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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六章)

2012-04-29丹菲

诗潮 2012年4期
关键词:榕树黄河村庄

丹菲

广武汉墓群——时间,解散了死亡

这些倒扣着的巨斗,它们交出了一生的丰收。

蚀骨剔肉,复为黄土。两千年,神性的灯盏早已熄灭,一大片荒原更像农民的庄稼地。走在其中,如闲庭漫步。

季节轮回,足以让死亡的气息消失殆尽。

军人放下了刀斧,百姓安然无事。

一个天然公园,几百个巨型封土,就是几百个被编了号的模拟山包。即便一个人于冬日穿越,那阳光照在身体上暖洋洋的,西北风一点不凄厉。刀光剑影的岁月,只在文字想象中驰骋,此处地气平和。

是时间最终净化了历史,解散了死亡。

我可以,坦然地拍打着这些坟堆,把它们当作亲爱的黄土。

人字桥——巨人的苦役

巨人立于两山之间,已越百年。经受着一成不变的苦役,却不是现代版的西西弗斯。

他,仿佛是一个没有囿于自我小命运的高尚之入。

我先是远远地欣喜地看着,一个支撑在山峦间坚定不移的人字。随着一列殖民时代的窄轨火车,我攀上陡峭的山坡,穿越幽深的隧洞,最终通过了他的身体。此时,我依偎着他,我们很像一对悬崖边的恋人。只是我还弱小,不能做他身上哪怕一颗铆钉,却只会制造一桩突发的小事件,留在某段传说里。

他已将钢铁的四肢嵌入岩石底部,让理想,随着山风绽放。身体下的南溪河哗哗流淌,是他不断吟出的诗句。一个浪漫主义诗人,被钉在了山崖上。

就这样沉醉于苦役,不屑任何历史色彩。

就这样脱尽了世俗繁华,唯剩钢铁魂魄。

就这样,实践一个伟大的宿命。

他,无疑是我的今生劫。让我升华为时时心疼他的爱人,也让我,坠落成怨妇。

我必须数清晋到滇的云朵,昆明绵延屏边的花草,直到湾塘乡一条小河里的石头,和最后一道山弯。

灵山龙武山庄——榕树革命

不到一百年。

那些榕树的气根由高往低,由外而内,彻底占领了一座庄园。

大门紧锁,便不用开启;炮楼森严,便不用攀爬。

种子乘风而来,从天而降,犹如细菌蔓延,制造了一场疾病。老宅子的骨骼与肌肉插满外来的血管、神经,拯救还是侵蚀?光影中墙壁上的须根,像极了一副后现代杰作。

主人早已撤退,榕树登场,实施了它的自然法则。

大地,永远是沃土。与任何人类历史无关。

不要妄想伸出一把手术刀。

细细欣赏,它,就是岁月风景。

化石村——探秘

整个上午,我们在这些不寻常的石头墙内外兴奋地踱步。卧室、厅堂、天井,还有茅厕、猪圈,村庄的骨骼就是一个远古动植物化石博物馆。

树干融入石头分子里,难以分辨;只有大大小小的叶子,薄的厚的叶子,层层叠叠嵌入石头肌理,似专门留下的叶状光盘,期待我们破译遥远时代的那次地球事件。这些充满观赏趣味的化石,村人只当作普通石头,一种可以用来盖房的原料。

随意推门而入。每一家都把我们当作尊贵的客人,递上一米长的水烟筒,端来腊肉白米饭。我们因陌生而感动,又因陌生而婉拒。那些最终失望的眼神,多像被击落的和平鸽啊。

这个藏在云南大山深处的小村庄,心不设防,遵守来者为客的礼仪,将游人当作贵宾。我想温暖地说出村庄的名字,说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可我更愿意:他们继续住在童话里,月光如狗,守护着村庄的石头和睡眠。

鹳雀楼——黄河,早已人海

站在最高一层楼,向西望,我只能在旁人指点下隐约看见一条白线,那是退在唐朝的黄河。一只鹳雀的叫声,镶嵌于建筑顶部,彰显了现代仿生学。

我不甘心,赶在落日前到达长长的堤坝。眼前宽阔的芦苇地,小风劲吹。

“白日依山尽”,河水尚在远处,正被夕晖淹没,如同被历史的大梦紧紧包裹。

在今天的鹳雀楼上,是看不到黄河的。只有铜人王之涣左手持卷、右手执笔,望向天空。

千百年来,黄河像一个怀揣使命的将军,遭受围追堵截,被迫易容,几经变更线路。多情的诗人等在楼上,徘徊于一首五言绝句。

坚守一种视野,还是选择放弃?我问心仪的黄河,也问时间。

而黄河,早已入海。

悬空寺——站稳了的雄鹰

绑缚于山岩,不是为割断红尘,却为了接近天宇。

它的心一直在向天空深处飞。

八月,以一粒尘埃的面目,投入它的怀抱,试图体验某种速度。

身下的泥土河流,可以是抒怀的温床,却不是最终的道路。

一千五百多年,一处肉体的囚牢已然腾空,精神和心灵似乎磨砺得更加明亮尖锐。我攀缘而上,看到遗留下来的神偶们处变不惊。

悬崖,更像一种隐蔽的借口,一种情境转移。

八月总是跟不上它的节奏。

它腰板挺直,气宇轩昂。远离任何缠绕。

我有多种心情和理想,面对悬空的冷硬,连祈祷的行为都无法从容。这是一处不宜久留之地。它,贴于山崖,犹如站稳了的雄鹰。

令空气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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