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的“人人时代”
2012-04-29岳占仁
岳占仁
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技术为商业和社会带来的变革,可以用克莱·舍基一本著作的名字来概括:《人人时代》(Here Comes Everybody)。在这本书中,舍基充满洞见地分析了高度互联该群体动力学带来的改变:构建群体变成一件“简单得可笑”的事情,由此我们可以以之前无法想象的方式做很多事情,譬如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群,可以自己生产和发布新闻,可以一起编写软件,等等。当人们被赋予共同行动的工具,可以突破传统组织局限的时候,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而《长尾理论》的作者、《连线》杂志前总编辑克里斯·安德森已经笃定地认为,这种“大规模的业余化”、“无组织的组织力量”对传统范式的改变和颠覆,已经从信息、商品等最早受到冲击的领域,波及到制造业大本营。在自己的新著《创客:新工业革命》中,安德森指出,运用互联网和最新的3D打印等工业技术,个体制造时代正在到来。他把这些运用新技术“自己动手”设计和制造产品的发明家和爱好者称为创客(makers),并大胆断言,正在酝酿中的“创客运动”正在将自己动手的DIY精神工业化,这必将改变现有的制造业格局,全球制造业将由此而掀开新的一页。
而且安德森本人也跳出很多作者光说不练的窠臼,从《连线》杂志离职,全力投入自己于2009年创办的3D Robotics公司。该公司让科技发烧友通过网络平台上传自己设计的遥控飞行器3D图像,公司随之利用3D打印机帮助他们做出模型,并提供制造实物所需的硬件零件和设备。3D Robotics目前已经有40多位员工,收入也达到数百万美元。
“过去的10年,人们在找寻通过互联网创造、发明以及合作的新方式;未来的10年,人们将这些经验应用于现实世界中。”这是安德森关于变革趋势的一个基本判断。对于传统制造业来说,变革真的会来得如此之快吗?
“创客运动”
记者:您刚刚宣布离开《连线》杂志,对您来说,这是一个困难的决定吗?
克里斯·安德森:不是。我现在经营着自己创业的公司3D Robotics,主要制造遥控飞行器(UAV)及相关零部件,目前已经有40多位员工,收入也达到数百万美元,我本人对这个新事业充满热情。另外,此前,我承担了太多的工作,而且还要抚养5个孩子,我的确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同时把这么多事情做好。
明年就是《连线》杂志20周年了。我本人担任这本杂志总编辑达12年之久,也是时候让一位新人来担纲这个职位了。因为《连线》的定位就是一本革命性的杂志,要勇于承担风险,勇于尝试和开创新领域,它每隔一段时间久应该让一位新的总编辑带来新的视野、思路和创新的机会。而且,整个媒体行业目前也正处在从印刷介质向数字移动终端介质过渡的关键时期,虽然迄今为止《连线》在这方面的表现还是业内领先的,但是我们需要更快的创新步伐,来实现杂志概念的变革,以及与社交网络的整合。
记者:您在《创客》一书中描绘的“创客运动”的前景非常激动人心。您做出预测的主要根据有哪些?对于传统制造业来说,变革真的会来得如此之快吗?
克里斯·安德森:根据首先来自制造本身的变化,现在制造业越来越走向数字化,实体物品已经成为屏幕上的设计,同时这些设计文件都可以在线共享。过去几十年,工厂和工业设计工作室已经经历了数字化的变革。现在,变革进一步蔓延到客户的电脑和地下室里。而最大的变化还不是制造过程本身,而是谁在做。只要任务可以在电脑上完成,就意味着人人可以参与。
今天,技术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发明或产品设计上传给一家服务商,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产品生产的数量也可以任意选择。设计者也可以选择利用3D打印机等功能强大的数字桌面制造工具,自己动手完成产品的制造。潜在的创业者和发明家不再需要仰仗大公司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变革的速度或许会超过你的想象,在发展速度上,它已经可以能够与第一次工业革命相媲美。例如,目前全球已经有1 000个可以分享生产设备的“创客空间”,其中仅上海一个城市就有100个。为创客提供服务的网络市场Etsy也在逐渐完善并为更多人熟知:2011年,将近100万卖家在这个网站平台上销售自己的产品,销售额超过了5亿美元。有数千个创客项目在Kickstarter等“众投”网站上募集资金,仅2011年一年,就有将近1.2万个成功的创客项目募集了将近1亿美元(2012年预计能够达到3亿美元)。每年有10万人聚集到圣马特奥的“创客博览会”分享成果,借鉴经验。全球有数十个类似的“创客博览会”。
C时代
记者:作为高度互联的C时代(the Connected Era)的观察者和思考者,您认为这个时代的本质特征是什么?
克里斯·安德森:工具的民主化,让平常人得到了工具,让他们得以去做更多的事情。技术革命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人,让个人去改变世界,放大人的能量。工具的历史,就是人获得更大潜能的历史。互联网是最新的工具,让人们获得更大的潜能。
同时,人们从消费者转变为生产者。工业时代,我们不懂得和不掌握生产工具。例如广播,我们只是广播的消费者。现在的互联网使得职业人士和业余人士都可以做同样的事情,无论是付费还是免费、无论是业务还是享乐都使用同样的网络,它们之间没有清楚的界限。卡尔·马克思提出的“生产工具”,现在已经在人人手中,这充分释放了人们的创造性潜力。
记者:在您看来,谁是数字时代最重要的商业思想家,或者说数字时代的彼得·德鲁克?
克里斯·安德森:一个时代的重大思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孕育产生,彼得·德鲁克的作品也是在工业革命三百年后写出来的。如果非要现在回答,对我来说,有两个人很重要,一个是凯文·凯利(KK,《连线》杂志创始总编辑),另一个是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创始人和名誉主席,也是《连线》杂志的早期投资人和专栏作家)。
而从思想本身而言,只有三个思想算得上是数字时代以来的重大思想:点对点(peer-to-peer)、开放源代码(Open Source)和网页排名(PageRank)。
社交网络和学习
记者:您对社交网络怎么看,是一个重度用户吗?
克里斯·安德森:很多人都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社交网络,我却觉得自己需要更少的社交网络。因为我觉得自己早已经“社交过度”了。我在用Twitter,因为这样别人就可以跟踪(follow)我。我不用LinkedIn;我也算不上是Facebook的用户,只是偶尔登录,主要是为了看看我的孩子们最近在干些什么。我不会去查看Facebook的收件箱,因为我日常用的邮箱每天都会收到500封邮件,这已经快让我疯掉了,我再也不想给自己增加一个新的收件箱。
虚拟的社交网络越多,面对面的社交就愈加显得重要。我的每一个创意的产生,都是来自于与他人面对面的交流,而不是来自网络上。
记者:除了面对面的交流,您还有什么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例如看书?
克里斯·安德森:我看的书也很少,每年大约6本。大约有10多年没有看过科幻小说了,现在又开始看,今年看了Neal Stephenson的一本旧小说,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别人对未来的预测和设想。
我要看的是那些有真正深刻的洞见,能够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世界观的书,这种书大概两年能够涌现出一本。例如,《居家》(At Home: A Short History of Private Life by Bill Bryson)和《思想的未来》(The Future of Ideas: The Fate of the Commons in a Connected World by Lawrence Lessi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