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园林
2012-04-29崔子平
崔子平
清晨,我是被鸟的鸣叫声唤醒的。一定是窗外电线上常来的那一家吧。从它们的雀跃与欢呼中,我知道连日的阴霾已散,那该是一地的阳光灿烂。阳光下鸟儿也是欢乐到要唱起来才行呢,歌声圆润如荷叶上的露珠,在微风中滚来滚去,清清亮亮。
听着早起鸟儿的歌,想到窗外的阳光,嗅着熟悉的气息,我舒展地躺在床上,想着“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的悠闲,快乐一点一点漫上了我的心头。
快乐吗?是的。
快乐的理由,原来这么简单。
其实,生活中有的是“细草欣欣贺嫩晴”,而我只看到“梧桐叶上萧萧雨”;生活中有的是“虫声新透绿窗纱”,而我只倾听“万叶千声皆是恨”;生活中有的是“桃花嫣然出篱笑”,而我只沉醉于“凄凄惨惨戚戚”。
原来,受约束的是生命,不受约束的是心情啊。
快乐的往事飘浮着,如盈盈的荷。
小时候,粗粗长长的辫子是时尚,我却只有稀疏的头发。每次来了客人,对着姐姐的长辫子,总忍不住又爱又夸。我展示着我的聪明,微笑并有礼貌地等待着夸奖我的时刻。可是,没人注意到我,小小的心灵很失落。有一次,坐了父亲的自行车去姥姥家上学,想到此后的寄人篱下,我沉默着不肯说话。一路上父亲交代很多,我突然就说了一句:“我头发很稀的。”那一刻,一向粗暴的父亲和蔼地笑着说:“贵人不带发,头发稀的人聪明,你看你多聪明啊。”一句话,我初次离家的恐慌就被自信轻易取代了。此时,枕着柔柔的长发,我亦忍不住浅笑依旧了。
在姥姥家上学的日子很苦:粗粗的面,黑黑的馍,菜园里的菜是一点不留全卖的。有一次,姥姥在菜园里整理待卖的菜,于低头抬头间,看到了我,她微笑着叫住了我,给了我一根黄瓜。黄瓜顶花带刺,鲜嫩无比,拿在手里凉凉的,咬一下满口清香。一霎时,心中所有的委屈不满,随着黄瓜的清香飘散了。
雨雪天气里,晚自习是不回姥姥家吃饭的。每次下晚自习,不论雨雪多大,姥爷总会提着马灯,怀里揣着热热的馍,馍里夹着豇豆,给我送到学校。沉沉暮色里,蒙蒙烟雨中,那一点一点移近的灯光,就是我心里最温暖的太阳。
那时的我和妈妈的心隔着千万重的山水。有一次,更因矛盾激化,我回到姥姥家,身上没有一分钱,小小年纪也坚持着,不肯回家。可是,学校通知我去县城参加历史学科竞赛。怎么办?但是,我……不回家!只给家里捎了个口信。隔了两天,妈妈来了,带了一身新衣,一双她親手缝制的鞋。我心里热热地,不由得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千万重的山水顷刻间崩塌了。
冬日里,给我送资料的姐姐,在教室的窗外站成了最美丽的风景。
病床上,轻轻把我偏瘫的奶奶揽入怀里,老公给了我永远的感动。
屏幕前,不相识的网友,用他们的真诚给了我纯洁的友情。
平凡的日子里有着丰盈的美,这些美丽的往事如一棵棵的绿树,装点着我的生命,使我生命的园林一点一点丰饶起来。
尽管这个社会有许多的美已经变质,可是,我们仍有权利坚持原该属于我们的单纯和美丽。
美丽从不会为谁停下它的脚步,当它来临时,我们要轻声慢步,回应美的呼唤。此刻,拿着笔,独坐窗下抒写着欢乐的我,抬眼望向街角就有了美的画面:一个残疾人,坐着手摇车,要上人行道,当他努力摇车时,就有路人主动帮忙推车了,推车的人自然地推着,摇车的人微笑地摇着,和谐而美丽的画面,让我也跟着微微地笑了。
很多时候,已经得到的总觉得不够完美;未得到的,却停留在心里,变成永久的遗恨,这未得也因这遗恨的衬托而变得更加清晰美丽,在我的面前展露着炫目而无法企及的光环。我常常悲叹错过了如水的月色,而在悲叹中又错过了今宵天穹上的星光。
我的朋友啊,生命中永远会有不甘,会有挣扎,但只要草叶上依然有清香,窗外依然有灿烂的阳光,四季依然会周而复始地唱,这生命就应该是值得信任值得热爱的。
阳光下,窗外,鸟儿仍在唱;窗内,我的快乐已是满满的。
原来,只要我愿意,我的生命也可以是一座丰饶而美丽的园林。
是的,只要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