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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择爱、良善、智慧和正义

2012-04-29郁葱

诗选刊 2012年4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艺术

1.准备采写您的时候,我就在猜想您。因为,你的同事、朋友包括读者,对您不吝美词多有赞誉——“无邪、善良”、“沉郁”、“对诗歌的执着和倾其所有”,甚至“你说话的声音犹如天籁,没有经过人文异化的忠诚、狡诈、幽默、呆板、忧伤或者喜悦”……而通过旁的资料了解到,您不善应酬,自律、素食等等,这一笔笔的素描到了我这里已勾勒出一幅古贤的图像,我想您更是一位不断向至善至美行进的修行者。您能给我们说说您自己吗?

答:我是一个不用猜想的人,很表面也很简单。朋友的评价,肯定大部分是在说好话,把你性格中好的一面告诉别人,带有很强的个人情感色彩。这里面的评价有些是一个诗人应该具有的基本气质,比如无邪和善良,内心不良善的就别做诗人,也难成大器。我说话的时候的确马上能从中捕捉到我当时的情绪,直接、不掩饰,这是性格也是习惯。很少应酬是真的,我很少参加各类聚会,一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二是我不喝酒,一滴也不喝,去了怕影响别人的情绪。我不是素食主义者,择欲而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与常人无异。但的确我的主要营养来源是蔬菜和水果。这些不是刻意的,是习惯,与修行也没有关系。尽善尽美是一个难以企及的境界,这么多年我确实把这四个字放在心里,这样会对做事有所帮助。

2.在中国诗坛,您的影响是很显然的:是颇多大奖的获得者,为中国文学最高奖鲁迅文学奖评委,著作等身。您还留恋您作为平民百姓下层诗人身处江湖时的自由和快乐吗?

答:我从内心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平民百姓”,写诗是我内心宣泄的需要,做主编、做评委是我的职业和工作,这些从来没有让我感觉自己不在下层。生活中我经历了而且还依然会经历许多与其他人一样的艰难、不平、不公,这种感受能让我与别人一样思考和伤感。无论在外面有多少虚名,我一直没有过多少成就感,这是真心话。当然,以往经历过的快乐是让人留恋的,恐怕每个人都有这种怀旧心理。想到旧事的时候,留在心底的往往是那些童稚的美好的东西,在我的感受中,那个时候的自由和快乐比当下更多些。我性格中低抑的成分比较重,别人觉得很值得快乐的事,我会看得很淡,而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不快,在我内心里又放得很大,这种性格不好。太在意,不松弛,过于执着。严格地说,诗人是不分“上层”和“下层”的,他们都在选择最适合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从这一点上说,诗人是平等的。社会角色不能判定一位诗人“上”还是“下”,诗人应该是最追求内心平等的人群,诗人就是诗人,与他生存的具体状态无关。我不喜欢那种人在江湖的感觉。当然在《诗选刊》,就必须要天天把自己融进诗坛里,可从我的内心,总觉得离诗很近,离这个“圈子”很远,所以我也一直在说:“接近诗,远离诗坛。”

3.由《诗神》而《诗选刊》,这是一个可进入当代文学期刊史的经典腾挪。据了解,这智慧的操手是您。我想知道的是个中奥秘,您当时的创意点是什么呢?国内的文学期刊,活不好的,大多真还因吃着这刊名的亏。名份名份,名在前,内涵其后。名正而言顺,刊物宗旨也就敲响了。但你们的“保持稳健、持重和品位,略向先锋倾斜”之“份”也弥珍重,您说呢?

答:要回答这个问题,请允许我多说几句,许多话也是第一次说:坦率地说,2000年《诗神》改为《诗选刊》,我是被动的,我竭尽全力试图保住《诗神》那个已经存在了15年的品牌。因为当时的《诗神》是一个稳定的、投入经费很少的、在全国同类期刊中有很大影响力的刊物。而且当时策划改刊的目的不是如何办好这个刊物,而是要求我靠这样的纯文学刊物去挣钱。对我提出这个要求后,我明确回答我做不到。我回答:诗歌从来都是精神的,我不可能去利用诗和诗歌刊物寻求物质利益,不可能!

当然,改为《诗选刊》的主意是《诗神》编辑部最早考虑的,在1992年时,编辑部就在刊物中编辑了刊中刊“诗选刊”,试图观察一下诗歌界的反应。发刊词中我写道:“编辑‘诗选刊,这不是个新主意,但是个好主意”,但1998年的《诗神》改刊,由于不适当的外界干预,造成了我内心的强烈心理反弹,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当时的河北省委(细节还是容我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是,在撰写《诗选刊》发刊词和《诗神》停刊词“在精神的制高点”时我内心的极度苦涩、矛盾和纠葛。还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是:这次事件发生的时候,我见到了我的一位同事和挚友,同时也是我的“领导”,我问她:“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说:“没有,你对诗和刊物情感太深,你要不这样做,就不是郁葱了。”她对我说:“《诗选刊》是唯一的,尽量把它办出特点来。”她还促成了后来的《诗选刊》改刊座谈会,我知道,她是在尽所能给刊物一些支撑。《诗选刊》这些年一直很艰难,甚至它的“体制”被改变了刊物还不知道,这也是后话了。

我这个人性格中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如同我在诗中写的自己:“我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走到黑,我就会往更黑里走。”这么多年,我折过,但没有弯过。既然改刊已经成为事实,那就要办到最好,于是在《诗选刊》创刊词中,我写道:“泱泱诗国有了一份集天下好诗于一刊的诗歌选刊。开宗明义,《诗选刊》的办刊宗旨和编辑方针为一句话:选最好的诗人,选最好的诗。”

8月初,征订启事几易其稿后向各兄弟报刊发出,征订征稿启事如是说:“被誉为中国诗坛支柱期刊之一的《诗神》月刊,一个中国诗坛神圣的著名品牌,将在21世纪时曙色初露时改刊为《诗选刊》。《诗选刊》将接受《诗神》的现代性、开放性、兼容性及其一切有价值的精神影响,用诗人全部的真诚、良知与自由书写《诗选刊》这部大诗。《诗选刊》是唯一的。她是目前泱泱诗国中仅有的一份诗歌选刊,一册在手,阅尽诗坛。《诗选刊》是权威的。每年的12期《诗选刊》,就是一部优秀的中外诗歌年鉴。《诗选刊》是经典的。她选载当代优秀诗作,系统介绍古今诗史、诗人、诗作。报不论公开与内部,刊不分官方与民间,其发表的好诗都可以成为《诗选刊》选发的作品。”

这个稿子是用了心的,它实际上已经展示了《诗选刊》应该具备的品位和高度,这时,“保持稳健、持重和品位,略向先锋倾斜”的思路已经形成,成为后来《诗选刊》的风格:先锋、经典、多元。

不隐讳地说,这些年,在刊物上,一些朋友对我的评价是准确的,我的确是倾其所有。我知道我的优长在于细腻、敬业,善于发现作者,所以《诗选刊》这些年没有局限在“选”字上。可以说,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策划”而不是“编辑”刊物上,我对编辑有两个要求:一是其他刊物包括网络、民刊发表的优秀作品尽量不要漏掉;二是新诗人的首发稿最好要出现在《诗选刊》。我保留了尽可能多的首发稿页码,发现新人后用大篇幅推出去,几期连着推,使这个作者很快为诗歌界所知。这些年策划60、70、80、90年代出生的诗人作品专号、中国诗歌年代大展、最新力作展示、民间诗歌报刊专号、网络诗歌专号等等。虽然我主张沉潜、低调、不张扬,但许多诗歌事件都是在《诗选刊》发端。只不过,我不想使刊物持续地出现在诗歌事件里,我回避那些事件,更注重的是诗歌作品本身。

这些年我编《诗选刊》,给刊物的定位就是先锋、经典、多元,从《诗神》到《诗选刊》思路一直是这样。经典不必多说,而先锋,我觉得诗歌就是先锋艺术,这是这门艺术的特质决定的,它在任何时代都应该站在艺术的最前沿。作为一个写诗者,应该是个性的,内心是自由的,甚至有些偏执,在创作的时候,需要有一种艺术上的个性的追求,而且一定要把它推到极致,但是做编辑的时候就一定要包容。诗歌是一个追求差异的事业,实际上每一个诗人都在用不同的表达、不同的理解来丰富诗歌,好诗创造诗歌经典,平庸的诗丰富诗歌生活。诗的内容和形式不能单一,那样诗歌就真的被毁了。没有多元,一门艺术必然是僵死的。作为一个编辑,这些年我所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包容所有我所认可的作品,这就是我理解的多元。现在看来,《诗选刊》的刊名的确占据了一个高度,但一个关键问题在于,无论什么刊物,一定要有一个思维成熟、适度超前、有一定艺术高度的人来办。这不是自夸,而是我的心里话。

这样叙述显得有些啰嗦,做了6年的《诗神》主编,至今又做了11年的《诗选刊》主编,在一个诗歌刊物供职30多年,这恐怕在诗歌界也是唯一的了。人,有的时候不由自主,是命运。支撑这个刊物的实际上是我的性格——理想主义。

4.当下诗坛在大众社会特别是世俗的层面是非常边缘化的,灯火阑珊,当代人的诗性在消费主义潮流下显得异常衰弱。新诗的低谷首先不是创作的低谷,而是阅读的低谷,是社会群体性的修养低谷。如果人心都不“古”了,何来“诗性”呢?即使在当代社会的精英层、精英层的人文科学的知识分子,也很难见有如古代绅士那种对当代诗歌的关注和阅读。我觉得,关于诗歌的沟通,我们往往停留在诗歌界和文学界内的交流,缺乏与社会的沟通,缺乏如何以一种文化的方式与大众或者读者群的诗歌文化对话,在这方面,您是怎么看的?

答:“低谷”之说是不是成立有待探讨。文学刊物、诗歌刊物低谷是事实,但诗歌没有低谷。我在大学生中做过调查,他们百分之百都写过诗读过诗,当然他们不是为了成为一个诗人,而是自己某种情绪的瞬间表达。现在人们的审美情趣多元化,对什么是好诗的理解有了较大的差异;另一方面,随着其他传媒和艺术的发展,人们有了更多的审美选择和空间,这是艺术成熟、社会成熟的标志,是好事。当然诗歌对社会的关注度降低,表达的情感过于内倾,不被更多的读者所接受,一般大众和“诗歌圈子”对诗的理解其实基本上是两个概念,这也是诗的声音减弱的原因之一。我们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对艺术选择的空间很小。在各种艺术的冲击下,诗歌在一定程度上“冷”一阵也很正常。其次是,诗歌的内容和形式都发生了变化,80年代之前诗歌为政治所用,是一种泛抒情;而如今人们情感的表达越来越个人化,没有相同经历或感受的人可能就无法体会诗中的情感,交流起来有障碍,导致读者受限。以纯文化的方式与大众或者读者群的诗歌文化对话,很难,原因你已经说得很充分了,这主要是诗歌本身的问题,我觉得可以操作得更具体些:推动几个重点阶层的人读诗写诗,诗歌就会发展得快一些。比如学生、教师、老人(旧体诗词)、公务人员等等。原因我就不再详细阐述了,大家能够感觉得到。

再一点,一定要把诗歌变成声音。我说过:中国当代诗歌不是缺少经典,而是缺少传播。以我自己为例子,我的那首“那时你老了”写作时间将近十年了,它是“闪电轻轻滑过你的指尖”组诗中的一首,发表后一直反响弱弱。但在2009年中央电视台的新年新诗会上被陈铎、孙小梅深情演绎之后,立即成为大家公认的我的代表作之一,甚至超过诗歌圈公认的“后三十年”“骨骼”等等。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我在1998年写过一首长诗“河北”,当时发表在《河北日报》上,虽广受好评却一直在圈外反响不大,也是后来被优秀的主持人纪青云和阎浩然以及虹云、河北话剧院的众多演员们反复朗诵之后,才在河北省内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成为吟诵河北的诗歌类的代表作。我感受到了声音的力量,坦率地说,诗歌没有声音,就微弱了一半。至于诗歌如何走向平民与大众,“倾力推动,顺其自然。”这是我在某次会议上填写对这个问题的调查时写下的八个字。一种观点认为,诗歌本身就是贵族的语言艺术,由于它的晦涩艰深,由于它语言的多解性,它也就成了少数人的艺术。从另一方面说,从古至今,诗歌一直是表达情感的最佳途径,每个不分地位、不分身份的人在不同环境、不同场合都有倾诉与表达的需求,因此,他们也需要找到这样的一种出口,诗歌作为一种表情达意的语言形式,是可以在情感上使大众得到共鸣的。

有些诗人将诗歌当作了一种纯粹的语言游戏进行文字表演,这样做的结果,要么是意象繁杂,语言缠绕,导致晦涩难懂,要么就是直白无味,口水泛滥,诗意顿失。诗人在写作上的这两种极端,最终败坏的是诗歌本身,这样的写作,会让本就对现代诗存有疑虑的读者倒胃口,甚至厌恶诗歌。这种对诗歌不负责任的行为最让人所不齿。所以我一再说:写诗就是写诗。别做诗歌表演家,别做诗歌辩论家,别做诗歌活动家,也别做空泛的学问家。写字就够了。

还有我们的一些诗人以先锋者和实验者自居,在自己圈定的范围内作“随意写作”或“深度探索”,与更广义的诗歌割断。对于诗歌这门特殊的语言艺术来说,这样的理念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诗人如果没有与各种表达形式交流的气度,那么无论怎样的实验,多么自以为是的“现代”,都会显得空虚和虚假。不要走这种弯路,不要限制自己的视野,不要行为偏执,清理游戏心态,排除狭隘心理,这是我对年轻诗人们的忠告。

至于我自己的写作,我写的许多诗是给大多数人看的,也有的就是写给少数人看的,给能够读懂我的人看的,有的诗甚至仅仅是写给一个人看的。这也是诗歌与其他文体不同的功能之一。请允许我说句心里话,我不刻意为“大众”写诗,也不刻意为“小众”写诗,我写诗是源于自己内心的激情、感受、冲动和满足感。我写个人情绪,也写大痛大爱。因此我一直主张包容,不要用一些狭隘的定义限制别人,多些诗歌作品,少点诗歌现象,尤其是少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说清了道明了也百无一用的概念,害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另外一点,诗人的心态要放平和,别总是什么“主流”“非主流”,哪个时代诗人和诗歌也不会成为“主流”。别矫情,你“主流”了怎么样,你“非主流”了又怎么样?制造这些空泛的虚拟的概念无知也无用。当你觉得诗歌仅仅是你内心不可遏止的表达和欲念的宣泄的时候,赋予你的其他属性就都会被忽略。那就叫做“状态”。我还是说,诗歌没有困境,诗歌是情感艺术,只要我们的情感没有困境,诗歌就没有困境。

5.您有句“名言”,诗人应该具备两种责任感,那就是社会责任感和艺术责任感,社会责任感可使他的诗作更加厚实,而艺术责任会使之作品更具魅力。我觉得此话真的很有分量。因为我们看到的情况是,所谓的社会意识和艺术意识都有,但就难得见在这种意识的贯彻中的责任感。诗人应当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者,更应具备公共性。关于这一点,您不觉得我们的诗人精神状态和生活态位过于“私密性”了吗?

您很强调理想的光辉对诗人精神状态的重要性,提出好的诗人必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很认同这一精彩的尺度。人不是神,社会人生也很现实,但人却需要超越现实的神性,而只有理想能给人以神圣的光辉。说到这点,我想问的是,仓央嘉措的人和诗,您一定特别地推崇吧?中国当代早期最具理想主义色彩的诗人闻捷,他的天山组诗,不也曾像一缕理想的光芒,一度把人民渴望新生的内心照亮吗?仓央嘉措的诗直至今日才被人们真正发现,表明了什么呢?

答:我说的那句话的原话是:诗歌和诗人应该具有两种责任:社会责任和艺术责任,社会责任使我们的作品厚重,艺术责任使我们的作品恒久。现在谈责任,有些人会不以为然,但事实是:如果你想作为一个公众性的诗人存在,你的责任就是与生俱来的,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诗人大部分都有政治情结,遇到社会事件时,他们应该在场,而且表达的不仅仅是一般的简单的“公众情绪”,他们的文字应该各自具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深度,使作品充满人性、人道和人格的魅力,内心的良善和才智发挥到极致,这样的作品不仅仅需要的是表面的倾诉,重要的是,它应该具有一种清醒的超越感,超越个人悲与欢的阶段,进入对人与社会、自然反思的层面,这样就提升了现代诗的思想性,从而获得经典的价值。应该说,真正好的诗人都有很浓郁的大爱情结和对艺术的责任感,诗人天生敏锐、敏感,诗歌又是我们中国人表达感情的传统艺术形式,是融进国人生活中和骨子里的一种文化。因此,诗歌应该出现多元的、多样的、对人内心有冲击力的作品。这是我的一贯主张。但我们当下的许多诗歌显得拼凑、表面、肤浅、口水,轻男浅女、薄情滥欲,缺少内在的感染力和震撼力,让人感觉煽情而不动情,伪先锋和非诗的废话脏话昏话泛滥,与我们期待中的诗歌质量还有相当的距离,凭什么让人们也去学着写这些东西?

还有一点我感受到的,是当前中国青年诗人(不仅仅是青年诗人,还包括我们这些不大“青年”了的诗人)已经有所觉悟,他们的写作状态已经从个人的、零碎的、肤浅的制作开始转向生存史、情感史、心灵史的写作,这使得这些作品有品格,有风范,有精神高度。我觉得在可以预期的几年、十几年之内,会有一批深邃的、深刻的大作品问世,这一点不再展开谈,但显然这是我们所期待的。

当然,你也不能总对没有责任感的人谈责任,那是为难他抬举他,他也听不懂,以为一谈“责任”就一定是跟意识形态有关。有些写诗者莫名其妙地自负自恋,他们的“私密”也是刻意制造的,做出来的,装出来的,幸福、不幸、私密、经历什么也能装得出来,这个容易分辨,看得出来。

说到闻捷,我受他的影响非常深,他的“天山牧歌”是当时最具浪漫色彩的抒情诗歌。他的“复仇的火焰”与郭小川的“将军三部曲”我认为是文革前最具特色的叙事长诗的典范。其中的叙事与抒情结构的天衣无缝,堪称经典。闻捷这些年似乎一直被遮蔽,但我们这一代诗人受他的影响很深。至于仓央嘉措,我在你下面问到的问题中还要谈到。仓央嘉措的诗歌在于他把人性和神性结合到了极致,人性升华成为神性,神性成为了人性。《诗选刊》2004年第六期就用头条破天荒的7个页码发表了王沂暖等译的“仓央嘉措情歌”,这大概是国内文学刊物首次关注仓央嘉措。记得那组诗前面还有一首西藏民歌:“莫怪活佛仓央嘉措风流倜傥,他和常人所要的,没什么两样。”我在2007年的中国诗歌述评中开篇便说:“2007年,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样的一首诗: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天我闭目经殿香雾中

不为修身,只为听你颂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遍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修来世,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朝佛,只为在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

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这首诗其实已经在读者中流传好几年了。它的作者据说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这首诗是朋友发到我的手机中的,我又把它转给了几位朋友。读到这首诗后使我更加相信,大爱、博爱、包容天地是塑造一个杰出诗人的条件和理由。好诗的确有许多标准,但更多的是在人们对作品的比较中作出判断的。一个好诗人的胸怀一定是博大的、良善的、气度超凡而又淡然温和的——在岁末,当我回顾过去一年的诗歌创作时,我突然有了这样的结论。”

回忆这段话的意思是,诗歌界很早就把这个优秀的诗人介绍给读者了,但由于传播的原因,最后还是通过电影、歌曲更为人所知。这实在也让诗歌感到尴尬。

6.由此,我还想问的是宗教对诗歌的影响。影响中国诗人相当大的印度诗人泰戈尔,他的散文诗可以说是在一种极浓重的宗教意蕴下写成的,泰戈尔用他伟大的审美情怀将印度的婆罗门理想演绎得让人如痴如醉。仓央嘉措的魅力在于,他站在藏传佛教世祖正传标准的立场上,同样是用诗演绎了一种伟大的情怀。仓央嘉措让人刮目相看的不仅是他的诗,还有他所传播的信仰。相比之下,当下的诗人大多缺乏信仰,包括缺乏宗教方面的信仰,而由于这种缺乏和缺失,使他们与诗神、与巅峰之境失之交臂和相去甚远。您同意我的这种分析吗?

诗人大多很执著,特别是在抒情体裁留连过久后,很少想往叙事文体涉足的。所以,写小说的诗人并不多。而您却写了一部有影响的中篇小说《瞬间与永恒》。我感兴趣的是,小说对您的影响和您为什么不写部叙事诗呢?新诗发展到今天,抒情诗一统天下,而叙事诗鲜如怪物。您也说过,我周围的诗人大多抒情不叙事,叙事容易露“怯”,有这么严重吗?

答:诗歌的功能之一就是传播信仰,许多诗人把诗歌当成一种信仰,这一点与宗教接近。我说过:不一定相信神,但一定要相信神灵。如同不一定要写诗,但一定要有诗性。我曾经通读过《圣经》、佛学经典、《古兰经》,我觉得其中穷尽了神性与人性的思想,智慧,爱和良善。但坦率地说,我一直把这些当成思想、学问而不是信仰,信仰对人会有束缚。艺术与宗教,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话题,而宗教艺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之一。《圣经》几乎是所有文字不可能企及的高峰,正视和赞美,想像力,理想主义,对世界和人的友善,情感,肉体感觉,精神的勇气,恐惧感,一切生物的物质的精神的美……;而佛学是空灵而深邃的经典,充满了理性,也容易作用于人的行为、内心。我们的确不能仅凭自己的艺术冲动去创造,在一座教堂某些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时常会发现沉迷于快乐和幻想时所留下的痕迹。当然至今我理解的仅仅是这些经典的一点儿皮毛,我会继续虔诚地感受。

经常有诗友们问我:哪些诗是你心目中的“大诗”,哪些诗是你所不能忘怀的,哪些诗影响着你的诗歌创作?我坦率地承认,世界诗歌史上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比如《圣经》、佛学经典、《古兰经》(我是把它们当成诗歌来读的)、《荷马史诗》、《神曲》、《离骚》等等,它们一直是我内心对诗歌艺术充满敬畏的缘由。这里面有不少文字叙事的成分都很重。这么多年,有许多东西在我的心中是存在于诗歌之上的,比如生命本身,比如生活本身,比如世间那些美好的情感。或者说,我一直把渗入我的灵魂的那些文字看成是最伟大的诗歌。它们甚至一直约束着我,是我评价和写作诗歌时的尺度。它们能够使我的眼界和心胸更宽阔更博大些,比陷在那些轻浅轻浮的文字中和聒噪里感觉要好得多。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一直认为《圣经》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诗篇,无论从形式上还是语言上,它都无与伦比。无论把它作为一种信仰还是作为一门艺术,其中的诗篇会潜移默化地融进我们的思维和生命里。渗透有时会成为一种力量——比震撼还巨大的力量。

每当我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都感觉,起码我们的一些诗歌,应该像它们一样永恒、深邃和博大,如果我们有更高的境界和尺度,如果能够证明我们的灵魂比起其他生灵要有价值,我们就应该创造一些让人能够记得住的语言。诗歌不是政治,诗歌也不是历史,但诗歌艺术,应该高于政治和历史之上,起码,我们不要留下一些堕落的文字,这种期待对于当代诗人和当代诗歌说来,是不是过高了呢?

我还想接着说一说“希波克拉底誓言”。我一直对“希波克拉底誓言”心存敬畏,甚至崇拜,这与我极少崇拜什么人和什么箴言的性格似乎不太吻合。“希波克拉底誓言”不是宗教,但给我的神圣感不亚于宗教。对“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敬畏实际上是对生命的敬畏,我之所以推崇“希波克拉底誓言”,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神圣感和敬畏感。做一个诗人无需面对什么宣誓,因此许多诗人内心几乎没有或者淡化、排斥了神圣、圣洁、责任这些字眼,这是一些诗歌和诗人浅薄和浮泛的原因之一。我觉得当一个人知道有那么多的人可能在倾听自己的时候,应该有神圣感和崇高感。这与作品的个性、前卫和心灵的自由度并不矛盾,这与我一贯主张的作品涉及内容的广泛性和冲击力也不矛盾,我相信真正的诗人应该明白我想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理念。我总是觉得,不懂得神圣、圣洁和敬畏是一种罪恶。

我知道“希波克拉底誓言”对我的影响是对我人生观的影响,我一直感觉“希波克拉底誓言”不仅仅是医道规范,也没有过一种外来的约束一定要我用这些来规范自己,这是我自己所愿。人这一生很奇妙,不知道什么观点就给自己留下了烙印,而且终生不可磨灭,会一直影响到自己如何做人如何做事。诗歌是艺术,但我觉得医术是更崇高的艺术、更伟大的艺术(我儿时的理想,一直是做一名医生),它以拯救人的生命为己任,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的生命是无与伦比的,能有什么艺术能够比人本身更为圣洁。我曾经问过我的几位医生朋友,他们告诉我,一个好的医生,一定有很好的艺术感觉。艺术是追求完美的,因此我也相信他们每一次手术所能达到的艺术完美。这也使我想到,一个诗人,除了自身的个性、激情、张扬、心灵的自由度之外,是不是在内心也应该更多的有一些类似医生这个职业的严谨、规范和责任感?我们总说,当代中国诗歌难出大作,除了许多我们难以把握的政治和社会因素外,是不是诗人自身的内心中还不够博大,不够丰厚,不够充盈,欠缺被真正诗化了的感性和理性?

至于叙事诗,我一直觉得叙事比抒情更难写,好的叙事诗需要作者内心宏大的叙事结构,内容涉及得更为广泛,而且要从生命和生存角度,深入探讨人生、人道、人文等重大命题。叙述需要从容、开阔,其中的抒情要与叙事部分融为一体,细节要抓人。最见功底的诗是叙事诗。新时期以来,很少见到使我满意的优秀的叙事作品。这有政治的、社会的局限,也与诗人的急功近利有关。叙事容易露“怯”,这是真的。这里关键不在于叙事,还是在于抒情,即使是叙事诗,也归根到底是为了抒情,叙事中的“情”不好“抒”。我在尝试,也许不远的将来会有一部叙事性作品。包括继续写小说。

7.关于口语诗,您相当有见地,实际上,口语诗是有一定的流行度的,这种更自由的表达,是语言修辞技术的一种进步。对此,我们希望听到您更多精彩的论述。我也很赞同您所说的,好的诗歌作品是深邃的思索和轻松的表达的统一体,口语诗是否正好承载了您的这一审美主张呢?

答:“口语诗”顾名思义,就是用口头语言,即我们平时说话的语言写出来的诗。我们平时说出来的话不一定没有诗意,有诗意的话,记下来,便能成诗。口语诗不是诗歌的什么新形式,有了新诗就有了口语诗,没有新诗时也有口语诗。诸如《诗经》和唐诗中的一些脍炙人口的诗篇,它们都应该算是古诗中的口语诗。像新诗运动中胡适、刘半农等也创作了许多口语诗佳作,这里也不再举例,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找来读一读。近代诗人田间先生的《假使我们不去打仗》、臧克家先生的《有的人》、韩瀚先生的《重量》(这是诗人写给张志新烈士的一首诗)、张志民先生的《“人”这个字》,都是很经典的口语诗。

当代的青年诗人好的口语诗也有很多很多,举一首:“只学习一种技艺:爱大多数人,并宽容剩下的少数人。”这首诗只有三句,题为“理想主义”,作者是苏浅。需要说明的是,苏浅平时的创作并不是什么“口语”创作,诗人在创作时也不会去刻意认为自己是在写作口语诗,但因为好读,很快便流传开来。还有一首水晶珠链的“羡慕”:我看到一些无边无际的东西/天空、海洋、草场、吃草的牛羊/它们跟爱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边无际的天真与好胃口/让他们顾不上心碎。//这些都是口语诗中的经典,相信大家能够读懂这些诗,如果与作者有相同的经历和感受,理解得还会深一些。我再次重申,这些诗人平时的诗歌创作未必都是口语风格,这些作品,可能就是他们的真情在瞬间的流露。真正好的口语诗,不需要那么多的诠释,它可感觉,可触摸。但关键的是,它是诗而不是“话”,它有审美价值和意义。

当然,口语诗完全不同于“口水诗”,口水就是口水,不是诗,如果是诗,那就肯定不是口水。能写好诗的成熟的诗人,基本上应该能够驾驭多种语言表现形式,不会宣称自己仅仅是什么口语诗人。一些人是为了藏拙,写诗没有功力,江郎才尽,只好拉“口语诗”这么个前人用腻了的膏药贴到自己松弛的肚皮上,让别人以为他们写的什么东西都可以称之为“诗”。这些人还有一个特点,特闹。我爱诗歌,但不喜欢诗坛。接近诗歌是为了做个好编辑,远离诗坛是为了做个好诗人。直接一点儿说,诗坛或者说一些“诗人”让我很厌恶,远离他们能使自己平静,而平静的感觉非常美好。写诗,本来是让我们的心灵和生活美好起来,但写得你烦躁、狂妄、轻浮、浅薄,写得你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惶惶不可终日,那不是“毒品”是什么——不是诗歌是“毒品”,而是这些人内心就是“毒品”。

“深邃的思索,松弛的表达。”这句话的确寄托了我对诗歌的期待。关于这个观点我已经说过很多了,不再详述。

8.支撑经济社会的是科技的进步,支撑科技进步的是科学的进步。但我们几乎听不到关于文学的技术进步,进而是文学科学的进步。您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答:的确,很多我们现在热心的事情将来看都会很漠然,科技的进步才是人类真正的福音。政治、宗教、国家、主权等等,都会淡若青烟。很欣赏你提出“文学科学”这个命题。文学应该更科学一些,但科学必须精确,文学应该多元,这有区别也让人很矛盾。我曾经表述过,中国新诗目前基本没有规范,这起码说明中国诗歌缺乏建设,既缺乏艺术建设,也缺乏理论建设。作为一门艺术,必要的艺术规范还是要有的。这种“规范”不是要限制这门艺术的发展,也不是要制造什么“诗歌写法”之类的东西,但是一门从语言、形式到内容完全没有规范的艺术形式,的确会有它不科学的一面。当然,没有规则,可能是诗歌这门艺术的特质,审美越多元化越好,一旦有了可以制作的“规范”,这门艺术的生命力可能就开始枯竭了,但它的科学性也就弱化了。诗歌其实是一门“感知”、“感受”的艺术,写诗、读诗、对诗歌的理解,一般靠每个人的感受能力,而恰恰在感受能力这一点上,差异是相当大的。诗歌多元化是诗歌繁荣的标志和前提,也是诗歌艺术发展的趋势,但由此形成的对作品判断上的多样性和“不可操作性”,也的确是个现实问题。还有关于旧诗和新诗。我们知道在唐代,曾经有过考试文体是诗歌的时期,但那时的诗歌有着格律方面的严格规范,直到现在,旧体诗依然保持着它的基本规范,这也是其科学的一面。诗歌要靠好的诗人们一点一点用作品去艰难地建设,不知道我们的诗人们有没有一种真正使诗歌繁盛起来的智慧和底蕴。

有的时候读当下的诗歌作品,觉得很纠结,诗歌再这么无力再这么疲软再这么没有骨骼,可就真的撑不起来了。但是面对越来越多元的个性思维,面对越来越内倾的个人情感,面对越来越复杂的社会阶层,诗歌的声音对于某一个阅读者说来,也只能是时断时续。这很无奈,也映衬出了这个社会审美的特质。艺术的成熟许多时候有赖于意识形态的成熟,艺术的大气许多时候有赖于意识形态的大气,艺术的包容许多时候有赖于意识形态的包容。在当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实际上未必处在一个良性运转的社会现实中,这种现实会带来许多禁忌,而恰恰那些禁忌中的东西才能反映社会和人自身的本质特征。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诗人在表达个人内心世界的同时,还起码意识到自己与某些摆脱不了的经历中的历史的必然联系。每一位诗人,都有影响自己写作甚至是影响一生观念和思维的转折点,也许是痛点也许是兴奋点,反正我有,它隐约中涵盖了我二十年、三十年。也许现在我无力表达,但它一直使我有一种精神力量。应该记住我们还有这种精神力量和内涵,它会使你广袤起来开阔起来深邃起来,也许这是一些很老的词汇,但如果我们每个诗人都把自己内心的精神力量、内涵和骨血表达到极致,如果我们有能力展示我们的生命史生存史情感史,中国诗歌怎么会没有高度?即使由于当下的客观原因我们不能,那就等待,默默写下去!

我还是希望造就更严谨的诗人,他们介入生活,他们所选择表达的对象,有助于提升人们的道德尺度,他们选择爱、良善和正义。

9.您爱好很广泛,也很有品位。据说您很喜欢石头,还有音乐和绘画。相信这些充满了硬度和质感的形而上的东西,一定和诗歌一道切分着您的光阴。我们都想知道您的诗外工夫和时间分配的艺术。能给读者一份2010年您的读书单以及选择阅读的理由吗?

答:我的生活很简单也很规律,我嗜好不多,是个乏味的人。一般上午在单位处理编辑事务,下午基本上写作或者读书。极少出去应酬,星期天去看父母或者逛街,去古玩市场,每年有选择地参加几次诗歌活动。我的生活就是这些。因为我的生活相对枯燥,就总是要给自己寻找一些乐趣。早些年我们去石家庄周围的大河里捡石头,但北方的石头粗粝,石质差。我的家里就有你们广西的三江石,石质细腻,色彩柔和,有质有形,所以总是想像,能有如此光彩夺目的奇石的地方,一定气象非凡。还喜欢赏玉,喜玉胜过喜石。一般星期天上午我都会在古玩市场转转,为了换换脑筋,偶尔也能淘到自己喜欢的一块璞玉。当然现在赝品很多,但我觉得鉴别真伪与写诗有些相像:靠感觉和悟性。而玉的温润、质感和它内在的光泽很像人的品格和性格,所以乐此不疲。

另外,我一直觉得各类艺术中,音乐和绘画与诗最为接近,所以喜欢。但属于外行看热闹的那种,也算是触类旁通。音乐我喜欢舒缓,绘画我喜欢抽象,这似乎与经历、性格、艺术观念都有关。我曾想像着退休以后学着画抽象的油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再怎么学,以我的绘画功底,也做不成画家了。

2010年读的书,如果诗集也算进来的话,大概要有将近200部吧。由于工作关系,2010年我认真读了127部诗人的诗集并且为每一部诗集写了点评,再加上平时收到的诗集,估计是个不小的数字。其他类的,去年重新读了一些经典,因为那些作品大多是20多岁的时候看过的,有些记忆模糊了,重新感受一下。像诗经,唐诗,屈原的作品等等,还都写下了笔记,大部分发在博客和刊物上了。重读了《茨威格中短篇小说选》,这部作品我读了不下三四遍了。罗杰埃克奇的《黑夜史》,这部作品给我的感受太多,能写成一篇随笔的。《我将是你的镜子——安迪沃霍尔访谈》,三联书店出版的。这部书收录了这位波普艺术先锋的35次谈话,很开阔思路。艺术家极富个性,他回答问题许多时候只用“是”或者“不是”。如果做一次那样的访谈,也挺有趣味的。当然这是玩笑话。至于为什么读这些书,好像我也说不出什么理由,过去读书有计划,为了系统,为了积淀,现在读书有很大的随意性。对哪些有兴趣就读哪些。

谢谢你艳冰,你出色的有深度提问让我想到了这么多。我愿意这样谈话。

(选自《名编访谈》。广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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