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韩那些事
2012-04-29韩旭东
韩旭东
少女胡佩珍站在南塘的水边,柳枝拂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从她的脸颊拂过,痒痒的,像一只手在抚摸。那只抚摸她的手,是她的幻想,这个幻想有了自己挑逗自己的意味。胡佩珍的心开始荡漾了,开始像这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池水,起了波纹。
胡佩珍是来相亲的。按照二韩对于婚姻的程序来说,胡佩珍还没有到相亲的阶段。现在的胡佩珍还处于对男方的摸底和考察阶段。胡佩珍做这个事还是第一次,还不知道怎么去摸底,怎么去考察,更多的,都是张大兰说,她听。
张大兰在洗衣服。南塘的水边放着一块一块的石板,张大兰在石板上用个木棒在敲打衣服,梆梆地敲几下,在石板上搓一搓,然后双手扯起衣服,在水里摆一摆。清澈透底的池水在张大兰的摆动下,溅起一朵一朵白色的水花。
这次把胡佩珍带到二韩来,张大兰没有说是给佩珍相亲的。张大兰给表哥说要佩珍来帮她带孩子。说到这个事,表哥胡田民才让佩珍来。胡田民对这个一天天长大的闺女,比她妈管得更细,不管家里来了什么人,他都担心是不是在打着他女儿的主意。胡田民也知道,女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但是,具体给女儿说个什么样的婆家,胡田民早在心里有自己的框框。要给闺女找一个像样的人家,找一个像样的男人。在胡田民看来,过日子,有房子住,有饭吃,一日三餐的,不愁,就知足了,如果是吃了上顿愁下顿,那叫什么日子呢。所以,在闺女的婚事上,胡田民有自己的章程。
张大兰说,哥,佩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她帮我带几天孩子。胡田民往烟窝子里装烟,装完了,“刺啦”擦一根洋火,点上。他不好说拒绝的话。对张大兰,胡田民太了解了,做闺女时候的张大兰就是说到哪里做到哪里的人,现在嫁到二韩了,男人韩伯祥当了书记了,说话比以前更有分量了。胡田民吸口烟,吧嗒一下嘴,说,妹子,你要佩珍去给你带孩子,我和你嫂子能有啥说的,该去,只是,佩珍这个时候,你嫂子操她的心,不想让她出门了。张大兰会说话,张大兰说,嫂子操她的心,那是该的,这么大的闺女了,在谁家里,谁都要给她操心,闺女养这么大了,不操心,行吗。佩珍到我那里住几天,你和嫂子能有啥不放心的,再说了,搁二韩,谁想睁眼看我们佩珍一下,他也得先看看我的脸色。胡田民五十多岁了,他还是能听出张大兰话外的意思的,胡田民说,佩珍到你那里,我放心。
如果不是佩珍这个丫头自己把心事说给张大兰听,张大兰也想不到揽上这档子事。说这个事早了,要说到去年秋初了。这个时候,庄稼还没有收上来,张大兰要给娘家送点粮食,虽然张大兰家也不富裕,吃饭还是不用愁的,这样说,不是因为韩伯祥当个书记,从大队里往家里背粮食,这些年韩伯祥一粒子粮食都没有往家里拿。张大兰家之所以有粮食,是因为这个几年二韩庄的收成好,家家户户的,基本上都能填饱了肚子。张大兰要回娘家,要带着刚出生的儿子麦铺,要带着半口袋粮食,没有人送怎么行。张大兰要韩伯祥送她。张大兰说,你把我送到娘家,你和姜美芳一起去公社开会就踏实了。姜美芳是大队的妇女主任,韩伯祥和姜美芳好,一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她张大兰当然也知道。刚知道那会儿,张大兰也是生气,也是闹,闹完了,韩伯祥骑个自行车带着姜美芳,还是要一起去开会。后来张大兰也想开了,他韩伯祥当个书记一年到头的也没有落下什么好处,大锅饭和社员一起吃,粮食和社员一样分,落下什么了,就落下一个女人,再说了,哪个大队不是这样呢,有几个妇女主任不跟书记睡觉呢,从公社到县里都是这么来的。
韩伯祥没有送张大兰,韩伯祥让韩来义去送的,韩伯祥说,送送你婶子,今天我就假公济私一次,还给你记上一天工。这样的事韩来义当然愿意干了。
来义二十岁了,初中毕业一毕业,来义是要去当兵的,大队部的喇叭里天天要解放这里,保卫那里的,听得来义热血沸腾的。来义爹就这么一个儿子,爹担心来义到部队给英雄掉了,不让来义去,来义的这腔热血才渐渐平息,才渐渐把目光往女人身上转移。当然,现在的来义也仅仅是把目光往女人身上转移,也仅仅是把目光从一个女人身上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什么时候来义的目光不转移了,只停留在一个女人身上,来义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到目前为止,来义还没有锁定目标。
张大兰的娘家十多里地呢。来义用个板车把张大兰和她儿子麦铺拉到她娘家。
就是那一天,胡佩珍见到了韩来义。
十七岁的少女胡佩珍见到二十岁的少男韩来义,似乎注定要有一点故事要发生。
张大兰怀里抱着麦铺,在给娘说话,还有胡佩珍的娘,也忙着去抱麦铺,大家一起去抱,一起去跟麦铺亲热。张大兰说佩珍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乡下人的话,说一个女孩子出落成大姑娘,就很意味深长了,大姑娘自然就有了大姑娘的样子,大姑娘的样子首先体现在胸脯子上,胸脯子鼓了起来,才会有大姑娘的样子,现在的胡佩珍还不能鼓到张大兰的那个样子,胡佩珍的胸脯子还不能和张大兰比,张大兰正奶着孩子,张大蘭的胸脯子鼓或者不鼓都取决于这个一周不到的麦铺。
韩来义也在看着胡佩珍,来义看胡佩珍是偷偷地看,是在别人不在意的时候去看。大家都忙着麦铺,都说了天冷天热的话,这些话和韩来义没有关系,也和胡佩珍的关系不大。来义的眼睛当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的眼睛表现得像是会说话的样子,来义看胡佩珍,是看一眼,目光马上就溜走,溜走是没有目标的,可能会溜到一棵树上,也可能会溜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天空上,但是,他目光溜走的时间是短暂的,溜走之后他会很快回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看了,看多了人家会生气的。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只要一抬头,他回来的目光抓的很准,一下子就抓到了胡佩珍的胸脯子。
少女胡佩珍的胸脯子被少男韩来义的目光来来回回地抓了这么几下子,胡佩珍的身体像是通了电一样,刺啦一下热了,刺啦一下脸也红了。少男韩来义的目光还是不愿放过胡佩珍的胸脯子,这就不对了。胡佩珍就不高兴了,就觉得这个小男人挺坏的。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很容易被女人忽略,调皮的男人就不一样了,调皮的男人那一点点坏,一下子就烙在了女孩子的心里。
那个中午,胡佩珍没有和韩来义说一句话,不仅没有说话,胡佩珍把自己的眼睑拉了下来,她不再去看这个有点坏的男人。等吃完了饭,张大兰说走了,这个叫韩来义的小男人拉着板车离去,只留下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胡佩珍的心里才有了失落。
此后的日子里,少女胡佩珍一直被这样的失落包围着,不管是醒来还是在梦中,韩来义热辣辣的目光还盯在胡佩珍的胸脯子上。现在的胡佩珍有点怀念那样的时刻了,开始想念那个火辣辣的目光了。
娘在灯下纳鞋底,胡佩珍也在纳鞋底。搁在往常,同样大的一只子鞋底,胡佩珍要比娘纳的快,也比娘纳的密实,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胡佩珍纳鞋底纳不动了,胡佩珍纳着纳着鞋底,韩来义就会站在胡佩珍的跟前,这让胡佩珍常常地凝住神,常常地陷入一种相思之中,一想到这个男人,胡佩珍的心里就软了,整个身子都软弱无力了,她的手臂已经举不起来那根细细的银针了。娘眼里看到了这一切,嘴里问胡佩珍,何六女人介绍张家的那个后生好不好?胡佩珍才回过神来。胡佩珍问娘在说什么。娘笑,张家那个后生你中意不中意。胡佩珍说,不中意。娘说,我看不错,和你很般配的,年龄般配,长相也般配,他家里条件也好。娘这样说,胡佩珍竟然生气了,胡佩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胡佩珍把鞋底子放下,上了床,蒙头睡了。娘还在纳鞋底,娘不知道,这个丫头有心事了。
胡佩珍被这样的相思整整地折磨了一个冬天。
见到张大兰已经出了正月了,那河里的冰都解冻了。那个中午,张大兰除了中午吃饭之外,一直都在和娘说话,很神秘的样子。什么事会让张大兰这样的人神秘兮兮的呢,会不会是给她胡佩珍说媒,会不会说的就是那个叫韩来义的小男人,如果是就好了,你个小冤家,折磨死我了。
看娘的神情,似乎又不是,两个人说的话题看样子是严肃的,也是沉重的。娘像是在给张大兰交代什么,娘说一句,张大兰就点一下头,娘又说一句,张大兰再点一下头。后来,吃罢了饭,胡佩珍看见娘在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包东西给张大兰。张大兰接到那包东西闻了闻,像收拾宝贝一样用方巾包上,挎在胳膊弯上。张大兰这是要走了。
娘送张大兰走,一直送出了庄子。一个中午,张大兰没有和胡佩珍认真地说一句话,如果张大兰是给她胡佩珍做媒的,她能不探探胡佩珍的口风吗,张大兰是为另外的事来找娘的。这样想,胡佩珍又伤心了。
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叫韩来义的男人了。胡佩珍脸上挂着泪,往村子外跑去。
胡佩珍是在二里外的木桥上撵上张大兰的,胡佩珍跑的气喘吁吁的。张大兰看到胡佩珍一头一脸的汗。张大兰问佩珍怎么了。佩珍是心里装着一个人,装得时间太久了,那个人在她心里越来越沉了,越来越让胡佩珍不堪重负了。佩珍觉得自己如果不说出来,不把这个人的名字从嘴里吐出来,佩珍就像是挑了千斤的担心一样,佩珍挑不动了,她要把挑子放下来,佩珍问张大兰,那个叫韩来义的说媳妇了吗。说完这一句,胡佩珍浑身都轻松了。
张大兰先是意外。看到佩珍的样子,张大兰心疼了。想一个人折磨着人呢。
张大兰说,见到你,就看你瘦了,听你娘说,几个媒人给你说婆家,都被你拒绝了,你这个丫头,你心里有人了,有事了,你怎么不说呢,你看看,好好的一个人,都熬得没有形了。
胡佩珍哭了。张大兰揽着胡佩珍说,不哭,咱不哭,不就是想韩来义了吗,这个事姑给你打包票了。
没有想到,佩珍这个丫头,就因为见了这个韩来义一次,居然就放不下了,唉,女人啊。张大兰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想想自己当初见到韩伯祥的样子,和这个胡佩珍有什么区别,不也是白天黑夜地想着吗。韩伯祥也是很坏的,媒人安排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说两句话,韩伯祥就动手了。问题是,那次是在媒人的家里,媒人也在眼皮子底下,他再怎么蠢蠢欲动,他也不敢动真格的。韩伯祥走到张大兰跟前,用一只手在比划着张大兰的身高。韩伯祥跨上一步,站在张大兰跟前,把手搭在张大兰的脑袋上面,然后这只手平衡地移动到自己的胸前。张大兰的身高正好在韩伯祥的下巴上。这个动作让张大兰很生气,什么意思,嫌我个头矮,在这之前,你韩伯祥不是没有见过我,你见过我的时候你不说我矮,到现在了,两家大人都在跟前,媒人也在跟前,你这么做不是羞辱我吗。媒人也没有想到韩伯祥会做出这个举动来,媒人说,大兰一米五七,不矮了。韩伯祥说,我一米七五,数字差别不到,具体到高度上,就有差别了。张大兰就回了韩伯祥一句,说都是吃草长大的,一只羊只有几十斤重,一头驴就重多了。一句话噎得韩伯祥半天没有再吱声。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在生产队上工,白天见面是不可能的,想见面了,就只能等到晚上,等到某一个村庄有电影放映,这是张大兰最期待的日子。张大兰和韩伯祥坐在看电影的人堆里。思想里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对韩伯祥来说,怎么去贴近女人,进而一步步的据为己有,韩伯祥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去借鉴。这个时候,韩伯祥更多的是摸着石头过河,如果张大兰有阻止他的意思,有了讨厌他的意思,那样他只能停下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张大兰想好了,最多等到韩伯祥的手进来的时候,自己要去阻止,如果韩伯祥坚持着往前走,张大兰就没有办法了,但是,要装出不情愿的样子给韩伯祥看看,自己要是不装一装,让韩伯祥太容易得手,那样他会轻看了自己。
想想,那些年,韩伯祥离开过她张大兰吗,没有,韩伯祥对张大兰的迷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张大兰上午走一趟娘家,韩伯祥下午就要接来家,韩伯祥在张大兰身上乐此不疲。结婚前,韩伯祥的身体还算得上是强壮的,结婚还不到一个月,韩伯祥瘦了,真瘦了,一个二韩,谁都能看得出来,原来在生产队吆五喝六的韩伯祥不见了,韩伯祥瘦弱得似乎有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跑。张大兰娘是过来人了,娘给张大兰提过醒,娘说,日子长着呢,要往以后看,要往长远看。张大兰知道娘的意思,问题是,这样的事不仅韩伯祥喜欢,张大兰也喜欢,这就不好控制了。皖北有一个民俗,新婚的女孩到了第三天是要回门的。回门这个民俗究竟始于何人,因为何故,都无从考查了,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回门这个民俗更多的是为新婚男女的健康来考虑的,因为回门不仅仅是新婚第三天开始的,从第三天之后,在蜜月之内,女方所有的亲属都要隔三差五地把女孩接回去过一天两天的。这一天两天难道仅仅是为了走一趟亲戚,显然不是。韩伯祥和张大兰两个人贪,到了该回门的时候,两个人跑了,不在家了,弄得张大兰爹第一次来接张大兰回家,没有见到闺女的面。
现在的韩伯祥不贪了,张大兰想不起来,是什么日子和韩伯祥在一起过,半年有了吧,不对,还要早一些,自从生了麦铺,韩伯祥和自己有过那事吗。好像有,张大兰不记得了。在张大兰看来,韩伯祥不是不喜欢这个事,准确地说,韩伯祥是不喜欢和张大兰在一起弄这个事了,韩伯祥喜欢的是姜美芳,姜美芳多年轻,比韩伯祥小十岁都不止吧。年轻就是好。前些天,张大兰想起这个事了,说起来很奇怪,不想的时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到你想的时候,男人不在的时候,周身像是有一百个手在挠张大兰,那些手在张大兰的身上,你挠一下,他挠一下,挠得张大兰浑身都不自在。张大兰这样等,等到半夜,韩伯祥来家了,你去碰他,他没有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张大兰就生气了,张大兰就以为韩伯祥一定是在姜美芳那里累过了头,不然怎么会没有动静呢,他韩伯祥又不是死人,他胳膊腿都好好的,为什么那个东西就不行了呢。韩伯祥一定是在装。在以后的几天里,张大兰天天看着韩伯祥,韩伯祥要是出门了,要是说去开会了,张大兰也抱着麦铺跟着,她不给韩伯祥和姜美芳在一起的机会。这样过了一周,韩伯祥还没有动静。这就不对了,韩伯祥的能力张大兰是知道的,也掌握得很清楚,韩伯祥一个星期都不沾女人,他的那个东西还是不行,就说明出问题了。
张大兰今天到胡佩珍家,是给韩伯祥打听偏方的。韩伯祥行的时候,能用的时候,张大兰没有感觉,自己的男人,不论怎么样,她姜美芳用,没有自己用的方便。现在知道韩伯祥不管用了,张大兰紧张了,张大兰坚决要给韩伯祥把这个病治了。张大兰陪韩伯祥去了城里,拿来了一包一包的中药,中药味重,熬一回,半个庄子的人都能闻到。韩伯祥家熬药,一定是有了病人,有人问张大兰,家里谁不舒服。不管谁问,张大兰回答的都很敞亮,韩伯祥,是韩伯祥病了。韩伯祥什么病,看他走路说话不像个有病的人。张大兰说,俺家伯祥坚强,有个病啥的,能撑。中药不仅味重也难喝,一股子怪味,每回往肚子里咽,韩伯祥都皱紧眉头,韩伯祥说,大兰,你就别强迫我了。韩伯祥这样说,张大兰有些恼,吃药的钱买粮食都能买两口袋了,治到了现在嫌药难喝,不治了,不是半途而废吗?张大兰还说,韩伯祥,这是我强迫你吗,你还是个当干部的人,说话一点水平都没有了,要说强迫,也是你先强迫我,我问问你,当初是哪个狗日的把我往玉米地里拖的。
胡佩珍这个事,虽然张大兰打了包票,真正要想把事办好,办圆满了,也要费点周折。来义是家里的独子,上面两个姐姐都嫁了,来义结婚用的房子也盖上了,房子是青砖打腿,八十公分高的青砖,在二韩也是头一户。至于来义个人的条件,胡佩珍已经钟情了,已经是放不下手了。问题在于韩来义是二韩人,这就要费周折了,二韩人的名声不好,十里八村都是知道的。这个几年,二韩出几件事了,先是刚刚下放来的知青苏珊被强奸了,到现在也没有抓住那个强奸犯,如果是抓到了,这个事就好办了,就洗刷了一个二韩庄男人的清白了,就是因为没有抓到,二韩的男人一出门,个个都像是强奸犯。事情过去半年多了,案子也无声无息了,二韩的男人看没有动静了,又嚣张了,就互相问,苏珊那个事,是不是你办的,然后就哈哈地笑。还有一个事是关于寡妇马翠花的,在二韩,马翠花跟谁都睡觉,很多男人少她的账,马翠花不识字,记账只能根据男人的特征来画像,马翠花从地上捡起的烟纸皮子,一张一张地画了很多人,她只要把烟纸皮子递给你看,你就能知道是谁少她的钱,比如,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这是在生产队磨粉的韩小宝子,韩小宝子腿不好,走路有点拐。画一个人昂着头对天,嘴张的很大,这是老叫驴,也就是磨豆腐的韩来平。如果画了衣服上是四个兜的人,这就不用猜了,一定是大队书记韩伯祥。因为有马翠花要账这个事,二韩每年都有两口子干仗。二韩男人的坏名声如果仅仅是在二韩的范围内,也无所谓了,反正是一窝老鼠不嫌臊,大哥不要说二哥,谁都不能比谁好。问题是,二韩男人的坏名声,不仅仅只局限于二韩的范围内,周围十里八村的,说到二韩的男人,哪个不恨得牙根子痒痒,这些年,有关二韩男人的丑闻太多了,臭得很,臭就臭在两个方面,一是好打架,到了晚上,不管哪个庄子放电影,只要有二韩的男人在,就会生出事来,在露天的放映场里挤来挤去的,挤什么呢,当然是往女人身上挤,挤的时候,手也不安分,往人家女孩子的胸口上摸,往裤腰里摸,能不出事吗,就打架。二就是在娶女人这个事上,要说娶女人,规规矩矩从说媒到入洞房,有现成的一套程序,按照程序来,一点也不会乱,二韩的男人不这样,只要你提了个女孩的名字,见了这个人,他就敢下手,就敢把你的这碗生米给煮成熟饭。当然了,按说,早早晚晚的,这碗生米都是要上锅的,早早晚晚的,都是要煮成熟饭的,问题是,你要等待时机,你要让这碗生米心甘情愿地为你煮成熟饭,这样,在煮的过程中,才有意思,煮出来的米飯才香,二韩的男人不是,不管你愿煮还是不愿煮,他硬煮,他硬是要把你这碗生米给端上锅,这不要命吗。
张大兰打算先听听表哥胡田民的口风,看看胡田民对二韩男人的态度。
胡佩珍心里急。胡佩珍来家一个星期都多了,还不见张大兰的身影,难道是韩来义那里有了什么变化。佩珍在二韩的时候就听说有不少人家也给韩来义说媒了,来义爹来义娘也巴望着来义早一天娶个媳妇。要是这几天有人给来义说媒,来义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他同意了,胡佩珍不是白白地相思一场吗。从二韩回来,张大兰说得好好的,过个三天两天的,我把这个事给你爹说,给你娘说。都过了一周了,到底把张大兰盼来了。
张大兰来,佩珍娘以为张大兰是为韩伯祥的病来的。佩珍娘把张大兰拉到内屋,没有一句铺垫,张嘴就问,起来了吗。
张大兰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
佩珍娘说,你看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嫂子。张大兰说,你给的那些羊根根都吃了十多个了,不见有动静呢。
佩珍娘就说,大兰,不是我当嫂子的说你,这个事你得主动,他当书记了,见得多了,他会把握着自己呢。
张大兰说,把握什么啊,嫂子你是说,他在我这里装,他故意不起来。不可能。张大兰像是自言自语,他要是装,那么多的中药,他还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喝,他至于吗。
佩珍娘说,再不行,给他下点猛药。
张大兰问,什么猛药。
佩珍娘说,狗根根,弄几个狗根根,他想装,他都装不下去。
张大兰说,行吗。佩珍娘说,行,当年他爹也是起不来的,耷头耷脑的半年多,人看去都废了,我到处给他看,到处给他拿药吃,吃不起来,后来就用狗根根,起来了。
佩珍一直在门外偷听。她想听听张大兰怎么给娘说自己的事。张大兰这是在提亲,这个事对佩珍来说太重要了。但是,佩珍听来听去的,两个人说了半天,没有提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提韩来义三个字,说的都是起来和不起来的话,这个话佩珍没有听懂。佩珍弄不明白,张大兰和娘这是在说啥呢。
张大兰想到胡田民会拒绝,这个事麻烦了。胡田民说,妹子,别的事咱都好说,你想把佩珍给说到二韩去,两个字:没门。胡田民补充,你也不要给我说那个男孩子是谁,哪怕是韩伯祥的亲侄子,我还是两个字:没门!
张大兰从小就吃软不吃硬。怎么了,我张大兰是给你闺女说亲,我又不是人贩子。张大兰没有转脸走人的另外一个原因,打小两个人就吵过嘴磨过牙。胡田民比张大兰大,两个人吵嘴磨牙的时候,更多是胡田民让着她。张大兰才不吃胡田民这一套。胡田民说,大兰,我给你这样说吧,别说俺家佩珍是好胳膊好腿,好嘛生生的,就是缺胳膊少腿,嫁不出去我喂狗了,我都不把闺女嫁到二韩。张大兰说,哥,我问问你,二韩人偷过你。胡田民说,没有。张大兰说,二韩人骗过你。胡田民说,也没有。张大兰说,那就是二韩人打过你。胡田民说,也没有打过我。张大兰接着问,二韩人一没有偷过你,二没有骗过你,三也没有打过你,那我问你,你咋就和二韩人为恶治仇了呢,你咋就说那样的狠话呢。胡田民说,大兰,本来我当哥的不该提你的往事,但是,咱今天话赶到这里了,我就说了,就说说你当初和伯祥那个事,弄成什么样子,你让我舅舅,我妗子气得摸绳子去上吊,这事你能忘吗。
是的,在很多人看来,这确实是张大兰的痛处。
韩伯祥和张大兰看第一场电影,韩伯祥就对张大兰动了手脚。在韩伯祥把张大兰送回家的路上,韩伯祥把张大兰拖到了玉米地里。当然,对于韩伯祥的强暴张大兰自己也是满意的。张大兰满意要搁在心里,张大兰要让韩伯祥知道,把一个女人弄到手是不容易的。张大兰是哭着回家的,张大兰哭,一是哭给韩伯祥看,是给韩伯祥说,我张大兰是你的女人了,你狗日的要认这个账,你不能装孬熊。更多的,张大兰是哭给自己的爹娘看,张大兰告诉爹娘,她张大兰生是韩伯祥的人,死了是韩伯祥家的鬼。但是,张大兰当时的这些想法怎么能给外人说呢,别说外人了,和韩伯祥结婚这么多年了,连韩伯祥也不会知道张大兰当时的想法,韩伯祥还一直得意呢,动不动就说,当年我一下子就把张大兰给按倒在玉米地里了。切,张大兰心里暗笑,好像你韩伯祥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屁。
在二韩,张大兰安排胡佩珍和来义见过一面,也让来义爹娘见了佩珍一面,来义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太好了。那次从张大兰娘家回来,韩来义只当自己做了一个梦,只在梦中见到过这么一个人,没有想到梦就要变成现实了。张大兰给韩来义泼了一盆冷水,这个事八字还没有一撇,问题是,胡田民那头扭不动。张大兰没有敢给来义爹娘打包票。
找狗根根的事,张大兰要韩伯祥自己解决。韩伯祥推托,找狗根根不是上街上买根针,也不是去买团子线。买狗根根的事不好张口,说到街上杀狗的王憨子,认识,不仅认识,可以说韩伯祥和他很熟了。平时几个大队书记凑在一起,到饭店里搓一顿,一定要点上一盆王憨子的狗肉。王憨子那里不缺狗肉。问题是狗根根王憨子有没有呢,这个东西不知道他杀狗的时候,有没有留下来,如果有,留下来了,找王憨子要几根都是可以的,怕就怕他没有,怕他把那个东西给扔掉了。张大兰说,那么好的东西,他舍得扔,不可能,明天你去找找王憨子。韩伯祥说,明天公社的人来二韩参观。
韩伯祥说的是实话,明天一个公社的大队书记,还有各个大队的烟叶技术员都来二韩学习烟叶育苗技术。这是韩伯祥引以为荣的事,也是他二韩大队在全公社露脸的时候。自从韩伯祥当了这个书记,上头没有少批评他,先是前二年养羊,一个二韩大队到处白茫茫的,到处都是山羊,为这个事,公社书记廖恒昌让韩伯祥在全公社的大会上做检讨,韩伯祥到现在都想不通,养羊怎么了,养羊让二韩人不仅有了饭吃,也有了钱花,这也犯错误。韩伯祥的检讨不深刻,差点把他的书记给免了。栽烟叶的事,韩伯祥也没有给公社汇报过,前年,二韩大队放电影,在放映故事片之前,首先放映了毛主席接见外宾的新闻,毛主席接见外宾的时候,手里夹着一只烟,韩伯祥一下子受到了启发,连毛主席都吸烟,全国人民还有谁不吸烟。栽烟。韩伯祥带着人出去学习,回来就栽了几十亩的烟叶。那个时候公社还没有烟站,韩伯祥的烟叶炕好了,直接卖到了县里的烟叶公司。栽烟的时候,大队的其他干部都担心,这个事不向上请示,不去汇报,公社的领导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韩伯祥说,不管犯了什么错误,我韩伯祥担着。县烟叶公司收烟叶是按质论价的,结账的时候,韩伯祥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烟叶全部是优质烟,价格都高到顶了。不仅价格给的高,领导还在公司的食堂安排了饭,让韩伯祥他们一伙吃了一顿。回来的路上,韩伯祥问会计,今年一亩烟叶卖了多少钱。会计坐在韩伯祥拉着的板车上扳着手指头给韩伯祥算,算到最后,会计说,伯祥,一亩地烟叶卖了三百块还多呢。我的乖乖,有这么多吗。是啊,总计卖了138714元,四十四亩三分地,你算呗。韩伯祥说,你再给算算,算到咱二韩的人头上,一个人能分多少钱。会计又去扳手指头子,说,伯祥,算到人头上是六块八毛九,差一分不到六块九。韩伯祥问,你是按照多少人算的。会计说,有一个算一个,不冇一个,2010人。韩伯祥问,不对,应该算2012,伯平家的孙子你没算。会计说,还没生,伯平儿媳妇不是还挺着肚子吗。韩伯祥说,听说就这两天,这个孬孙有福,来到二韩就分钱。一伙人就笑,就一起说,就是,这个孬孙是有福啊。让韩伯祥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县里的烟草公司就来了人,一起来的还有公社的廖恒昌,二韩人都以为出事了,都以为廖恒昌是来找韩伯祥麻烦的,结果不是,烟草公司要韩伯祥到县里去开全县的烟草表彰大会。现在的韩伯祥露脸了,不再是那个站在几千人的大会上做检讨的韩伯祥了。你说说,现在他韩伯祥怎么能為裤裆里这点毛病,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呢。韩伯祥说,等等,等以后见到王憨子再说。
佩珍娘是黑天来的。
黑了,张大兰都上床睡觉了,张大兰问韩伯祥,去找过王憨子吗。韩伯祥似乎忘了,韩伯祥说,哪个王憨子。张大兰说,杀狗的王憨子啊。韩伯祥说,哦,找过,他没有。张大兰说,赶明个,我去找王憨子要去。韩伯祥说,你疯了,你就熬成了这个样子。张大兰往韩伯祥怀里偎,说,伯祥,你栽你的烟叶,你忙你的工作,这个事,我来给你办。韩伯祥说,不行,我明天到公社去做个报告,报告完了,我自己找王憨子。两个人说话,外头狗汪汪地叫。张大兰开开门,居然是佩珍娘。
张大兰不知道这个时候佩珍娘为什么回来。想到佩珍,张大兰心里呼啦一下子害怕了,问佩珍娘,佩珍呢。佩珍娘说,到屋里说,到屋里说。张大兰说,对,到屋里说。张大兰把煤油灯点亮,灯光下,看佩珍娘的脸没有意外,张大兰才放心了,说嫂子,我以为佩珍出了啥事呢。佩珍娘说,就为这个丫头来的,你说这个丫头她到底是怎么了,你走了这些天,天天在家睡觉,不理她爹也就算了,连我都不理了。从昨天到现在睡在床上,不吃不喝,多吓人。张大兰说,这个丫头心事重,恁这当爹娘的,才不能大意。佩珍娘说,说的是呢,这两天我和她爹都在商议这个事,我说来找你,她爹磨不开这个脸,说你大兰肯定生气了,肯定是撒手不管了。佩珍娘还说,大兰你是知道你哥那个脾气的。张大兰说,我就是给哥磨磨牙,我怎么能跟哥计较呢,我们俩你还不知道,啥时候见面不磨几句。佩珍娘说,还有一个事,他担心呢。张大兰说,哥是担心为佩珍的婚事他挣不来面子吧。佩珍娘手拍着大腿说,你说对了,他就担心这个,他说,咱要是去找大兰了,是不是啥事都要依着大兰,啥事都要依着二韩家那头。大兰说,你叫俺哥放开心,就对俺哥说,按着程序来,都依着你和哥,顺了你俩的心,也顺了佩珍的心。佩珍娘说,大兰你这样说,我和她爹就放心了。
佩珍娘往里屋瞅瞅,问,伯祥不在?佩珍说,在,睡了,要他出来说几句。佩珍娘说,不说不说,让他睡吧。佩珍娘小声问,怎么样了。张大兰当然知道佩珍娘说的怎么样是个什么意思。张大兰说,要他去街上找杀狗的王憨子,他不去,他天天忙着做报告呢。佩珍娘说,是呢,前天伯祥到我们大队做报告,你哥还去听呢,你哥要留他吃饭,他没去,他说大队食堂里管饭。佩珍说,等他忙完这一阵子,再去安心治这个病。佩珍娘说,那怎么行,治病也不耽误工作,给他治。佩珍娘从布兜子里摸出三根物件,说,这是她爹去找的,就找来三根,先给伯祥熬熬。张大兰说,现在吗。佩珍娘笑了,不急,明天吧。佩珍娘交代张大兰说,治这个病不要急,这三个狗根根你也不要一下子都给伯祥吃了,要慢慢来,万一吃多了,吃出问题了,那是一辈子的事。张大兰说,我一根一根给他吃。两个女人就狗根根和起不来的问题探讨了一阵子,佩珍娘说,大兰,也不早了,我要走了。
随着胡佩珍和韩来义距离真正相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胡田民的愁容却是越来越多了。胡田民愁什么呢。胡田民这心里还有什么疙瘩没有解开呢。佩珍娘看到自己男人这个样子,以为是这个当爹的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佩珍娘说,谁家的闺女不走这一步呢,孩子大了,早晚要嫁出去。佩珍爹叹口气,一个窝头没有咽下去,佩珍爹把窝头放下,说,我担心啊。佩珍娘问他担心什么。佩珍爹说,担心什么,我担心咱闺女到二韩去相亲给咱俩丢人。话说到这里,佩珍娘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是啊,佩珍相亲的地方是二韩,二韩人这些年关于相亲出的问题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刘寨刘长远的闺女,人家是好好的闺女去的,大白天的,就把人家闺女给收拾了,这是真事,当时去相亲的不光是刘长远闺女一个人,去了五个人呢,二韩人安排四个人去吃饭,就说和闺女拉拉呱,就动了手脚。因为这,刘长远的闺女就没有回去,还怎么回去呢,都被人收拾了,回去不是丢人现眼吗。最重要的是,这个二韩的韩伯祥是一个护短的人,在这方面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兽医庞大个子的闺女说给了二韩的二冲,二冲也想如法炮制,没有想到庞大个子的闺女性子烈,一脚踢在二冲的裤裆里。就这一脚,一下子把二冲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伙给踢寂寞了。为这个事,韩伯祥代表二韩去找过庞大个子的麻烦,说你踢就踢了,你照着那个地方踢,你不是让人绝后吗。庞大个子是兽医,长年在外边给人家劁猪骟羊,割下来的都是和生殖有关的器官。庞大个子说,我要是见到这样的男人,我连摆设都不给他留,我直接给他阉了。听庞大个子这么说,韩伯祥才知道二冲是幸运的,好在还给他留个东西挂在那里。
佩珍爹说,这个事要把大兰找来,要给大兰,给二韩那边打一个预防针才好。
佩珍爹说,大兰,我要你来,不是为了问二韩那边多要钱少要钱的事,钱不钱的,不是问题,我这样说,你大兰会认为我是说漂亮话,我没说漂亮话,难道我胡田民不嫁闺女就不吃饭了吗,我就不生活了吗,我还要吃饭,还要生活,除了钱之外,我还得要脸,我不能因为嫁个闺女出去,把脸给丢了,这个话你可懂。张大兰说,不懂,事情到现在都顺利的很,人家来义那里做出来的都是光鲜的事,没有丢你的脸。佩珍爹说,以后,我担心的是以后。以后相了亲,两家就是亲家了,走得更近了,怎么会丢脸呢。佩珍爹说,大兰,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二韩那些事你忘了,你想不起来刘长远的闺女了。噢,这个事啊。原来佩珍爹担心这个。张大兰说,哥,他们不敢,你借个胆给他们,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有我和伯祥在,他们能乱来吗。佩珍爹说,这个事别提伯祥。张大兰说,哥,你说咋办。佩珍爹说,你叫韩来义来一趟。张大兰说,他来又能怎么样,他来了你还能给他套个紧箍咒不成。
佩珍爹要来义写个保证书。这是晚上,在佩珍家里,韩来义趴在佩珍家的桌子上,抓耳挠腮的,他不知道这个保证书怎么写,写什么。来的时候,张大兰把佩珍爹的担忧都给来义家人说了,问题是,这些话怎么往纸上写,要说来义也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对保证书这样简单的文体,他在学校就写过,那个时候写的都是不早退,不迟到,不无故旷课之类的内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要针对相亲这个事来写,来义不好下笔,来义能写在和胡佩珍相亲的过程中,保证不去扒胡佩珍的裤子,保证不把胡佩珍往玉米地里拖吗,这不像话。佩珍爹蹲在自己家的门槛上,看那个架势,今天来义要是不寫这个保证书,别想出这个门。佩珍爹说,大兰,你看看,他不想写,就说明他心里揣着个鬼。张大兰说,来义,你写,写保证好好对待佩珍,保证不委屈佩珍,保证对佩珍守规矩。来义就按照张大兰说的写了。写完,佩珍爹找来红印泥,要来义按了指印。
胡佩珍是两个月之后嫁到二韩的。
两个人相亲的时候,来义家已经花了不少了,把相亲前说的话都给兑现了。佩珍爹是个心疼钱的人,既然两家已经是亲家了,再花钱就是浪费了,钱花光了,闺女到了二韩怎么办。佩珍爹要免,来义家不同意,来义要把婚礼办得光彩些,办给二韩人看。
结婚的这天晚上,胡佩珍把来义当初写的保证书拿了出来,胡佩珍问来义,说你来义光保证,你可做到吗。来义认真地说,我怎么没做到,这些日子,我一根指头都没有碰你。胡佩珍说,你保证书上说,要好好对待我,不要我受委屈,你是怎么做的。来义说,我就去过你家三趟,每一次到你家,我都主动保持着距离,这些你最清楚了。胡佩珍举起小拳头捶来义的胸膛子说,你个来义,你是傻子吗。
忙完佩珍和来义的婚事,季节似乎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春暖花开了,四月的二韩绿得郁郁葱葱,绿得醉人心目。张大兰在给韩伯祥炖狗根根,在张大兰看来,春天都已经春到这个样子了,韩伯祥他还能“一睡”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