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组诗)
2012-04-29缪佳祎
缪佳祎
碎瓷
这是一群冷静的瓷片,如果可以
想邀请它们,在身体里筑巢
我将轻轻呵护,这一片片被历史抖落的羽毛
当我的骨头喀喀作响
是破损的灵魂在城墙上呻吟
我是谁,你是谁,它们是谁,都模糊成残片
青花早开遍了世界的瞳孔
被红尘过客们,咿咿呀呀地传唱
这是一群冷清的瓷片,有着白鸽无辜的眼神
我直视它们,和泛白的月光一起陷入沉沦
孤独过疼痛过,才会害怕
再次碎裂、陨落的速度,如同流星
找不到回家的轨迹和原点
窥视的欲望已到达海平面,任凭
锋利的边缘,将无聊的日子切割成块状
裸露于风中的伤口,写着某个人的疯狂与痴迷
这是一群冷傲的瓷片,骨子里透着
盛世的荒凉,野草蔓长,每一寸抚摸
都会让硝烟战栗,闭上眼
风起云涌的过往擦过我的鬓角
甁已不是瓶,碗已不是碗,连枕边的黑猫
也在凭吊,那些瘦骨嶙峋的回忆
在午后的摩天轮下,我一圈又一圈地经过
徒留金子一般的叹息
留给我,最后一抹绚烂
透过冷淡的玻璃,我在取景框
捕捉最后一抹斜阳拉出的剪影
教堂上的尖顶
带出巴洛克的自由幻想与平民的仰望
街边的灯火,还有犹豫
它们将要对抗光明的底线
在黑暗压境的天际,布下温柔的陷阱
绚丽的霞光,我的血液被截流
我疯狂地按动快门
同时打开离惊叹最近的那道闸门
深深浅浅的峰峦,此刻默然地
在夕阳的水墨留下玻璃的体温
自然的钟摆提醒我黑暗无法阻挡
稀疏的指缝尖只剩下,那一抹微光
将人间的烟火暂时隔离
连小摊贩的叫卖声都飘出叹息的情调
如同被风刮过的鱼鳞,这短暂的十分钟
一片片飘零的云向我的情感深处推进
天边,最后一抹绚烂
酔落西山,是今晚写意的残局
圈子
有块绿地拉个篱笆就是圈子
可以花团锦簇可以轻歌曼舞
适合装裱童年的风景
小时候它是某一个人的春天
如今这圈子不是那圈子
风生水起的旋涡
要么随波逐流
要么棋逢对手
要么寡不敌众
那些隐秘的刀光剑影在平静的波纹下
暗流汹涌蠢蠢欲动
一个圈子犹如一个变形的套子
装着世俗装着庸俗有时还装着媚俗
那片飞短流长的语境离春天越来越远
一个晦涩的声音独自在游荡
梦·海
那片深蓝色的肌肤
倏忽间被海风的细刃划过
一只船的徘徊与沉思被惊醒
找不到继续入眠的理由
凝固成时间的纹路
还有黯淡的光影
在海的旷野上
彼岸的依靠才是惟一的牵系
此刻这短暂的静谧
仅仅是一种虚妄的假象
那深居海底的银鱼
也游弋在生机勃勃的忧伤里
我们与黎明的霞光间
隔着一片茫茫的惊涛骇浪
每一次鱼跃足以让整片海晃晃荡荡
只有在无法企及的梦境里
看天穹倒映的星子
一生一世都不会凋零
吞噬太阳
——关于一个倾诉者的臆想
电话那端有一个声音细如针芒
碎碎念念地开始一场持久战
世界很嘈杂她却很孤独
没有人可能进去因为从不接纳造访者
像一个心灵的乞丐
不断地索求世人的眷顾又回以唾弃的表情
当一个人的爱达到冰点
心脏会有一个地方裂开小口子
北极的风雪呼啸着灌入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
当我们都疲倦了
她的世界依然嘈杂
生活皆是错误的堆积
放弃抒情吧无谓的挣扎
只会让自己如同残破的布娃娃
即使缝合了肢体
却再也没有迎合生活的勇气
当嘴唇亲吻过词不达意的空间
癔想的沼泽地里
只留下病菌和尸体
我们怜悯她谁又能怜惜我们
一个人的脆弱只是困兽
无数人的脆弱如同饑饿的狮群
吞噬着太阳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