即悲剧的冲突是怎样产生的呢？古代先哲们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了各自不同的见解。悲剧矛盾的产生既有悲剧人物自身的原因，也有悲剧人物所生活的外部环境的因素。

一、悲剧产生的内部原因

（一）主人公的过失

在西方悲剧理论发展史上，亚里士多德堪称是悲剧学说的开创者，他提出了第一个比较完整的悲剧定义：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2]。他认为悲剧描写的是严肃的事件，目的在于引起怜悯和恐惧，并导致这些情感的净化；主人公往往出乎意料地遭到不幸，从而引发悲剧，即悲剧中的人物之所以遭受不幸，不是因为本身的邪恶，而是因为犯了某种后果严重的错误。他在《诗学》第十三章中对悲剧人物作了进一步的界定，认为“喜剧总是摹仿比我们今天的人坏的人，悲剧总是摹仿比我们今天的人好的人”。[3]悲剧人物既不是完美无缺的好人，也不是邪恶的坏人，而是介于这两种人之间的另一种人，“这样的人不十分善良，也不十分公正，而他之所以陷于厄运，不是由于他为非作恶，而是由于他犯了错误”。[4]通过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我们得出，悲剧主人公是不好也不坏的人，所以他们会犯错误，但因为他们比一般的人还是要好一些，所以他们的错误，不完全是他们主观故意的行为，在很多情况下，他们是不知情的。比如俄狄浦斯在三岔路口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后又娶了自己的生母，这都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做的。

（二）主人公性格上的特点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悲剧主人公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了伟大的事，并没有主观能动性，可是我们分析很多悲剧作品并不是这样的，悲剧主人公往往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赴汤蹈火，勇往直前。如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所说，“当一位主人公经受厄运的考验时，他就证明了人类的尊严和伟大。人可以在任何变动下，都勇敢而坚定；只要他活着，就可以重建自己。他还能够自我献身”。[5]因此，主人公性格上的特点，也有可能导致悲剧的产生。普罗米修斯明知为人类带去火种会遭受神界的惩罚，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去做这件事情。被囚禁高崖后，他宁愿深受莫大的痛苦，也不向敌人去打躬，去求情，去摇尾乞怜，而毅然高呼：“就让那伸长的闪电投向我吧，且让那天宇卷起雷霆，狂风抽筋，且让那四下的旋风撼动地基，连根拔起，且让那海上的巨浪狂涛扰乱那天星的轨道，且让他将我高高举起，投入那黑暗的深渊里，落下在不可抗拒的命运的无情洪流里……”[6]又如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造成其悲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哈姆雷特太过高贵的心灵和言行，因为他完全可以不顾亲情，不顾公正，不顾舆论，手刃叔王，为父报仇。他之所以失败，与他的周全、公正和善良有很大关系。他不愿用甜嘴蜜舌去舔荒谬的权势，也不让甘愿的膝骨折节去向谄媚开得财源处长跪。因此哈姆雷特的复仇行动，既要是正义的，又要把握最佳时机，这样才最公平公正。因为哈姆雷特考虑太多，为人太正直，才最终落入小人的圈套。

由此看出，悲剧主人公们意识到了处境的险恶，却有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他们明知等待自己的是将被毁灭的悲剧结局，却又都自觉地，甚至毫不动摇地慷慨赴义。难怪车尔尼雪夫斯基说道：“悲剧是人的伟大的痛苦，或者是伟大人物的灭亡。”[7]黑格尔也说：“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灵的威力，就在于它本身设立矛盾，忍受矛盾，克服矛盾。”[8]悲剧主人公往往是善良、无私、坚强的代表，他们都有着坚强的信念，百折不挠，为光明而战，为希望而死，为未来而捐躯，把光明和温暖留给人间，虽死犹荣，虽死犹生。

二、悲剧产生的外部原因

（一）“永恒正义”

黑格尔认为，悲剧所表现的是两种对立的理想或“普遍力量”的冲突和调解。就各自的立场来看，互相冲突的理想既是理想，就都带有理性或伦理上的普遍性，都是正确的，代表这些理想的人物都有理由把它们实现于行动。但是就当时整体世界情况来看，某一理想的实现就要和它的对立理想发生冲突，受到破坏或损害，那个对立理想的实现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所以它们又都是片面的、抽象的，不完全符合理性的。这是一种成全某一方就必牺牲其对立面的两难之境。悲剧的解决就是使代表片面理想的人物遭到痛苦或毁灭。就他个人来看，他的牺牲好像是无辜的；但是就整个社会秩序来看，他的牺牲却是罪有应得的，足以伸张“永恒正义”的。黑格尔猜测到人类的历史是在对立、矛盾和矛盾的解决过程中前进和发展的，于是他把这一历史过程归结为“永恒正义”的发展，认为世界的发展是朝着正义和真理不断靠近的，这确实比之前的哲学家的观点更科学、更正确。黑格尔认为在悲剧冲突上最优秀最圆满的艺术作品是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在这部悲剧里，各种旨趣和目的在互相斗争着。作为国王的克瑞翁，下令严禁进攻自己祖国而败亡的俄狄浦斯的儿子受到安葬的典礼，这个禁令在本质上是有道理的，他要照顾全国的幸福。但是安提戈涅也同样受到一种伦理力量的鼓舞，她对弟兄的爱也是神圣的，她不能让他裸尸不葬，任鸟啄食，所以她悍然抗拒克瑞翁的禁令。相斗争的人物们按照他们的具体生活，每个人都作为整体而出现，所以各自要碰到斗争对方的势力，要损坏对方按照他的生活方式所应尊重的对象。安提戈涅尊重家庭骨肉关系和阴曹地府的神，而克瑞翁却只尊重天神宙斯、城邦公众生活和社会幸福的统治力量。于是双方均造成了悲剧。

（二）无可逃避的命运趋向

“命运” 被人们认为是先天注定的灾难、厄运和死亡，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戏剧主人公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试图挣脱某些束缚，但却事与愿违，不管怎样躲避，都逃不过命运的魔掌。古希腊悲剧中有很多这种命运悲剧，悲剧作家往往在戏剧的开场或过场以独特的方式加以暗示。在古希腊人看来，命运是神秘不可捉摸的，它支配着人，也支配着神，不可抗拒，不可解释，违背命运会受到神的惩罚。我国古代也有这种天命观点。例如元代戏剧《魔合罗》中，李德昌长街市上算卦得知自己有百日灾难，千里之外可避，便立即赶赴南昌做生意，可就在返家途中身染重病，委托高山老汉给妻子捎信，竟被堂兄李文道中途截获，李德昌终被李文道毒死。

（三）悲剧主人公所处的客观环境对其产生影响

一个人心灵崇高，不一定就会遭遇不幸，因此有些悲剧是由于外部环境所造成的。马克思和恩格斯高瞻远瞩，认识到悲剧人物的失败与他（她）的社会存在有关，提出悲剧发生的根源要从社会历史的方面进行考察。马克思、恩格斯这种深刻的悲剧理论主要集中在他们给拉萨尔的信中。马克思、恩格斯针对济金根的暴动指出：悲剧产生于“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冲突”。[9]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物行动的结果如何，归根结底都是由他们的社会存在所决定的，即有特定的社会和阶级的原因。客观环境是造成悲剧的主要的决定性的方面，一定要从历史时期的阶级、阶级关系与阶级矛盾中，从当时阶级斗争的总情势中，去揭示人物悲剧命运的深刻原因。马克思、恩格斯精辟而深刻地指出了历史悲剧产生的根源，为我们研究历史悲剧提供了科学的理论和方法。例如历史悲剧《桃花扇》中的侯方域和李香君，本可以过幸福安稳的生活，但因为社会的动乱和奸人的迫害而无法结合，最终双双出家。

综上所述，导致悲剧产生的原因有很多，既有内部的原因，如主人公的过失、性格特点等，也有命运驱使、社会历史等外部原因，每一部悲剧作品的起因都不尽相同，我们应该对各种悲剧进行具体分析。

［参考文献］

［1］古典文艺理论译丛编辑委员会编.古典文艺理论译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1963.78.

［2］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6.

［3］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7.

［4］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33.

［5］雅斯贝尔斯著，亦春译.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77.

［6］贺年.世界经典悲剧喜剧金榜［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555.

［7］车尔尼雪夫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中卷)［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86.

［8］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54.

［9］陆贵山，周忠厚.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选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224.

［责任编辑：钟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