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和宏观经济调控
2012-04-29陈玉宇
陈玉宇
2012年2月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上升4.5%,其中食品价格上涨10.5%。换言之,如果没有食品价格上升,CPI则只上升区区1.4%。各方声音又一窝蜂地热议价格上涨问题,虽然全球经济衰退已然是乌云压城。
吃和住的问题—也就是食品价格和住房价格高涨—是近几年老百姓怨声载道的焦点。连医疗和教育,都要瞠乎其后。“吃不起猪肉了,吃不起菜了,吃不起大姜大蒜了”,以及小品艺人式的调侃“蒜你很”、“姜你军”充斥日常言谈和媒体。
城市的中等收入家庭大约花费37%在食品消费上,而农村家庭则要把42%的收入花在食品上。低收入家庭,无论城乡,大约一半以上支出在吃上。因此,食品价格涨,生活成本大幅度上升,人们表示愤怒怨恨,再自然不过了。
因为食品价格牵涉如此之广,对贫困者伤害尤深,为民请命式的声音开始笼罩,情绪代替了理性,教条代替了思考。这就带来了我所说的猪和宏观调控的问题。2010年末以来,猪肉挂帅,食品价格大涨,CPI高企。为什么价格涨?教条主义回答,因为货币多。当局察纳“雅言”,开始了新一轮“疯狂”的货币紧缩政策,全然不顾外部世界的复苏尚不稳定,中国的增长仍然脆弱。
大家看到的是,全年的广义货币M2增长只有13%,M1只有7%。某些黑市利率,从年初的30%上升到年末的60%?70%。中小民营企业全面陷入困境。屋漏偏逢连阴雨,2010年末,欧债危机将欧洲拖入经济停滞的泥沼,美国也增长微弱,中国的外需锐减风险大增。
宏观调控的失误,在于对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的错误理解。各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实践,是基于核心CPI来制定货币政策。所谓核心CPI,也就是去掉食品和能源之后的一揽子商品价格指数。而CPI高企,是因为食品类价格上涨造成,核心CPI皆处于较低水平,并无严厉紧缩之必要。
虽然总量货币政策,不应该关注食品价格上涨,但是,就民众福利而言,我们却需要认真对待之。不幸的是,最近10年以出口为导向的工业化狂飙猛进,农业问题事实上被忽略了。
农业问题,是持久增长的动力,是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基础。具体而言,农业生产率进步缓慢,农产品市场发育滞后,农产品的加工和营销配送滞后于民众的需求,再加上政府缺位,是造成今天食品价格动荡的根本原因,这也将是中国持续城市化的隐忧。
农产品的需求和供给,都缺乏价格弹性。换言之,短期内人们对某种农产品的需求,并不会因为价格的上升而大幅度减少。同样,短期内农产品的产出也不会因为价格的上升而大幅增加。这种特点,造就了农产品价格的大幅度波动。比如,2003-2005年猪肉价格逐年走低。农民养猪积极性深受打击,2007年出栏量只有5.6亿,比2006年下降了0.5亿头,因此猪肉价格一飞冲天。
农产品价格的另外一个特点是,周期性。比如,2007年猪肉价格大涨,农民开始增加猪的供给,2008年猪肉企稳,2009年猪肉价格大跌。农民随之减少养猪,2011年肉价又大涨。其他农产品皆有类似特征。
面对这两个特点,如何避免农产品价格大起大落,若何避免农产品产出大起大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市场的发育和建设,是应对挑战的法门。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期货市场交易对象,是大宗农产品,就是这个道理。
中国的农产品还有一个独特的特点。大多数农产品,由分散的原子式以亿计的家庭提供。面对价格激励,当价格下跌无利可图的时候,每个家庭哪怕减少一点产量,总数就会减少很多,就会造成下一季价格的暴涨。
还有一个吊诡的现象,食品价格大涨时期,农民销售的价格依然很低,城市里的零售价格却很高。其主要原因在于,农产品种植技术和生产效率提高可以很快,但是农产品的包装、分销、仓储、营销的技术进步和生产率进步很慢。再加上政府管制,成本提高,形成了零售和生产价格的巨大价差。美国的经验表明,农民得到的价格只相当于零售价格的1/3。
农业问题,在成功工业化国家里都是政府最关注的领域。中国也必须效仿,才有前途。年年都有一号文件谈农业,恐怕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